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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聽說了嗎，艾米今天和李嬸兒一起進城，給王婆子和妞妞買了布做衣裳。”

“不只是做衣裳哩，還買了八斤糧。”

“你們說說這王婆子是走什么好運了，居然遇到這么個舍得的？”

“早知道這樣俺當時就選艾米了，不僅不用吃俺的，還能給俺倒貼糧食和新衣服。”

艾米和李嬸兒回來之后，整個冒兒村都沸騰了。

王嬸兒本來正抱著小孫子在外面玩兒，突然從隔壁那里聽了一耳朵，臉馬上就綠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伙兒圍在桌子面前正要動筷子，她突然用力咳嗽了兩聲。

“小芳啊，你當初來俺家之前不是說啥都會嗎，還說人家小米是知青里面最沒用的，話里話外都讓俺們別選她。”

“那現在人家給王婆子弄了八斤粗糧還有夠做兩身新衣服的布，你是不是該給俺家弄二十斤糧食和一家人做衣服的布來？”

說完，桌子前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著她。

要不是因為艾米，他們都不知道領一個知青回家還有這么多好處。

艾米是城市里下來的，其他知青也是啊。

這么一想，他們心里都不淡定了。

劉建芳心里把艾米的祖宗們全都問候了一遍，臉上卻還要繼續保持微笑。

“嬸兒，小米的情況我最清楚了，她家里要是能給她布票糧票，咋還舍得讓她下鄉來？依我看啊，她那些東西都來路不正，到時候要是被查到了，說不定要被抓起來呢。”

劉建芳的話一落，王嬸兒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她那些東西是投機倒把弄來的？”

投機倒把是要被判刑的。

劉建芳抿嘴笑了笑，“嬸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只不過我和艾米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要是她有這些好東西我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呢，你說是吧？”

王嬸兒面色發白，隨即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獰笑。

劉建芳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得意起來。

“艾米，我就不信這次你還有那么好的運氣！”

“阿嚏——”

村東頭的土坯房中，艾米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小米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妞妞捏著手里的鉛筆緊張地問。

她現在可喜歡這個大姐姐了，不僅教她認字，還對她特別好。

艾米摸了摸鼻子，說：“沒事，你繼續做題，做完了有不會的姐姐再給你講。”

妞妞沒上過學，她不可能一開始就帶著她做高考題，所以先從基礎的一步步開始。

艾米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就走出了房間。

王婆子正在外面坐著，一看就是在等她。

“王奶奶，你找我有事嗎？”

王婆子拍了拍旁邊的矮凳，“小米，來，坐這里，奶奶有話和你說。”

艾米乖巧地坐到她身邊，下一秒，王婆子就把她帶回來的布放到了她手里。

“王奶奶，這是干什么？”

王婆子拍了拍她的手，緩聲道：“小米啊，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奶奶把你接到家里，讓你跟著吃不飽睡不暖，還要自己補貼糧食，奶奶哪兒有臉再要你的東西？”

“這布票不容易弄，布也金貴，你好好留著給自個兒做兩身新衣服。”

王婆子最開始把艾米領回來，一是真的不忍心看她被大頭給欺負了去，二是想找個人教妞妞寫字。

但人不是石頭，一起相處久了總是會有感情。

自從艾米住過來之后，每天吃豬都不肯吃的高粱卻一句苦都沒喊，每天認認真真教妞妞寫字。

不僅如此，她還上山去找野菜掏鳥蛋挖野果子回來補貼家用，每天早上起來又是幫著做飯又是幫著打掃家里喂雞的，讓王婆子松快了不少。

王婆子心里過意不去，就咬牙殺了家里的大母雞給她吃。

誰知道吃的時候一大半都被她給了自個兒和妞妞，嘴里還說她吃飽了。

雞再大也就那么多肉，吃沒吃飽王婆子還看不出來嗎？

這也就算了，這次她竟然還買了布和糧食回來，還給妞妞買了作業本。

王婆子可是知道的，那種本子要兩毛錢一個，不便宜。

還有那鉛筆，也要三毛錢。

可是，家里一分錢都沒有，連糧食都沒了，王婆子沒辦法把錢補給艾米，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收這布。

“王奶奶，你是不是把我當外人了啊？”

艾米哪里不知道王婆子的心思，當即假裝失落委屈地低下頭。

王婆子一看心疼得不行，趕緊說：“怎么會呢，你就是俺親孫女，俺咋會把你當外人呢。”

艾米用力偷偷在腿上掐了一把，頓時眼睛里冒出淚花。

“那奶奶為什么不要我買的東西，這不就是把我當外人嗎？”

艾米平日里總是笑呵呵的，突然這么淚眼汪汪的看著王婆子，王婆子哪里受得了。

她趕緊把布拿回來，說：“奶奶收，奶奶收了還不成嗎？”

艾米瞬間破涕為笑，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角，揉得眼眶通紅。

哄著老人家收下布以后，艾米又怕王婆子偷偷拿去給艾米自個兒做了衣服，干脆就包攬下做衣服的事。

普通的縫補她還能做，但要做一件能穿的衣服出來，那實在是太為難她了。

所以艾米私下打聽一圈后，決定去找村里最會做衣服的李嬸兒幫忙。

她決定好之后，就帶著一紙包紅糖去了李嬸兒家。

艾米到的時候，李嬸兒正在院子里喂雞，一看見她連忙走了過來。

“小米怎么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現在她心里認定艾米不是一般人，以后肯定會有大出息，再加上本來就喜歡艾米這性子，所以格外熱情。

艾米見狀也沒拐彎抹角，直說：“之前和嬸兒進城的時候不是買了點布嗎，但是我不會做衣服，聽說嬸兒做的衣服是十里八村最好的，所以就厚著臉皮上門求嬸兒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紅糖塞到李嬸兒手里，李嬸兒頓時笑開了花。

“你這丫頭，不過是做身衣裳費得了什么事，還這么客氣。”

艾米笑道：“我和李嬸兒當然不會客氣了，這不是先前聽你說姐姐要生了嗎，就想著到時候要多補補。”

李嬸兒生了三個兒子，只一個閨女，是她的心肝兒肉，所以后頭結婚的時候都是要男方入贅的。

所以艾米這么一說，李嬸兒心里對她就更歡喜了。

“可不，你姐這肚子都老高了，怕是要不了幾天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吃喜酒。”

村里有大喜事都有辦酒的習慣，不過這年頭糧食本來就少，說是吃喜酒，其實就是大伙兒一起湊個熱鬧，坐著說會兒話，也不會真的就在人家家里吃，不然非得把人家里的存糧給吃空不可。

艾米順著應了，順便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后就把布給了李嬸兒。

因為這年頭誰家都不寬裕，她怕李嬸兒留飯，所以特地選在了午飯后過來。

現在把事情說定，艾米就回去拿了鋤頭往她負責開荒的那塊地去了。

剛到地里，她就發現不對勁。

“奇怪，昨天不是只開了這一點嗎，難道是我記錯了？”

艾米看著比記憶中多開的那一小塊，自言自語地說了兩句，但也沒多想，揮著鋤頭繼續干。

到下工的時候，她特意避開人繞了路，往牛棚那邊去了。

這個時間點明珂總是在的，這次也一樣。

“喲，看看是誰來了？”

他遠遠地看見艾米就笑著打趣了一聲，惹得艾米又是一陣白眼。

“別貧嘴了，我給你帶了謝禮。”

艾米拖了半口袋紅薯到牛棚。

她知道明珂和村里人關系雖然不算差，但也還沒到家里有多少糧食都說的地步，所以也不擔心他去問王婆子紅薯的事。

明珂看著地上的紅薯，眼中笑意彌漫。

“謝禮不是已經送過了，怎么又送？”

“你以為我像你那么小氣啊，你幫了我那么大的忙一顆糖怎么夠。這些紅薯夠你吃一陣子的了，等分了糧我再給你弄些別的來。”

艾米一邊說一邊幫他把紅薯放好。

因為明珂就住在牛棚里，所以她不可避免地看見了他住的地方。

里面就是普通牛棚的樣子，只是打掃得特別干凈，里面用來睡覺的干草也鋪得整整齊齊的，甚至沒有什么不好聞的味道。

總之，要不是艾米知道這里是牛棚，絕對以為是到了別人家里。

因為，這里給人的感覺就是整潔。

艾米想到明珂如今的處境，心里不禁升起些佩服。

沒有幾個人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保持對生活的熱情，更別說這么有心地收拾住處，大多得過且過混吃等死。

“看什么呢，這么久還不出來？”

外面傳來明珂的聲音，艾米趕緊收攏心思把紅薯收拾規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這不是之前我們的糧食被耗子吃了，所以怕這些紅薯也遭殃嗎，催什么催？”

艾米的話帶著幾分抱怨，但語氣卻帶著些俏皮，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明珂嘴角微微勾起，身子一仰躺在身后喂牛的草垛上。

“有你在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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