時青雪抬起頭去看莫君揚,卻見男人也正看著她。
眸光深邃如海,仿佛要將她吸進去一樣。
“君,君揚!”時青雪再次紅了小臉,腦子也跟著一懵,結結巴巴地喊著莫君揚的名字。
莫君揚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似有無限神,看得青雪不好意思地四處亂瞟。
好在這樣的曖昧氣氛并沒有持續太久,莫君揚就堅定地說,“那就這樣了。”
“啊?”時青雪腦子還停留在上個話題,就突然聽見莫君揚的話,滿臉莫名。
這樣是怎樣啊?
莫君揚卻沒有要給她解釋的意思,再次揉了揉她軟軟的頭發,笑道:“全部交給我就好了。”
時青雪更加不明所以,但是她知道莫君揚的性子,他決定的事情就決定了,雖然她可能改變莫君揚的決定,但不知道為什么,她更愿意順著對方。
嗯,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沒有誤會就好。
時青雪暗自琢磨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很滿意自己的坦白。
她暗自給自己豎起大拇指,然后輕輕松松就將這件事放過去了,卻沒想到,就這一下子,就足夠莫君揚搞大事情了。
當日,時國公府分家,時二爺時俊峰與時三爺時俊才就帶著自己房中家眷搬出了時國公府。
莫淑君雖然心疼小兒子,但是大長公主的自尊讓她不愿意屈尊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院子里住。
所以她仍留在了壽安堂。
當天夜里,時國公府發生了一起盜竊案,傳聞是怪盜凌陽干的,在時國公府兜了一圈,留下顯眼的標志,卻沒人說得出被盜走的是什么東西。
知道內情的人三緘其口。
只是在第二天大早,莫淑君就忍不住跑到東苑,找到了時俊和。
“你這是什么意思?”
面對莫淑君咄咄逼人的質問,時俊和直接裝傻,“不知道母親指的是什么?”
莫淑君扯了下嘴角,冷笑,“明人不說暗話,本宮知道昨晚是你的人,把云陽的尸骨還給本宮。”
時俊和不慌不忙地開口:“父親生前曾說過,希望母親百年后葬入皇室陵墓,母親又何苦硬是要將父親的尸骨留在身邊,于理不合,也讓他死了都不安寧呢?”
這是莫淑君曾經用來教訓時俊和,想騙時俊和以‘衣冠冢’的形式替時磊下葬。
不想現在卻成了時俊和堵她的借口了!
莫淑君氣急,可今日不同往時,昨日她有時磊的尸骨在手,時俊和就算有什么想法都得給她憋著。
現在她手頭什么東西都沒做,還要受時俊和壓抑,氣得火冒三丈。
喝了一陣子,才勉強板著臉,無賴地說:“本宮不管,本宮是你的母親,是云陽名正言順的正妻,難道連與云陽合葬都不行嗎?”
時俊和雙眸一暗,忍不住低低地反問回去:“母親?正妻?您真的是嗎?”
驟然提起那些被苦苦掩埋的往事,莫淑君先是一僵,然后全身都變得僵硬起來,等她反應過來還有別人在場時,她勉強鎮定下來,只是臉上的神色仍不好看。
她死死盯著時俊和,佯裝鎮定地問:“你在胡說什么?是不是有哪個四六不知的家伙又在你耳邊說了什么?”
莫淑君下意識就是推卸責任,死不承認,但是看著時俊和絲毫不見動容的臉,心下一咯噔,隱約明白過來,此番恐怕不是她三言兩語能夠糊弄過去的了。
她定定心神,隨機臉色一正,在時俊和開口之前就強硬地說:“本宮養了你那么多年,難不成就是給你聽信外人的挑撥離間,不顧母子親情的嗎?時俊和!你不要太過分了!
若是你真的一點都不念舊情,那就休怪本宮翻臉無情了!本宮倒要看看,這莫國會怎么對待一個棄母逆子!”
時俊和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就被莫淑君不分青紅皂白訓斥一通。
他不見生氣,也沒有驚恐慌亂。
臉上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他看向莫淑君,淡淡地問:“母子?您確定嗎?敢問您還記得乙亥年正月初十這個日子嗎?”
莫淑君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她甚至都不敢跟時俊和對視,只死咬牙關,道:“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本宮只知道,你是本宮一手養大的兒子,你若是敢忤逆本宮,就是不孝,本宮就能教你身敗名裂!”
說起‘身敗名裂’,就跟說著玩似的,半點不見心軟、手軟,這哪里是真正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能夠說得出、做得到的事情?
其實這么多年來以來,莫淑君表現得要多明顯有多明顯,尤其是時磊時候,如果不是時俊和那時候已經大權在握,奪得了時國公府家主的位置,日子指不定過得多凄慘。
就算時俊和是一家之主,也很多時候不得不‘兄友弟恭’,把原本屬于自己的既得利益拱手讓人。
也是時俊和心大,不在乎,加上又常年征戰在外,三房人沒有分家還能相安無事的過著。
時俊和一直以來,都以為莫淑君只是偏心,心里頭還是在乎他這個長子的。可事實不過是他想太多,從一開始就先入為主。
不然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他們家,恐怕早就能夠猜到他這個長子不是莫淑君親生的了。
時俊和斂去心中雜亂的思緒,看著莫淑君,正色發問:“不知我哪里不孝了,需要您讓我‘身敗名裂’?”
“你不認本宮這個母親,難不成不是不孝嗎?”莫淑君嗤笑一聲,才不給時俊和顧左右而言它的機會。
時俊和卻笑,神情平淡地說:“養育大恩,沒齒不忘。”
莫淑君知道時俊和已經認定她不是他的生母,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恐怕瞞不住了。
但她不在乎,她不會允許這件事情外露,但若是時俊和現在知道也無所謂,只要沒證據,時俊和能耐她何?
更何況,莫淑君只要一想到時俊和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的生母,卻還是不得不對她恭敬禮待,憋悶無可發泄的樣子,她心里就一陣痛快。
尤姒啊尤姒,你霸占了云陽那么多年,可最后你的男人是我的,你的兒子還是我的!
就算再不情不愿,也都是我的!
莫淑君看著時俊和,仿佛透過了他看到了四十多年前那張同樣在自己面前無可奈何臉,她勝券在握,洋洋得意地說:“既然你認本宮這個母親,那就將云陽的尸骨交出來。”
其實現在時俊才的仕途漸漸走上正軌了,莫淑君也不是非得巴著這個養子不放,利用干凈就應該盡早踹掉。
只要把時磊的尸骨給她,莫淑君根本不介意跟時俊和一刀兩斷。
當然,有需要的時候,她還是時俊和的母親,對方還得聽她的,不然就是不孝!
莫淑君想得很美,誰想時俊和忽然變了臉色,驚恐地問:“昨個兒父親的尸骨不是還在您的暗室里面,由您保管得好好的嗎?怎么現在您反而來跟我要父親的尸骨了?”
“你!”莫淑君雙眸一厲,就要發作,卻對上時俊和滿臉無辜、不知情的樣子。
她頓時什么都明白過來!
昨天府上失竊,就算真的有什么東西不見了,那也都是怪盜凌陽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僅不知道,而且還是個受害者。
時俊和不等莫淑君發作,又憂心忡忡地說道:“一個江湖小賊,竟然敢夜闖時國公府,還盜走了父親的尸骨,如此罔顧王法的行為,絕對不可姑息。
我這就去報官,請鄭大人務必要將這個怪盜凌陽抓拿歸案!”
莫淑君:“……”
明明兩人都心知肚明時磊的尸骨是誰拿走的,可是進時俊和這么一說,就全部變成了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怪盜凌陽的鍋了。
更氣人的是,時俊和竟然還要報官。
先前時磊陵墓被毀、尸骨被盜一事就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又傳出時磊的尸骨在壽安堂的暗室被盜。
只要動動腦子,都知道前些天盜走尸骨的人是誰了?
莫淑君雖然在時俊和面前表現得理直氣壯,但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肯定就是丑聞一樁。
而且她鬧出丑聞后,還不一定能夠換回時磊的尸骨。
一想到這里,莫淑君又怒又心焦,終于沉不住氣,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時俊和還是滿臉無辜,“不知道您所指何事?”
“少給本宮兜圈子!既然你已經知道你是誰的種,本宮也不稀罕你喊一句‘母親’,本宮只問你一句,你要如何才肯將云陽的尸骨還給本宮?”莫淑君挺直腰板,神情緊繃,絲毫不肯在‘敵人’面前露怯。
哪怕她已經像莫君揚預料的那樣,窮途末路,無計可施了。
時俊和忽然有些替眼前這個已經滿臉皺紋的老女人感到悲哀,癡戀一個已有愛妻、不可能再愛上自己的男人,又用卑劣、惡毒的手段去得到這個男人,最終只造成三個人的悲劇。
尤姒與時磊都已經早早離世,獨獨留下莫淑君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時國公府,最后還為了時磊的尸骨,執念成魔。
真是可恨、可憐、可悲!
然而時俊和并不同情莫淑君,想到那個真正無辜,他甚至沒機會親口喊一句‘母親’的女人,他只覺心中一陣哀傷上涌。
母子連心,哪怕他從沒有見過尤姒,但是一想到這個人,他心中就忍不住泛起殘破卻溫暖的情緒。
時俊和收斂起那些脆弱的情緒,看著莫淑君,冷靜要求:“請您將我娘親的骨灰盒還給我!”: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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