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給我說門親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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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內堂炭盆燒了四個，暖融融的。

齊麟和姜小遙隔著兩個卷云案，面對面坐著，有條不紊地整理案卷。

待查的案卷，按著年份分門別類擺好。

已經結案了的，按著惡劣程度，量刑分類。

兩個人并不時常說話，靜悄悄地。

用玄龜的話說，隔著窗戶臺都能感受到內堂里面歲月靜好，琴瑟和諧的酸味。

除了里頭是兩個公的。

齊麟時不時抬頭看上姜小遙一眼。

自從上次姜小遙頭頂只有一片祥云之后，他再不敢貪心，更不敢胡言亂語，怕丟了最后那一點點好感。

此時的姜小遙已經呆愣了半晌，唇角微微抿著，白嫩的掌心拿著做好的標記，遲遲未落。

齊麟看了一眼標記。

是許公子的案卷。

齊麟連著幾個夜里沒睡，先是去了許大都督府，又是去了鎮遠伯府白家，甚至去了輔國公府。

結果都是一樣。

姜小遙與許公子并沒有過交集。

但姜小遙對許公子的關心不是做假。

齊麟想了好些日子，恨不能往鬼界走一趟，最終不得不承認，也許在姜小遙心里，這個許公子是個讓他心生向往的人。

就是那種，沒見過面，但在別處聽過這個人，然后在心里頭暗暗的喜歡。

就像他從前一樣，在沒見小貅之前，就聽聞她是極可愛綿軟的，每日里生熬著修煉，就念著能厲害些，可以與她相配。

這讓齊麟心里酸成了老陳醋，面上卻一點不敢表現出來，就怕姜小遙連他的最后一片祥云葉子也不要了。

“是……累了嗎？”齊麟將熱茶往姜小遙那邊推了推：“要不你歇一會兒，余下的我來整理就是。”

姜小遙呆呆地“恩”了一聲。

“啊，不是的。”姜小遙應完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地攤開掌心，小聲兒道：“我聽聞這幾日許家族里的人，又去找許夫人鬧，逼著許夫人過繼嗣子。”

姜小遙有點感同身受，只要想到這個，便高興不起來，整個人都蔫巴巴的，無精打采，像是被曬彎了腰的小草。

齊麟看著姜小遙這個樣子，忍不住想，怨不得玄龜剛開始錯認了姜小遙，以為他是草系的小精怪。

“我剛剛看案卷才知曉，許公子單名一個‘念’字。”姜小遙郁悶的輕嘆了口氣，軟綿綿道：“許公子是許夫人唯一的念想。許公子沒了，許家沒有一個人安撫她，各個都想搶她兒子的東西。”

齊麟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舍不得她說的每一個音節，待聽到姜小遙說，許念這個名字，是她剛剛才知道時，心里莫名就松了一口氣。

才知道名字，就證明之前就算是喜歡，也沒有很深吧？

他從前暗暗喜歡小貅的時候，把她的喜好秉性都默默打聽清楚了。

齊麟這幾日提心吊膽，心無所依，在聽到這句話后，突然就有了絲勇氣。

只要姜小遙喜歡許念，沒有他喜歡小貅深。

就還有機會。

“我上次跟著巳蛇去查線索，一并將許家族人一一問過，有個孩子秉性純良，若是許夫人選中了他，將來倒也不至于老無所依。”齊麟深思熟慮之后張口，說完這句話，小心翼翼地打量姜小遙的神色。

姜小遙聞言，身子往齊麟這邊挪了小半寸，白凈的小臉上滿是認真：“是哪個旁支的？叫什么名字？”

齊麟猜測著姜小遙這句話的意思，該是要問清楚了，去告訴許夫人的。

但他并不想姜小遙和許家多接觸，許念已經死了也不成。

因而齊麟面色沉穩道：“我那次是跟著巳蛇一道去的，今晨巳蛇正好路過許家，我便讓他把那個孩子的名姓秉性一并告知給許夫人，想必許夫人已經有所決斷。”

齊麟說話的功夫，千里傳音讓午馬去跑一趟腿。

甭管是午馬告知的，還是巳蛇告知的，只要不是小貅去就行。

姜小遙鼻子皺了皺，小臉仍舊布滿擔憂：“那若是許夫人選了那個孩子，許家族里人不同意呢？”

齊麟猶豫了下：“許夫人原是跟許大都督一并上過戰場的女中豪杰，應該能做主。”

姜小遙粉嫩的唇瓣動了動，還要說些什么。

齊麟立即補充道：“不過許夫人到底是女子，所以我也有些不放心，因而想要今夜歸府后，同我父親說一說此事。”

齊麟見姜小遙還是皺著眉心，安撫道：“我父親是當朝首輔，除了皇上，沒人敢不聽他的。”

姜小遙嚴肅的小臉終于陰轉晴，眸子里漾了一層淺淺的笑意，眼神里敷了一層崇拜：“難為你竟想得如此周全，我還愁眉不展呢，沒想到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真的好厲害呀。”

姜小遙說完，頭上又多了一片祥云的虛影。

只是這一次，那祥云的時隱時現，顯示著姜小遙心底的糾結。

齊麟看著那祥云的虛影，暗暗想，姜小遙此刻心里定然在交戰，是喜歡他多一點，還是喜歡許念多一點。

只要他漸漸地把姜小遙和許家隔離開，總有一天，祥云會長到九瓣。

姜小遙當日回府，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卻是老太太閔氏來尋他。

“你在刑部見識的人多，你覺得鎮遠伯府的白世子如何？”老太太跟姜小遙也不遮掩，沖著西院方向，撇了撇嘴道：“你那個二嬸娘和你三妹妹那日瞧見了白世子，這陣子不知道想了多少轍，往鎮遠伯府湊。”

白嘯上次“又”來了一回，原本姜小遙那日要輪休的，可巧兒有樁案卷找不著了，大人急著結案，她和齊麟脫不開身，只能托二叔招待。

在二房的院子里，二嬸娘和三妹妹會見著，也不稀奇。

但姜小遙沒領會老太太內里的含義，揉了揉眼道：“該是不錯吧，白世子為著許公子的事兒，很盡心。我上回瞧著他打輔國公府的小公爺，手都打破了，也不吭聲，該是個有情有義的吧。”

老太太頷首：“我上回瞧著也是長得不錯，就是瞧不上你二嬸娘那么上趕著巴結的樣子，但總歸你三妹妹也是我孫女，我總還是期盼著她嫁得好。”

姜小遙的爹娘沒了之后，老太太一心照顧這個“小孫孫”，連二房那邊請安都避開，同住在一個宅子里頭，倒像是兩家人。

姜小遙聽得這個“嫁”字默了默。

“祖母，你給我說一門親事吧。”姜小遙窩著腿蜷在老太太身邊，突然軟糯糯道。

老太太正撫著姜小遙的后脊，聞言就是一怔：“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老太太把姜小遙這陣子的改變都瞧在眼里，高興不高興，都隨著首輔齊家那個嫡子來。

突然說這話，莫不是下定了決心，要跟齊家那個嫡子了？

前幾日，不是還氣鼓鼓了回，說那個姓齊的小子不是個好的？

姜小遙沉默了一小下，聲音淺淺地道：“三妹妹比我還小一歲，都要嫁人了，我做哥哥的，該在她前頭才對，等我娶了妻，給祖母生個重孫。”

這樣姜家就后繼有人了。

祖母就不會像許夫人一樣，被逼著過繼族里的孩子了。

老太太偷偷地緩緩地把一口氣勻著吐出來，又覺得好笑。

兩個女孩子怎么生重孫？

但姜小遙的心意，老太太還是要領的。

“這倒是不急呢，雖說十六就能大婚了，但男子二十及冠，二十再結親也來得及。”老太太對姜小遙的婚事另有打算，總不能真的讓姜小遙做一輩子的男孩子。

“不急的人家，都是要入仕的，想著有個好的前程，定一門好的親事。”姜小遙耷拉著小腦袋，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解了束縛帶，小胸脯鼓鼓的，姜小遙小口的吐出一口氣來。

“我這個模樣，斷不會去考科舉的，拖得年紀大了，更沒人肯嫁給我了。”姜小遙認真的籌謀。

老太太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擔憂，姜小遙當了差，見識多了，懂得的事兒愈發多了，不好糊弄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那你尋常先瞧著，瞧著你是喜歡什么模樣的？祖母照著你喜歡的給你找。”

姜小遙輕輕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應了一聲“好”。

送走了老太太，姜小遙抱著錦被，把自己團成了個糯米團子，喃喃道：“哪里有我挑人的份兒呀。”

別人不嫌棄她就是好的了。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人家小姑娘都不喜歡他這樣的。

但是在老太太心里，他就是京城第一乖孫，尚公主都尚得的！

姜小遙郁悶地吹了口氣。

真正尚得了公主的，是每日里坐在她對面那個溫和的首輔嫡子啊。

此時，這個溫和的首輔嫡子正冷漠地與首輔齊大人說：“你明日往許大都督府走一趟，給許夫人撐個腰，替她將過繼的孩子定下來。”

男人四十一枝花的首輔齊大人手不離卷，猶豫了下：“寡婦門前是非多。”

齊麟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或者我扒了你的皮，做個斗篷？”

儒雅端方的首輔瞬間慫唧唧：“我明兒個下了朝就去，許大都督是為國戰死的，照顧許夫人是我等應盡之責。”：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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