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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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萍倒無所謂,她的兒女都大了,早就想著一并帶回去給娘家人瞧瞧。可張秀禾就為難了,喜寶可以交給趙紅英來照顧,哪怕還沒斷奶,喂點米湯和麥乳精,怎么著也能混過一天。
可瘌毛頭呢?
毛頭這孩子吧,剛出生那會兒就是光覺得他長得丑,后來才知道,丑并不可怕,煩才可怕。哪怕身為親媽,張秀禾都沒法昧著良心夸兒子,她只能跟王萍商量,錯開回娘家的日子,叫王萍幫她帶一天。
哪知這邊才剛開了口,袁弟來就兩眼放光的沖過來主動請纓:“我來!大嫂,我來幫你帶毛頭。”
見兩個嫂子齊刷刷的看過來,她立馬拍著胸口保證道,“我一定好好照顧毛頭,要是大嫂你不放心,我這就幫你帶著,今晚歇我那屋,橫豎你明個兒一早才走,仔細瞧好了,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對,你還有時間教教我。”
張秀禾有點兒懵:“你來帶?”她真不是不放心,橫豎毛頭這孩子能吃能喝的,就算愛鬧騰,糟蹋的也是別人而非他自己。相對的,她更擔心老三倆口子會不會被逼瘋。
“對,我來帶!”眼見張秀禾神情有些松動,袁弟來深怕她反悔,以從未有過的行動力飛快的跑到她那屋抱出毛頭,還不忘對目瞪口呆的春麗春梅說了句,“三嬸幫你們照看弟弟。”
春麗春梅皆一臉的茫然,眼見袁弟來真把瘌毛頭抱出了屋,小姐倆可高興壞了,沒了毛頭弟弟,屋里既寧靜安詳又溫馨美好。
可這事兒顯然還沒完,接下來張秀禾就看著袁弟來跟瘋魔了似的,對毛頭那叫一個愛不釋手。真當是走到哪兒就抱到哪兒,不單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話,連喂米湯時都格外得細致耐心,還笑容滿面的給他換洗尿布……
一直到太陽下山,袁弟來都忙活了大半天了,仍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她甚至還趁著毛頭打瞌睡時,高高興興的抱著一盆尿布去井邊洗干凈晾了出去。
別說張秀禾和王萍了,就連串門子回來的趙紅英都看懵了,完全猜不透她這是在鬧啥。倒是張秀禾,看了半天,總算是徹底放心了,她告訴袁弟來,自個兒明天帶著仨大的回娘家,瘌毛頭就拜托了。
袁弟來高興得幾乎一蹦三尺高,連聲夸贊她是好人,又主動提出來:“要是大嫂你以后忙不過來,我還幫你帶!”
揣著一肚子的狐疑,張秀禾笑著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張秀禾就帶著老公孩子回娘家了,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回來。到底是親兒子,她一到家就往袁弟來那屋去了,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臭味。兩天沒聞了,她表示自己一點兒也不想念。等進屋一瞧,袁弟來正快活的哼著小調兒給毛頭換下臟兮兮的尿布,再用兌了溫水的濕毛巾仔仔細細的擦干凈小屁股,那動作既輕柔又利索,沒一會兒就給換上了干凈的尿布。
張秀禾:……這人的腦子可能有點兒問題。
既然袁弟來帶得那么高興,張秀禾也就沒進屋打擾,轉身去找喜寶了。她是覺得離開一天多,毛頭興許不帶想她的,可喜寶一定很高興看到她。
果不其然,看到張秀禾出現在自己面前,喜寶樂得那叫一個手舞足蹈,趙紅英差點兒就沒抱住她,趕緊把她往張秀禾懷里一塞。
張秀禾順勢接過喜寶,小家伙兒一臉興奮的撲過來就摟住她的脖子,往她臉上連親了好幾口,成功的糊了她一臉的口水。
就聽趙紅英說:“你走了一天半,她就找了你一天半。非叫我抱著她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轉悠過去,連床鋪底下她都翻了一遍。實在是找不到你,她還哭鼻子了。對了,昨晚睡覺時,她也癟著嘴哭了老半天,那叫一個傷心喲。得了得了,你趕緊抱走吧,這個小沒良心的。”
喜寶才不管奶奶咋說她,自顧自的傻樂著。
等到了晚上,張秀禾先把興奮了半天的喜寶哄睡了,又去旁邊小床上看了眼兒子女兒,瞧著都睡了,這才壓低聲音跟宋衛國說了白日里的事兒:“……她袁弟來也太有耐心了,咋感覺比我這個親媽更像親媽。你說,該不會是抱錯了吧?喜寶是咱閨女,毛頭才是她親生的。不然,她咋就那么稀罕毛頭呢?”
“瞎說啥呢?倆孩子差了半個月,又不是同一天生的!”宋衛國好懸沒被她這話給嗆死,開口就懟了回去。
可惜張秀禾完全沒聽進去,回頭瞅了眼睡夢中還咧嘴笑的喜寶,愈發篤定了:“我還是覺得喜寶是咱親生的。你想想,喜寶多好帶啊,像她幾個哥哥姐姐。要不然,總不能是老三媳婦兒瘋了吧?”
“我看是你瘋了!”宋衛國懶得理她,“睡覺睡覺,你就是閑出來的毛病。”
等宋衛國都開始打呼了,張秀禾還在那里琢磨著。
要知道,瘌毛頭是真的沒半點兒討人喜歡的地方,他就是煩,還是那種折騰死人的煩。別的孩子就算愛鬧騰,總有安靜的時候,唯獨他,吃也哭喝也哭玩也哭,尿了拉了還是哭,一天到晚就是哭,哪怕睡著了,半夜里還得哭幾場,而且完全不影響他自個兒的作息,橫豎他累了到頭就睡。哪怕張秀禾是親媽,都忍受不了他。
偏偏,袁弟來還真就頂住了,甚至瞧著都不像是忍耐,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毛頭,把這個惹人煩的小孩崽子當成祖宗來伺候,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直到出了年關都沒厭倦。
正月底的一天,趙建設拿著一封信來到了宋家。一問才知道,年前趙紅英托他寫了封信寄到部隊,問宋衛軍今年回不回家過年。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好在人沒回,信倒是來了。
被兒媳從隔壁叫回來的趙紅英,一把搶過信,迫不及待的拆開來一看……
“建設,你給念念。”
接過信紙的趙建設一臉無奈,草草一掃,他說:“衛軍說,他馬上又要出緊急任務了,今年是趕不回來了。還說,最近幾年都比較關鍵,應該沒時間回家。他還問全家好,問姑你錢夠不夠用,缺啥跟他說一聲,他想辦法給你弄回來。”
趙紅英聽得心里發酸,忙搖頭:“缺啥啊,我啥都不缺,就盼著他平平安安的。唉,連菊花的兒子都三歲了,衛軍這個當哥的,還沒討媳婦兒呢。”
“那我催催他?”趙建設覺得催也沒用,照這個情況看,除非宋衛軍退伍了,不然咋娶媳婦兒?娶了擱在家里,兩三年都不回來?這不耽誤事兒嘛!
“催啥催,你就叫他好好聽領導的話,家里一切都好,別老惦記著。”趙紅英想了想,又說,“再跟他說說喜寶,上回光顧著問他過年回不回家,都忘了提喜寶了。”
趙建設沉默了一瞬,最后還是沒發表意見,只連連點頭說好。誰叫那是他親姑呢?只要老爺子別拿旱煙桿子抽他,咋樣他都依了。
對了。
“姑啊,回信我到家再寫,有個事兒要問問你,這不開春咱們生產隊又要調整工種了,你這頭咋樣?還是全家都下地?”
紅旗公社這邊,各個生產隊的大隊長權利還是很大的,就說每年分配活兒,這里的名堂就很多。像去年秋收,趙紅英就托他弄了個輕省的活兒給袁弟來,也就是在壩子上看糧食。這不,今年馬上又要到春耕了,他這邊要提前安排起來,想走后門的當然也要早早的說清楚了。
趙紅英一拍巴掌:“是了,差點兒把這事兒給忘了。今年豬場那邊有人了嗎?”
“想去豬場?那倒是輕省得很,就是工分低了點兒。”趙建設提醒她。
“要的就是輕省!家里壯勞力那么多,總能賺回來的,不差這幾個工分。那就說定了,留個豬場的活兒給衛國媳婦兒!”趙紅英一錘定音的說。
趙建設想了想,這事兒應該不難辦,就開口答應了下來,見沒其他事兒了,這才離開了老宋家。
老宋家這邊,張秀禾高興得連親了喜寶好幾口,樂得喜寶左躲右閃的“咯咯”直笑。一旁的王萍和袁弟來都羨慕的看著她,豬場的活兒是真的輕省,也就打豬草、煮豬食、喂豬啥的,而且連農忙都不用下地,旁人只有眼紅的份兒。
轉眼就到了開春。
春耕前一天,趙建設帶人從紅旗公社那頭領來了小豬崽,得了消息的張秀禾立馬就去上工了。
不過,豬崽都還小,吃的不多,照顧起來也容易,張秀禾挺早就回到了家,抱上喜寶就去找王萍閑聊:“今年咱們可有口福了,足足六只小豬崽呢,說是其他生產隊去年斷了炊,有兩個隊還把豬給養死了。就算是活著的,看著也是瘦不拉幾沒多少肉。任務豬交上去后,上頭領導很生氣,就說不會養就干脆少養點。對了,我也是今天聽人說起才知道,好幾個生產隊去年都只分了一頭豬,其他都交上去了,就這樣份量還是不夠。”
任務豬說是按個數算的,可送上去后也一樣要記錄份量。去年不是特殊情況嗎?人都快餓死了,更別提豬了。雖然說起來都有苦衷,可還是影響到了今年。
盡管從未養過豬,可張秀禾摟著胖乎乎的喜寶,格外的有自信:“就看我帶孩子的這股勁兒,到年底豬出欄時,一定各個都滾圓胖乎。”
對于今年的工作,張秀禾充滿了信心,而且干勁十足。可其他人就不好說了,歇了半個冬天,等春耕一開始,都紛紛叫苦不迭。
袁母就是其中之一,上工時,見沒人往她這邊看,趕緊往旁邊疾走幾步湊到袁弟來跟前:“你呀,咋還背著這孩子來上工了?別管他了,趕緊把閨女要回來自己帶!”
背著瘌毛頭下地的袁弟來,起身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子,又伸手捶了捶腰:“媽你沒管了,我有主見。”
“你倒是說說看,你有啥主見?明明閨女是你生的,便宜都叫你大嫂占了,你還累死累活的給她帶孩子,是不是傻啊?”
見親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袁弟來只能耐著性子給她擺事實講道理:“我婆婆為啥給大嫂安排輕巧的活兒?還不是因為她生了兒子?我多帶帶她兒子,回頭也生個大胖小子,還愁不能在婆家立足?”
“你你你……”眼見她人蠢還不自知,袁母幾乎要被氣得沒脾氣了,索性問她,“那閨女你就真不打算要了?由著她跟你大嫂親近?等她將來長大了,不認你了咋辦?”
“咋辦?”袁弟來驚訝的看著她媽,似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認就不認唄,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嗎?我不稀罕。”
這話說得太理直氣壯,噎得袁母無話可說。
其實,袁弟來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她婆婆今年連五十都沒有,就算再活二十年好了,那喜寶也到嫁人的歲數了。想也知道,她鐵定做不了主,更別提占便宜了,既然這樣還費那勁兒干啥?
袁母緩過來后,忍不住又勸了幾句,聽得袁弟來一臉的無可奈何。想著這到底是親媽,生了她養了她為她們姐妹五個吃了一輩子苦的親媽,她到底還是不忍心了。
在心里仔細盤算了一下,袁弟來無比認真的開了口:“媽,我這么跟你說吧。別說喜寶看著就靠不住,就算她將來是個大孝女,那又有啥用呢?你看我,不也整天惦記著娘家,眼見娘家吃苦受罪,我這心里多難受啊,吃不好睡不香,就恨不能把自己的口糧給娘家送去。可我上頭有婆婆盯著,就是再想孝順你,不也一樣不敢拿糧食回去嗎?所以說啊,還是得生兒子。”
自留地當然是好的,種些白菜蘿卜,怎么著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哪怕自留地普遍都很貧瘠,那也總比沒有的好。擱在往年,老宋家的自留地上也都是種滿了白菜蘿卜的,可今年,趙紅英的意思是,她得留出時間照看喜寶,所以老倆口的地全種上紅薯,其他人自個兒看著辦。
趙紅英其實老早就琢磨過了,之前是因為喜寶年歲太小了,天氣又冷,無論是拘在屋里,還是叫張秀禾順便看著都沒啥。可以后呢?眼瞅著喜寶愈發大了,再過段時間,也該斷奶開始學走路了,到時候只會愈發需要人守著,還不能跟冬天那樣,把人往床上一戳就完事。要是再算上瘌毛頭,張秀禾鐵定忙不過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跟張秀禾倒著手,她的活兒叫仨兒子去干,張秀禾在豬場的活兒又輕省,想來問題應該不大。至于袁弟來,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橫豎把家務活干了就算完了。
于是,趙紅英一聲令下,剛忙活隊上的活兒還來不及歇口氣的兒子兒媳們,又再度下了地。就連張秀禾,想著早日忙完早日了事,也提前從豬場趕回來幫忙。
幾個大孩子倒是不用家里操心了,強子和大偉一開春就去上學了,春麗帶著親妹和堂妹在家里玩,至于喜寶和瘌毛頭,前者由趙紅英抱著在路邊曬太陽,后者則叫袁弟來搶了去。
算起來,這還是袁弟來頭一次違抗婆婆的決定,說什么都不愿意將毛頭交出來。雖然家里人都不懂她,可還是由著她背上毛頭下地干活。
袁弟來是真稀罕毛頭,哪怕這孩子就沒安生過一天,她也一樣稀罕。還有個事兒,她對誰都沒開口,那就是她老覺得吧,當初會懷上女兒,是因為她跟春麗姐妹幾個相處多了。反過來說,只要跟毛頭多處處,下一次她定能懷上兒子。
抱著如此堅定的信念,袁弟來干勁十足的下了地。這會兒天氣已經轉熱了,當然不是很熱,畢竟才開春不久,可因為干得太賣力了,沒多久她就覺得脊背發熱,額間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干完一邊后,她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筋骨,冷不丁的就覺得背上一空,同時旁邊傳來一聲驚呼。等她回神轉身一看……
王萍臉色慘白的抓著個布袋子,而那個布袋子不是別的,正是頭朝下幾乎快碰到土塊的瘌毛頭。
這下,袁弟來結結實實的懵逼了。
而王萍也沒好到哪里去,她剛才走過來就是想提醒袁弟來,背帶好像有點兒松了。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就看到瘌毛頭一個猛扎子從上頭掉了下來,最可怕的還是頭朝下往地上栽的。要知道,毛頭雖比喜寶大了半個月,可滿打滿算他也才八個月大,這要是給砸實在了,那根本就沒得救。
當時,王萍腦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伸手就去抓,趕在砸實在之前,抓住了毛頭的衣角。饒是這樣,她也給嚇得不輕,臉上丁點兒血色都無。
就在這時,自留地另一頭的張秀禾帶著哭腔沖了過來,一把摟過毛頭,放聲大哭:“毛頭!我的毛頭,你咋樣了?毛頭,媽來了!”
“先回家,回家再說。”王萍直到這會兒都還是驚魂未定的,她也是當媽的,將心比心,自然很能理解張秀禾,“咱們先回去給毛頭仔細瞧瞧,其他事兒回頭再說。”
張秀禾嚇得渾身都在發顫,明明懷里抱著毛頭,可腦海里卻一遍遍的回放著方才那嚇死人的一幕。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自責,虧得王萍出手快,要是毛頭真出事了,她也沒臉活下去了。
王萍又勸了她幾句,看她完全不像是聽進去的樣子,索性半攙半拖的先把人給弄回家去了。
而此時站在路邊的趙紅英,心口也是突突直跳,也就喜寶了,傻乎乎的歪著腦袋,伸出手往張秀禾那頭指,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啥。
趙紅英緩了緩神,伸手拍了拍喜寶的背,叫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喜寶乖,咱們不鬧。”心道,得虧沒叫袁弟來帶著喜寶,那蠢貨有啥用?正這么想著,她就看著袁弟來扶著額頭慢慢的坐倒在了地上,登時就更火大了,扯著嗓門嚷嚷著,“剩下的活兒都你一人來做!”
撂下這話后,她就往另一頭走去,宋家的自留地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她得趕過去找兒子,叫老大趕緊回家瞅瞅媳婦兒子。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卻說張秀禾整個人都被嚇傻了,哪怕被王萍硬生生的拽回了家,她還是沒能緩過來,就渾身發抖,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倒是她懷里的毛頭,冷不丁的就笑出了聲兒。
最先發現異常的,還是王萍。她本來就一直留心張秀禾母子倆,還頗有些不放心的拿手托著毛頭,乍一聽毛頭那笑聲,她明顯愣了愣,不敢相信的低頭一看:“大嫂,你看毛頭是不是在笑啊?”
張秀禾還沒有緩過來,只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過去。
懷里的毛頭原本只是嘴角上揚笑得開心,這會兒似是感覺到了有人瞅著他,立馬笑出了聲兒來:“咯,咯咯咯咯……”
妯娌兩個被這笑聲弄得有點兒懵,還沒想好該作出什么樣的反應,就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幾乎下一刻,宋衛國就沖了進來:“咋、咋了?媽說,毛頭給摔了!”
“衛國啊!”張秀禾停了一瞬的哭聲再度響徹整個屋子,“你差點兒就見不到毛頭了!”
毛頭:“咯、咯咯咯咯……咯咯!”
宋衛國走進屋里,先看到的是已經哭成淚人的媳婦兒,再低頭一看,據說被摔了的毛頭這會兒已經樂成了個小瘋子。沉默了一瞬,他問:“到底出了啥事兒?你別哭,慢慢說,孩子這不是好好的嗎?”
這話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張秀禾的哭聲再度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還邊哭邊罵著:“我就不該輕信她袁弟來!先前瞧著她還挺細心的,把毛頭當親兒子一樣照顧著,從不嫌棄他煩。我還以為她是個好的,結果她在這兒等著呢!本來今個兒媽說她來帶,袁弟來還不讓!黑心爛腸的東西,她咋那么狠心呢?!”
“真摔了?”宋衛國仔細的看了看毛頭,“這是……摔傻了?”
張秀禾嚎啕大哭:“我好悔啊!我也有錯,就不該圖松快叫她幫我帶……毛頭,是媽對不住你,你要是真傻了,媽養你一輩子!”
毛頭:“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宋衛國趕緊從她懷里搶過毛頭,解開外頭的大衣裳,把毛頭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又琢磨著要不要干脆去衛生所一趟。結果,還沒等他想好,被放平在床上的毛頭,忽的面色一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可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見他哭成了往日的熊樣,宋衛國終于放心了,再一想:“毛頭剛才到底是被啥逗樂的?笑成這樣。”
張秀禾有點兒懵,不過似乎是看出毛頭真的沒事,她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天知道,剛才她有多悔恨,恨不得拿自個兒賠給毛頭。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王萍,忽的說:“這娃……該不會以為三弟妹是在跟他玩吧?”
問明白了具體經過后,宋衛國拿手放在毛頭腋下,將他一下子拋到了半空中,再穩穩的接住。
剛才還哭個沒完的毛頭,瞬間樂呵了,笑得活像個小瘋子,還拍著小手,兩眼放光的盯著他爸,一副還想再來的模樣。
自留地那邊,眼見人都跑了,袁弟來在地上歇了好一會兒,頭暈的感覺慢慢的也就散了。她抬頭看了看頂上的太陽,想著可能是原本就有些被曬到了,再被毛頭這么一嚇,才頭暈的。等身上好受了,她還是爬起來繼續干活,本來三人干的活兒,現在變成她一人的事兒了,足足忙活了小半天,才總算都搞定了。
袁弟來帶上農具,磨磨蹭蹭的往家里趕,邊走邊想著待會兒要怎么跟大嫂解釋她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才剛進了家門,她就覺得一陣陣頭暈目眩,還有種犯惡心的感覺,一個沒忍住,就在院子里吐開了,吐了個稀里嘩啦,整個人直往地上栽,費了好大勁兒才站住了,她顧不上道歉,趕緊回屋躺著了。
等趙紅英聽著動靜出來一看,登時忍不住罵開了。可罵歸罵,還得幫著收拾,又進屋看了看,見袁弟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她也懶得管了,就是鬧不明白,這才開春,就干了大半天的活兒,就中暑了?這也太能耐了。
又半刻后,把剩余自留地都收拾完的宋衛黨、宋衛民也回來了。倆人都是一回來先找各自的媳婦兒,只是宋衛民一進屋就覺得不對勁兒,再一看,他媳婦兒正趴在床上探出頭吐了個昏天暗地。
“咋了咋了?”宋衛民趕緊上去問情況,見袁弟來一副連膽汁都快吐出來的樣子,趕緊跑出去找他媽,“媽,你趕緊給我幾毛錢,我帶弟來去衛生所。”
趙紅英一個眼刀子甩了過來:“她差點兒沒把毛頭摔死,還敢不好?”
“媽你快別說了,我先帶她去衛生所,你給我兩毛錢,給我吧!”宋衛民都已經做好準備挨揍了,可媳婦兒不能不管。還好,趙紅英雖然脾氣壞,也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回屋取了兩毛錢給他,又叮囑他去趙建設那頭借車。
他們生產隊可沒衛生所,得去公社那頭,好在騎車也花不了多久,加上多半人生病也是捱過去的,還真沒花太多時間,趕在日落前回了家。
一進院門,宋衛民就高興的嚷嚷開了:“媽!弟來她懷孕了!”
趙紅英正好從灶間出來,聽了這話,就斜眼看著他:“嚷嚷啥?誰還不會懷孕了?是個女的都會懷孕!”頓了頓,她又沖著東屋吼了一嗓子,“趕緊都出來吃飯,強子呢?又跑哪兒瘋去了?”
春麗立馬把親妹堂妹都往堂屋趕,又轉身往屋后跑,不一會兒就把親哥給逮回來了。至于幾個大人,聽到趙紅英那一聲吼,趕緊都聚了過來。
立在院門口的宋衛民明顯有些傻眼,他身旁故作柔弱的袁弟來也跟著傻了。她本來特別高興的,想著好日子就要來了,堅信婆婆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對她好的。可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趙紅英才沒空理她,反正家里糧食夠吃,保證誰也餓不著,至于別的,想太多!
袁弟來不甘心的拿手肘鼓搗了一下宋衛民,她是不敢跟趙紅英對著干的,可她也不能接受現在的待遇。跟家里其他人吃的一樣?不,張秀禾還是有開小灶,那她呢?
雖然有些猶豫,可宋衛民還是找了他媽,先把剩下的錢給了,又問:“媽,弟來她懷孕了,你看要不要給她煮個糖水雞蛋?”
“誰家還沒個孕婦了?就你媳婦兒那么金貴,懷孕了天天吃雞蛋?這么能耐,那你去給她弄紅糖、弄雞蛋,別來煩我!”趙紅英開口就給他懟了回去,“自留地那頭,你們仨看著辦,她就不用去了,隊上的活兒該咋干還是咋干,橫豎春耕都完事了,能有多累?”
宋衛民還想說啥,趙紅英立馬不干了:“你媳婦兒懷個孩子,你就打算逼死親媽啊?可憐我當初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帶大,你就這樣對我?……老頭子!”
老宋頭提著旱煙桿子就過來了:“你媽這輩子容易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還逼她?你個不孝子!”
到最后,袁弟來還是沒吃上雞蛋,倒是宋衛民挨了好幾下旱煙桿子,還被兩個哥哥拉到一旁狠狠的教訓了一通。倆口子徹底沒了法子,只能老老實實的往屋里鉆,順便徹底將賠禮道歉一事拋到了腦后。
其實,袁弟來也不是真忘了那事兒,她的確不是故意的。這不是活干多了,一時疏忽了嗎?再說了,毛頭沒真摔著,她又懷了身子,那肯定得先顧著自己的肚子,她堅信這回肯定能生兒子。
是不是個兒子,這會兒還真不好說,不過單從妊娠反應來看,的確跟懷喜寶那時候截然不同。
懷喜寶時,袁弟來是能吃能喝,從來也沒吐過,頂多就是時不時的犯困,整個懷孕期間都是太太平平的,沒出過丁點兒狀況。可這一胎就不同了,才剛懷上,晚上就經常胸悶氣短的睡不好,白天除了時常犯惡心外,稍微干點活兒就手腳發軟,三餐也吃不好,但凡帶了點兒味道的飯菜,她就吃不下去,吐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見袁弟來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也不像是裝的,趙紅英終于發話了,叫宋衛民替她多干點兒,好讓她早點兒回家歇著。
可這一回家歇著吧,其他問題倒是沒有,就是跟張秀禾容易碰到一塊兒了。
張秀禾在豬場的活兒輕省,多半時間還是負責照顧兩個孩子,而自打知道瘌毛頭的笑點在哪里后,她帶毛頭就松快多了。單從這一點來看,她還得感謝袁弟來,當然事實上她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那蠢貨。
可都在一個院子里,宋家也不算大,怎么可能碰不到?隨著倆孩子漸漸大了,天氣也愈發暖和了,張秀禾時不時的就抱著他們去外頭曬太陽,有時候就會跟袁弟來打個照面。
雖然心里厭惡,可張秀禾還是沒怎么表現出來,頂多就是對袁弟來愛理不理的。偏巧,毛頭和喜寶都到了好奇心旺盛的階段,總是忍不住想往袁弟來那頭去。
每回看到這情況,張秀禾都會拽住毛頭,堅決不叫他過去。可換成喜寶,她就沒那么堅定了,想著那到底是喜寶的親媽,總不能故意攔著不讓母女倆親近吧?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是沒攔著,可人家袁弟來卻竄得比兔子還快,只要喜寶一有往她那邊靠近的跡象,立馬就起身回屋,還每次都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下一臉懵逼的喜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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