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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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人就是這樣,老宋頭和趙紅英倒是去隔壁了,家里其他人都沒出門,小孩子們忙著跟已經長大許多的狗子小黃玩鬧,大人們則邊納涼邊留神看著他們。
瘌毛頭和喜寶都已經四五個月大了,也跟著出來在院子里乘涼。這不,宋衛國抱著毛頭跟兩個弟弟說著隊上的事兒,張秀禾則抱著喜寶跟王萍閑聊著,沒一會兒袁弟來也湊到了兩個嫂子跟前。
興許是因為趙紅英不在的緣故,袁弟來沒了往日的怯弱,不單人過來了,還特地湊到喜寶跟前,多看了她幾眼。
張秀禾以為她是特地來看喜寶的,雖然心下多少有些不樂意,卻也不會明著拒絕,畢竟人家才是親媽。所以,她就順勢將喜寶送了過去:“給,你抱吧。”
袁弟來接過喜寶,身上明顯一僵。她娘家倒是有倆弟弟,可她是姐妹里最小的,頂多在旁搭把手,并不曾親自帶過孩子。偏偏她之前幾乎沒帶過喜寶,冷不丁的懷里被塞了一團軟乎乎的肉團子,登時手腳無比僵硬,完全不知道該咋辦才好。
喜寶雖然不怕生,可她被抱得很不舒服,下意識的擰過身子把手伸向了張秀禾,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叫著,一副焦急的模樣。
沒奈何,袁弟來又再度把她送還給了張秀禾:“大嫂,還是你來吧。”
終于回到了熟悉的懷抱里,喜寶美滋滋把臉貼在張秀禾胸前,笑得眉眼彎彎,一看就知道她這會兒高興得很。見她這樣,袁弟來很是尷尬,一旁的王萍更是笑著調侃道:“喲,這么一看,還真不愧是大嫂奶大的,瞧瞧,喜寶跟大嫂多親近呢。”
這話一出,袁弟來更尷尬了,還是張秀禾打著圓場:“這么點兒大的孩子懂什么?再說我身上這不是有奶香味嗎?”
王萍不吭聲了,不過看她那臉色,瞎子都看出她滿是不屑了。當然,是針對袁弟來的。
結果,袁弟來絲毫不覺得有啥,反而開口勸起了張秀禾:“大嫂,有個事兒我老早就想勸你了。你對喜寶也太上心了。”
張秀禾有點兒懵,王萍也跟著懵了,倆人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
“喜寶就是個丫頭片子,你說你那么上心干啥?還整天抱著她,隨便往屋里一丟不就好了?還有喂奶這事兒,她都四個多月了,早該斷奶了。你有那奶水,都喂給毛頭吃不好嗎?”袁弟來又說,面上一派真誠。
可惜張秀禾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誠意,恨只恨自己看錯了人。本以為是個老實到犯傻氣的人,結果竟然在這兒等著她。這算啥?以退為進?明著勸她別給喜寶喂奶了,可她又不是喜寶的親媽,一旦斷了奶,還有啥理由養著喜寶?家里那些金貴的吃食就更不用說了。
越想越來氣,張秀禾忍不住就在面上帶出來了,好在她沒想把事情鬧大,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媽叫喂的,你跟我說有啥用?跟媽說去!”撂下這句硬邦邦的話,她抱著喜寶,轉身就回屋去了。
王萍看了全場,她倒是沒有上去勸說的意思,只偷偷笑了起來,笑袁弟來自個兒傻還當別人是傻的。不過,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回過神來的袁弟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勸說,這回是沖著她來的。
“二嫂,你說媽是咋想的?一個丫頭片子穿啥新衣裳?有料子給大偉不好嗎?”袁弟來發自內心的感概著,全然沒注意到王萍那殺人般的眼神。
片刻后,自認為看破了她挑撥離間手段的王萍也走了,氣沖沖的回了她自個兒那屋,帶起了一陣風。
袁弟來懵了,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來勸解,咋一個兩個的都不領情呢?
打從這一天后,張秀禾和王萍算是徹底跟袁弟來不來往了,不過她們之間原本就不大和睦,宋家人除了趙紅英外,其他幾個都是粗枝大葉的,愣是沒發現這里頭的問題。趙紅英倒是察覺到了,可她懶得管這些破事兒。親姐妹還有感情不好的,更別提妯娌了。
在各種忙碌中,初冬很快就到來了。
喜寶仍留在張秀禾身邊,她還是沒斷奶,在隊上普遍只喂兩個月的對比較下,真挺稀罕的。相反,瘌毛頭倒是有斷奶的跡象,不是張秀禾不疼他,而是他的胃口極大,牙口還好,米湯呼嚕嚕的喝。還有每次張秀禾喝糖水雞蛋的時候,他都眼巴巴的瞅著,盼著能喝兩口糖水。
趙紅英瞅了兩回,就說索性斷奶得了,家里的小米粥還剩下不少,沒必要特地喂奶。又仔細觀察了喜寶,見喜寶還是更喜歡喝奶,對米湯糖水啥的興趣不大,愈發篤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說是給瘌毛頭斷奶,倒也不急于一時,反正米湯先喂著,糖水啥的也能喂上幾口,偶爾也給他吃點兒燉得稀爛的面糊糊,等時間一長,就自然而然的斷了奶。
在這期間,趙紅英也把喜寶的冬衣、冬被拿過來了。偏心歸偏心,她還是給瘌毛頭準備了厚棉布和棉花,咋做就不關她的事兒了,哪怕張秀禾又想做成麻布袋子,她也懶得管。
事實證明,這回趙紅英猜錯了,張秀禾沒把瘌毛頭的冬衣做成麻布袋子,她直接做成了小棉被,出門就往毛頭身上一裹,晚上睡覺直接當被子蓋,還是半蓋半墊的。一被三用,回頭等毛頭長大了,還能拆掉重新做衣裳,簡直不能更劃算。
趙紅英:…………
懶得理會這傻婆娘,趙紅英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盼啊盼啊,終于盼到了隊上分豬肉這天。
每個生產隊都在年初開春那會兒養了豬,這算是公家的,不過卻能在年底分給大家,前提是先上交任務豬。他們第七生產大隊之前交公糧及時,這回交任務豬當然也不能落后。不單不能落后,還得收拾干凈了,給上頭送去。好在,今年隊上養了五頭大肥豬,送上去三頭,還能留下兩頭。
分豬肉啊,這是全隊上下盼了一年的好事兒,關系到過大年時,桌上能不能有道葷菜。
兩頭大肥豬真的不算少了,可是第七大隊人也不少。分到每家每戶頭上,份量依舊不多。再就是,豬肉也分檔次,這年頭誰家都想要大肥肉,因為能煉出豬油來,對于農家而言,在沒葷腥的日子里,能嘗到丁點兒油花,也算是解解饞了。
可惜,肥肉只有那么點,所有人都盯著,就單看大隊長趙建設咋分了。
交任務豬時,宋家仨兄弟都去了,等他們回來后,就該分豬肉了。兩頭大肥豬都已收拾妥當,按說,分豬肉該是不管豬下水、豬血之類的,不過這年頭啥都稀罕,趙建設可不想為了貪這點小便宜,被人戳脊梁骨,索性一并分了。不止這些,肥肉之類的格外受歡迎的,也被切成好多塊,肥瘦搭配,省得到時候挑三揀四的。
豬肉是按人頭分的,領的時候卻是一家子算在一起的。一年才領一回豬肉,大家得了消息后,都早早的過來排隊了,宋家這邊當然也不例外。
輪到趙紅英時,負責切豬肉的人自然心領神會的稍微多切了點兒肥肉。拿到豬肉的趙紅英喜滋滋的回家去了,強子、大偉等幾個孩子更是忍不住高呼著“晚上能吃肉了”,顛顛兒的跟著走了。
在其他人伸長脖子排隊等分肉時,袁婆子把袁弟來拽到一邊,連聲問她:“你咋沒還動靜?都快三年了才生了個丫頭片子,你說你咋那么不爭氣?難怪你婆婆不喜歡你。擱我,我也惱你。你這樣咋立得住呢?”
袁婆子也沒法子,她自個兒經歷過連生五個閨女的事兒,加上她兩個兒媳婦兒里頭,只有小的那個給她生了孫子。所以,她覺得特能體諒趙紅英的心情。
連兒子都生不出來,要你何用?
看到袁弟來漲紅了臉想說什么,袁婆子眼珠子一轉,問說:“對了,聽說你婆婆挺喜歡你閨女的?”
袁弟來點了點頭。
“真有那么稀罕?”袁婆子還是不信。
“是啊,也不知咋想的,稀罕得很。”袁弟來想起這事兒就覺得怪異,見她媽還不信,她又再度肯定的說,“是真稀罕。”
袁婆子又問了一遍,納罕得不了,回頭又轉身問道:“那你閨女呢?咋從沒見你帶著?”
這生不出兒子怨她,咋不帶閨女還能被埋怨呢?袁弟來有些不樂意了,想了想就說:“媽你不是也常跟我說,只有兒子才靠得住。那就是個丫頭片子,別餓死就成,費那么多心干啥?”
“不是……你婆婆既然喜歡,你就順著點唄。”袁婆子也懵了,閨女這話聽著咋有些不對勁兒呢?
“不就是個丫頭片子,這會兒是挺稀罕的,能稀罕多久?就是養得再好也是別人家的。你放心,我和衛民打算努力努力,下回一定生個兒子。”袁弟來一臉‘你放心我有數’的神情,只說,“媽,你的話我都記著呢,生閨女沒用,不稀罕。”
“那不是……”袁婆子活生生的被噎住了,懵了半天才回神道,“閨女你就不管了?你現在還沒生兒子呢,有個閨女總比沒的好啊!”
袁弟來反問道:“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跟沒的有啥區別?”又勸她,“我大嫂樂意帶,就叫她帶著唄。先前勸她別太費心,她還不高興了,這不正好。”瞅著人群散去了很多,她趕緊催她媽,“下回再說吧,我知道最緊要的就是先生個兒子出來。”
說著,她就快步往家里去了。
此時的宋家,就算站在院子外頭都能聞到香味兒,那是趙紅英親自在熬豬油。
成塊的肥肉都被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塊,倒入鍋里大火熬著,到時候不單能熬出豬油來,剩下的油渣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當然,豬油都留下來,來年慢慢吃,油渣就能叫大家都過過嘴癮。因為歷年來的情況都差不多,強子和大偉幾個孩子,早早的就守在灶間門口,吸著哈喇子,盼著能早點兒吃上油渣。
終于,豬油熬好了,趙紅英對王萍說:“去洗兩棵白菜,切好拿過來,咱們晚上就吃油渣炒白菜!”又拿了個小碗盛了一些油渣給強子和大偉,“去吃吧,別逗喜寶和毛頭,他們不吃。”
強子和大偉一陣歡呼,高高興興的去找妹妹們了。
剛吃完飯的宋家眾人都湊到屋后來看熱鬧,結出果實的有兩棵樹,據趙紅英所說,那是兩棵橙子樹,可惜因為之前從沒結過果子,早先都沒人信她的話。得虧她威信重,沒人信也沒人敢跟她正面硬懟。
這會兒,仔細瞧了瞧兩棵樹,見上頭的果子雖然還沒成熟,可瞅著數量卻不少,趙紅英樂得眉開眼笑的,倒不是稀罕這點兒果子,而是想著老天爺果然疼她,一點兒也沒騙她,喜寶來了家里的日子好過了不說,連屋后多年沒啥動靜的老樹都結果了。就算果子本身不值當啥,可這年月啥東西都缺,多一種吃食換換口味也好。
比起家里大人們的感概和驚訝,幾個小孩子的想法就簡單多了,無非就是想吃而已。
孩子里頭年歲最大的強子,前兩天就已經知道自己九月里要去上學的事兒,深知好日子沒幾天的他最近別提有多鬧騰了,這會兒更是纏著他爸,非鬧著要摘果子吃。
宋衛國抬頭瞅了眼掛在枝頭青澀的果子,還沒吃到嘴里就感覺到了一股子酸意,低頭在強子腦袋上呼嚕了一把,沒好氣的說:“吃啥吃,還沒熟呢!”
強子不樂意了:“那等它熟了,我還不得上學去了?”
“那也不能吃青果子!”宋衛國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兩棵歪脖子樹,到現在,他還有些不大相信老樹結果這事兒。
這時,趙紅英發話了:“把強子、大偉給我看牢了,不準叫他們上樹摘果子。誰敢胡鬧我就打斷……他爹的腿!”
宋衛國和宋衛黨聽得心里拔涼拔涼的,沒等他倆開口,就聽趙紅英又道:“去問問隊上誰家養了狗,替我討一條來。省得到時候果子熟了惹來了不開眼的賊兒。記得,只要土狗,吃得少長得兇,叫起來也夠嚇人。到時候往屋后一撂,看哪個不要命的敢來!”
親媽都這么說了,他們還能咋樣?宋衛國先點了點頭,還想問仔細點,就見親媽轉身回前頭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往自個兒那屋去的。
趙紅英是去看喜寶的,幾個月大的小嬰兒本來就是一天一個樣兒,感覺稍微疏忽了點兒,就一下子長大了。又因著這些日子都是張秀禾在帶孩子,她只見天的往她那屋里鉆,摟上喜寶就是一陣心肝寶兒。
喜寶已經快兩個月大了,因為養得精細,完全不像隊上其他孩子那樣黑乎乎臭烘烘的。她的皮膚白皙得很,臉上身上連胳膊上都是一團團的軟肉,尤其兩條小胳膊,跟白蓮藕真沒啥區別了,趙紅英還特地往她的小手腕上綁了條祝福的紅繩,盼著她平安長大。
“唉,擱以前怎么說也得給喜寶弄個小銀鐲、木牌牌啥的,這年頭就不成了。”趙紅英頗有些失落,卻是不單是那些祈福用品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標簽,像洗三滿月百日之類的,也不允許大辦,當然自家小聚是無所謂的,卻不能邀請親朋好友,這叫啥事兒!
一旁的張秀禾勸著:“弄點兒好吃好喝的,不比這些實惠?等到過年,喜寶就能吃其他東西了。”
“也是,我得想法子多弄點兒喜寶能吃的來。”趙紅英一想,到過年喜寶也才半歲,能吃的東西太少了。就是來年,估摸著也就像小米粥、雞蛋黃之類的能入口了。雞蛋家里倒是有的,別人家舍不得吃,都囤起來去供銷社換鹽,老宋家自打去年起,所有的雞蛋都叫倆兒媳婦兒分了吃。到明年,倒是可以都留著給喜寶。可惜上頭有規定,每家每戶最多只能養三只雞,要是能養多點兒,不光能自家吃,還能捎到城里去賣呢。
當然,這也僅僅是想想而已,自家吃無所謂,買賣可是犯了大忌諱的。
趙紅英正盤算著,懷里的喜寶忽的“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她不禁跟著一笑:“咋了?喜寶也想趕緊長大,吃好東西?好好,奶奶叫你大伯他們努力干活賺工分,叫你四叔在部隊里好好訓練賺津貼,叫你小姑多攢些副食品票……好不好?喜寶你啥都不用管,乖乖吃奶快快長大。”
小孩子長得再快,那也沒老宋家屋后歪脖子樹上的果實長得快。
明明之前瞧著還全是青澀,沒過幾天再一看,不單長大了一圈,數量也更多了,就連顏色都開始由青轉黃了。大人們還不算太激動,小孩子們卻是完全受不起誘惑。強子和大偉這幾天哪里都不去,見天的守在樹下,倒是不用擔心被外人惦記了。就連幾個小姑娘,就是春麗、春梅和春芳,她們仨都忍不住趴在靠屋后的窗上眼巴巴的瞧著,尤其是才兩歲的春梅,好幾次都忍不住拿手放在嘴里,哈喇子吧嗒吧嗒的留下來,弄得春麗老幫她擦口水,擦得下巴都泛紅了。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因為物資短缺,小孩子才會饞成那樣嗎?要說起來,紅旗公社靠南邊還有做大山,離他們第七生產隊當然遠得很,可大人們要去一趟也不算難。問題是,前些年大煉鋼鐵時,砍了太多太多的樹,連果樹都沒能幸免于難。再說了,山上的東西那也屬于國家的,作為社員是萬萬不能挖社會主義的墻腳。
所以,可不就苦了小孩子們?
等又一個月后,眼瞅著有一兩枚早熟的果子看起來像是成熟了,趙紅英叫人上去摘下來,洗干凈切成小塊,叫家里人都嘗嘗。
強子第一個張嘴,然后“嗷”的一聲跳起來,齜牙咧嘴的樣子就跟吃了□□一樣。不過,興許□□的味道都比這個好,因為這橙子太酸太酸太酸了……
再酸也舍不得丟掉!強子只抽著腮幫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吮著,哪怕酸得他眼睛鼻子全擠到一塊兒了,仍然不肯放棄。看他吃成那樣,他媽張秀禾都沒敢下嘴,愣了一下后,把自個兒手里的一小塊也塞給了強子。
兩棵橙子樹今年結出的果子是真不少,味道吧,一開始那真是慘不忍睹,不過又捱了一段日子后,酸味淡了很多,哪怕仍舊不甜,那總歸是能入口了。關鍵是,數量太多了,而且賣相也好得很。
一句話,光看它的外表,絕對想象不出它有多難吃。
趙紅英嘗過一次后,就徹底放棄了,哪怕橙子能放挺久的,她也不打算留著。反正喜寶又不能吃,再說哪怕能吃好了,她也舍不得叫喜寶吃這么酸不溜丟的東西。吃塊糖不好嗎?起碼能甜甜嘴。
不過,等真把果子摘下來后,趙紅英還是認真的分了起來。給菊花送一籃子去,她大哥趙滿倉也不能忘了,隔壁小叔子家也要分點,再有就是已經看好的有狗的那戶人家,意思一下送幾個總是要的。
可憐宋衛國,他先是被親媽指揮著上樹挑已經熟了的橙子摘下來,又被要求往縣城里菊花家去一趟,還有說好了抱狗的那戶人家。好在他舅家和叔家離得近,用不著他去,可就算這樣他也仍舊被親媽使喚得團團轉。
當然,哪怕去掉打算送人的這些,剩下的還有不少,更別提屋后樹上還有不少尚未成熟的,絕對夠家里的孩子禍霍的。
挑賣相最好的拎了一籃子,趙紅英親自往趙滿倉家里跑了一趟。這果子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兒,關鍵這代表著她惦記親哥。正好,趙滿倉還真就吃這套,一看到親妹子拎了一籃子黃橙橙的果子過來,立馬就開始回憶當年。
話說多年前,他們這一帶鬧了很嚴重的饑荒,所有人都在熬日子,別說粗糧了,那是連樹根、觀音土都忍不住吃下肚的年代。
“……那時候日子過得真苦啊!咱們老趙家,原本有八房人,幾十口人,現在你再看看,我和你姑,還有你紅霞堂姑,再就只剩下隔壁你栓子叔和貴子叔了。”一提起往事,趙滿倉就紅了眼睛,拿手在兒子趙建設肩上重重的拍著,“你姑人好啊,自個兒去啃那樹根,把半碗粥給我喝了。要不是那半碗粥,我能活下來?還能有你這個小兔崽子?建設啊,你要對你姑好啊,你要知道記著這份恩情啊!”
趙建設他老爹是真正的打小干苦力啊,那巴掌啊,一下就能把他拍矮一截,幾下之后,他只覺得自個兒的心肺都快要被拍出來了:“嗯嗯,我記著呢,記得!”
“你小子要是敢忘了,我一定打死你!”
“忘不了忘不了……”趙建設被拍得都沒脾氣了,連聲討饒,好半天才從老爹的魔爪下成功逃生,完了他還得把他姑送回去,明明兩家相隔不遠,他得騎著他那大紅旗把他姑送回家去。這造的什么孽啊!
相對于趙滿倉的感激涕零,隔壁家顯然要淡定多了,畢竟兩家就隔了一堵墻,屋后那頭更是一目了然的。趙紅霞老早就知道趙紅英家的橙子樹結果一事,剛開始她還盯著自家的果樹看,可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到有丁點兒結果的跡象。
對于趙紅霞的失望,趙紅英絲毫不以為然,這要是誰家老樹都能結果,還怎么顯出老天爺疼她呢?百世善人的奶奶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當得了的。
又兩天后,一只嬌憨可愛的小奶狗被宋衛國抱了回來。
剛吃完飯的宋家眾人都湊到屋后來看熱鬧,結出果實的有兩棵樹,據趙紅英所說,那是兩棵橙子樹,可惜因為之前從沒結過果子,早先都沒人信她的話。得虧她威信重,沒人信也沒人敢跟她正面硬懟。
這會兒,仔細瞧了瞧兩棵樹,見上頭的果子雖然還沒成熟,可瞅著數量卻不少,趙紅英樂得眉開眼笑的,倒不是稀罕這點兒果子,而是想著老天爺果然疼她,一點兒也沒騙她,喜寶來了家里的日子好過了不說,連屋后多年沒啥動靜的老樹都結果了。就算果子本身不值當啥,可這年月啥東西都缺,多一種吃食換換口味也好。
比起家里大人們的感概和驚訝,幾個小孩子的想法就簡單多了,無非就是想吃而已。
孩子里頭年歲最大的強子,前兩天就已經知道自己九月里要去上學的事兒,深知好日子沒幾天的他最近別提有多鬧騰了,這會兒更是纏著他爸,非鬧著要摘果子吃。
宋衛國抬頭瞅了眼掛在枝頭青澀的果子,還沒吃到嘴里就感覺到了一股子酸意,低頭在強子腦袋上呼嚕了一把,沒好氣的說:“吃啥吃,還沒熟呢!”
強子不樂意了:“那等它熟了,我還不得上學去了?”
“那也不能吃青果子!”宋衛國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那兩棵歪脖子樹,到現在,他還有些不大相信老樹結果這事兒。
這時,趙紅英發話了:“把強子、大偉給我看牢了,不準叫他們上樹摘果子。誰敢胡鬧我就打斷……他爹的腿!”
宋衛國和宋衛黨聽得心里拔涼拔涼的,沒等他倆開口,就聽趙紅英又道:“去問問隊上誰家養了狗,替我討一條來。省得到時候果子熟了惹來了不開眼的賊兒。記得,只要土狗,吃得少長得兇,叫起來也夠嚇人。到時候往屋后一撂,看哪個不要命的敢來!”
親媽都這么說了,他們還能咋樣?宋衛國先點了點頭,還想問仔細點,就見親媽轉身回前頭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往自個兒那屋去的。
趙紅英是去看喜寶的,幾個月大的小嬰兒本來就是一天一個樣兒,感覺稍微疏忽了點兒,就一下子長大了。又因著這些日子都是張秀禾在帶孩子,她只見天的往她那屋里鉆,摟上喜寶就是一陣心肝寶兒。
喜寶已經快兩個月大了,因為養得精細,完全不像隊上其他孩子那樣黑乎乎臭烘烘的。她的皮膚白皙得很,臉上身上連胳膊上都是一團團的軟肉,尤其兩條小胳膊,跟白蓮藕真沒啥區別了,趙紅英還特地往她的小手腕上綁了條祝福的紅繩,盼著她平安長大。
“唉,擱以前怎么說也得給喜寶弄個小銀鐲、木牌牌啥的,這年頭就不成了。”趙紅英頗有些失落,卻是不單是那些祈福用品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標簽,像洗三滿月百日之類的,也不允許大辦,當然自家小聚是無所謂的,卻不能邀請親朋好友,這叫啥事兒!
一旁的張秀禾勸著:“弄點兒好吃好喝的,不比這些實惠?等到過年,喜寶就能吃其他東西了。”
“也是,我得想法子多弄點兒喜寶能吃的來。”趙紅英一想,到過年喜寶也才半歲,能吃的東西太少了。就是來年,估摸著也就像小米粥、雞蛋黃之類的能入口了。雞蛋家里倒是有的,別人家舍不得吃,都囤起來去供銷社換鹽,老宋家自打去年起,所有的雞蛋都叫倆兒媳婦兒分了吃。到明年,倒是可以都留著給喜寶。可惜上頭有規定,每家每戶最多只能養三只雞,要是能養多點兒,不光能自家吃,還能捎到城里去賣呢。
當然,這也僅僅是想想而已,自家吃無所謂,買賣可是犯了大忌諱的。
趙紅英正盤算著,懷里的喜寶忽的“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她不禁跟著一笑:“咋了?喜寶也想趕緊長大,吃好東西?好好,奶奶叫你大伯他們努力干活賺工分,叫你四叔在部隊里好好訓練賺津貼,叫你小姑多攢些副食品票……好不好?喜寶你啥都不用管,乖乖吃奶快快長大。”
小孩子長得再快,那也沒老宋家屋后歪脖子樹上的果實長得快。
明明之前瞧著還全是青澀,沒過幾天再一看,不單長大了一圈,數量也更多了,就連顏色都開始由青轉黃了。大人們還不算太激動,小孩子們卻是完全受不起誘惑。強子和大偉這幾天哪里都不去,見天的守在樹下,倒是不用擔心被外人惦記了。就連幾個小姑娘,就是春麗、春梅和春芳,她們仨都忍不住趴在靠屋后的窗上眼巴巴的瞧著,尤其是才兩歲的春梅,好幾次都忍不住拿手放在嘴里,哈喇子吧嗒吧嗒的留下來,弄得春麗老幫她擦口水,擦得下巴都泛紅了。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因為物資短缺,小孩子才會饞成那樣嗎?要說起來,紅旗公社靠南邊還有做大山,離他們第七生產隊當然遠得很,可大人們要去一趟也不算難。問題是,前些年大煉鋼鐵時,砍了太多太多的樹,連果樹都沒能幸免于難。再說了,山上的東西那也屬于國家的,作為社員是萬萬不能挖社會主義的墻腳。
所以,可不就苦了小孩子們?
等又一個月后,眼瞅著有一兩枚早熟的果子看起來像是成熟了,趙紅英叫人上去摘下來,洗干凈切成小塊,叫家里人都嘗嘗。
強子第一個張嘴,然后“嗷”的一聲跳起來,齜牙咧嘴的樣子就跟吃了□□一樣。不過,興許□□的味道都比這個好,因為這橙子太酸太酸太酸了……
再酸也舍不得丟掉!強子只抽著腮幫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吮著,哪怕酸得他眼睛鼻子全擠到一塊兒了,仍然不肯放棄。看他吃成那樣,他媽張秀禾都沒敢下嘴,愣了一下后,把自個兒手里的一小塊也塞給了強子。
兩棵橙子樹今年結出的果子是真不少,味道吧,一開始那真是慘不忍睹,不過又捱了一段日子后,酸味淡了很多,哪怕仍舊不甜,那總歸是能入口了。關鍵是,數量太多了,而且賣相也好得很。
一句話,光看它的外表,絕對想象不出它有多難吃。
趙紅英嘗過一次后,就徹底放棄了,哪怕橙子能放挺久的,她也不打算留著。反正喜寶又不能吃,再說哪怕能吃好了,她也舍不得叫喜寶吃這么酸不溜丟的東西。吃塊糖不好嗎?起碼能甜甜嘴。
不過,等真把果子摘下來后,趙紅英還是認真的分了起來。給菊花送一籃子去,她大哥趙滿倉也不能忘了,隔壁小叔子家也要分點,再有就是已經看好的有狗的那戶人家,意思一下送幾個總是要的。
可憐宋衛國,他先是被親媽指揮著上樹挑已經熟了的橙子摘下來,又被要求往縣城里菊花家去一趟,還有說好了抱狗的那戶人家。好在他舅家和叔家離得近,用不著他去,可就算這樣他也仍舊被親媽使喚得團團轉。
當然,哪怕去掉打算送人的這些,剩下的還有不少,更別提屋后樹上還有不少尚未成熟的,絕對夠家里的孩子禍霍的。
挑賣相最好的拎了一籃子,趙紅英親自往趙滿倉家里跑了一趟。這果子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兒,關鍵這代表著她惦記親哥。正好,趙滿倉還真就吃這套,一看到親妹子拎了一籃子黃橙橙的果子過來,立馬就開始回憶當年。
話說多年前,他們這一帶鬧了很嚴重的饑荒,所有人都在熬日子,別說粗糧了,那是連樹根、觀音土都忍不住吃下肚的年代。
“……那時候日子過得真苦啊!咱們老趙家,原本有八房人,幾十口人,現在你再看看,我和你姑,還有你紅霞堂姑,再就只剩下隔壁你栓子叔和貴子叔了。”一提起往事,趙滿倉就紅了眼睛,拿手在兒子趙建設肩上重重的拍著,“你姑人好啊,自個兒去啃那樹根,把半碗粥給我喝了。要不是那半碗粥,我能活下來?還能有你這個小兔崽子?建設啊,你要對你姑好啊,你要知道記著這份恩情啊!”
趙建設他老爹是真正的打小干苦力啊,那巴掌啊,一下就能把他拍矮一截,幾下之后,他只覺得自個兒的心肺都快要被拍出來了:“嗯嗯,我記著呢,記得!”
“你小子要是敢忘了,我一定打死你!”
“忘不了忘不了……”趙建設被拍得都沒脾氣了,連聲討饒,好半天才從老爹的魔爪下成功逃生,完了他還得把他姑送回去,明明兩家相隔不遠,他得騎著他那大紅旗把他姑送回家去。這造的什么孽啊!
相對于趙滿倉的感激涕零,隔壁家顯然要淡定多了,畢竟兩家就隔了一堵墻,屋后那頭更是一目了然的。趙紅霞老早就知道趙紅英家的橙子樹結果一事,剛開始她還盯著自家的果樹看,可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沒看到有丁點兒結果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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