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陽布衣_第184章早春將至影書
:yingsx第184章早春將至第184章早春將至←→:
視線躍過殘破不堪的湖州城墻,穿過三五成群的軍士和傷員,偶爾可以碰到或麻木或悲戚的青壯百姓,最后來到原本是湖州州學的招討使駐地。
韓世忠小心地放好朝堂訓令,再合上樞密院和三司的文書,心神一松之下,幾乎癱在了大椅里。
大周吸取了前朝的諸多教訓,對三省六部制進行了較多改革。
六部沒有大改。中書、門下、侍中三省,機構還在,但幾乎合為一體,最高職銜為“中書門下平章事”。
中書門下平章事少則一人,多則二到三人,即百姓口中的“宰相”。朝堂還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及“參知政事”的職位,用來分擔相權。中書門下平章事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都被稱為“宰執”,參知政事被稱為“副相”。
為更好地進行權力制衡,開國之初那些頂尖尖的聰明人搞出了三司和樞密院,把財權和兵權從宰執的手中剝離。三司即鹽鐵司、戶部司、度支司,共有六名左右侍郎,上面有三司使統管。樞密院有一位樞密使和幾位樞密副使,管理各地的廂軍。
以文官之身監管各路將校的兵馬都監、被臨時派遣到江南調理戰亂州府的安撫使、負責保證大軍錢糧的隨軍轉運使離開,招討使大人的幕僚、副將和幾位心腹將領走進正廳。
韓世忠長出了一口氣,“僥幸啊,僥幸。”
面對自己的幕僚和心腹,韓世忠也不怕自曝其短,“多虧劉成棟將軍為了國朝甘冒奇險,打進方臘軍左翼,變成一根釘子,咱們才能守住破損的湖州城。不然方臘軍拿下了湖州,整個太湖西岸,甚至建康、蕪湖和池州,都危險了。”
“到那時,若是方臘軍尚有余力,大可繞過杭州西面的山嶺,順著長江大舉西進,荊湖便也危險了。最可怕的是,到時半個大周糜爛,我等萬死莫贖。”
還好韓世忠守住了。
朝堂既沒有免他的官,又沒有太過苛責,戰敗的責任也不用他背,韓世忠當然是喜大普奔。劉成棟在戰報中,把大部分的戰功說成是韓世忠的“運籌之功”,韓世忠是很承情的。
跟隨韓世忠多年的副將有疑惑,“姚平仲帶著五千新幕之軍,居然守不住嘉興,一路東逃至崇明,和大周水軍待在一起。劉光世將軍空有三萬大軍,居然直接退到了義烏和金華,放任方臘軍糜爛杭州西南和明州臺州。”
“兩位將軍節節敗退,朝堂諸公居然不加訓誡,反而好言撫慰?不合常理,末將心中不安。”
人稱“子安先生”的幕僚微笑,詳細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國朝的江南之敗,一敗于錢糧兵馬不足,二敗于低估了方臘逆匪的戰力。”
“即便算上劉光世將軍手下拖家帶口的三萬人,江南的官軍也超不過十萬之數。方臘逆軍的確切人數卻已超過八萬,披甲精銳也在一萬以上。聲南擊北之下,方臘親臨戰場鼓舞士氣,集結精銳猛攻官軍要害,這才有了先前的潰敗。”
“朝堂諸公既知非戰之罪,又知方臘逆匪為何猖獗。現今的江南戰局,屬打壓方臘軍的攻勢最為要緊,朝堂當然不會太過苛責諸位將領。”
副將和韓世忠一手帶出來的幾個心腹將領點頭稱是。
韓世忠知道,子安先生有一點沒說:小道消息,朝堂本來要找個倒霉鬼懲戒一番的,選中的正是招安不久的劉成棟,卻被劉成棟躲過了。其他的指揮使以上將領,要么戰死當場,要么有士紳聯名作保,要么有將門、折種兩家和宗澤力保,才沒有誰真被查辦。
等廳內只剩子安先生與韓世忠后,兩人談起了其它三路兵馬的局勢,對劉成棟、姚平仲和劉光世的雞賊好一陣感慨。
劉成棟為了不被某些人針對,也為了幫深陷麻煩的女婿一把,不惜以身犯險。
姚平仲逃到崇明島上。這廝有船隊配合,時刻威脅著方臘軍的右翼,使石寶等賊將不敢全力攻打蘇州無錫常州鎮江一線。雖然有些奸猾,姚平仲卻實打實地牽扯了方臘軍的精力。
劉光世更是奸詐,靠著人多又有士紳支持的優勢,死守義烏和金華。此舉在打破永樂朝進軍鄱陽湖南岸的同時,還把錢塘以南的方臘軍攻勢一分為二。
談完兵事,韓世忠感嘆了一番,大都是說劉成棟實誠、仗義、會做人之類的,然后提到李響,“紅玉在汴京也和那小子有合作,昨日剛到的信里說,李響挺過了黃成兩家的為難,已經順江而下。”
“這對翁婿不容易啊。岳父在江南死戰,女婿見岳父遇險,不顧一切來救。大周又要多一段佳話……”
“先生辛苦一些,派人在蕪湖等著那小子。承了劉成棟那么大人情,老子要好好考較一下他這個女婿。”
子安先生主要處理韓世忠在軍中的繁雜事務,還有人際交往、關系維持之類耗費心神的事情,對明月莊的了解不多。
年近四十、頭發花白的子安先生點頭稱是,心里有疑問:聽聞那個年輕人在汴京攀上了將門,幫著幾位武人做生意,恨得京畿道的紳民咬碎了牙。不知那位在漢江邊上發家的李響,是怎樣的少年英雄?
“哈阿嚏!”
李響這位年少英雄感冒了。
兩天前,李響帶著三艘船出了荊州碼頭,順江東去。當天有上百艘商船前往荊州,上演了一場“百舸爭流”,李響為之震撼莫名。
在荊州停留的幾十個小時內,李響一直維持著高強度的工作狀態,還在城外奔走了十幾個小時,只為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建貨棧。正值春風將起的時日,溫度變化無常,李響熱時脫去大衣,冷時再穿,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莊主大人權衡一番,把老于世故、手腕圓滑的成吏員留在了荊州,還把善于記賬的張展郡留下輔助。辦事靠譜的劉德成也被留下,負責帶著暈船嚴重的十五人留下,保護成吏員等人。
李響戴上冬帽,裹著毛毯,靠著窗口看兩岸的景色。
積雪加速融化,草木尚未發芽。灰黃、灰黑色的植物和長綠植物的較勁到達末尾。小動物們過完冬,擦擦眼睛,出了巢穴互相傷害。鳥類鳴叫幾聲,抖擻掉冬日的頹廢,撲扇幾下翅膀找感覺,直撲天空……
許是溫度更高,江邊的村鎮周圍,綠帶成環。
一只水牛在冬天里掉膘不少,此刻又被可惡的主人拉到江邊洗刷身子,哞哞地表達不滿。一個垂髫小童,許是那位粗布老人的孫孫,笑嘻嘻地跑來跑去,每找到一把珍貴的綠草,便跳著去喂大水牛。大水牛吃了這個時節的金貴草,享受著小主人的撫摸,發出很長的“哞”聲。
春天被喚醒,加速重回大地。
或大或小的鄉間宅院首先看不見,道路在薄霧中漸漸消失,煙囪被起伏的丘陵遮擋。李響收回了視線,侍衛一旁的大牛眨了眨發酸的眼睛。
李響緊了緊毛毯,“大牛,這都多少村鎮了,怎么還吃驚成這樣?”
大牛微微鞠躬,不答先問,“莊主,這樣的村鎮在長江沿線,真是司空見慣?江南那里,還比這里要好?”
見莊主點頭,大牛寬厚的肩膀塌了下來,“都是大周的土地,居然差這么多?”
“陜西甘涼,大部分地方都要靠天吃飯,地里只有黃土。年景不好時,收上來的糧食還沒種子多。俺大牛小時候跟著爹娘逃難,道路上人擠人,娘死在了半途。”
“半年前俺爹回了一趟老家,發現沒幾個認識的。找人一問才知道,俺們那個縣大災之后,九成五的人都死了,沒活下來幾個……”
大牛說不下去了,站在那里泣不成聲,旁邊的劉盛和孫老頭拍拍他的背,安慰幾句。其實大牛的娘沒有死在半途,而是把身上的頗爛冬衣交給了大牛他爹,自己投了妓寨,給父子倆換來幾斤救命的糧食。
莊主大人咳嗽兩聲,不知如何安慰。
李響能怎么說?說土地肥瘦不同、灌溉條件不同、農作物不同、黃土高原對自然災害的抵抗力太弱、赤地千里在北方是正常現象?
丁史航敲門,乍呼呼地跑進來,打破了沉重的氣氛。這家伙氣喘噓噓道:“不好了,夫子。前方全是,全是大煙柱子,該不是方臘軍打到漢陽了吧?”
李響嚇了一跳,在窗口找好角度,看著江北的情景。
大煙柱果然很多,怕不得上百,還有百來條稍小的煙柱。從船上看過去,煙火騰空的情景真如賊軍過境、燒殺搶掠一般,奇怪的是竟然沒有慘叫求饒聲。三艘船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跑船人用悠長的節奏呼喝應和幾聲,同時稍微轉向,好離江北更遠一點。
十幾個莊主親衛從旁邊的房間跑進來,劉盛把船壁暗格打開,快速脫掉冬衣,把鎖子甲穿上,再穿回冬衣。另外兩艘船上,張清平和楊營東兩個采取了相似的行動。
孫老頭猶豫了半晌。把不準情況的他張了幾下嘴,還是沒說什么。
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