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此時反正也無法出去,便隱在一旁,且聽這哥倆說些什么。
那弟弟道,“銀子給了!我照你說的,都問清楚了,確認是她家老爹我才給的。他也應承了,回頭就來把親事退了。”
“這就好!這就好!”哥哥似是很松了一口氣,轉而夸贊著,“這次辛苦你了!”
“哥,不是我說,你把月錢提前支了出來,過不了幾天娘肯定就能知道,那還不得鬧翻了天啊?”
“管不了這么多了,先把這樁親事斷了再說。最多拼著再被娘打一頓!”
“呵呵,那她該不會吧?你怎么說現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敢能隨便對手對腳的?不過,娘也真是小氣,就為了三兩銀子,硬是不肯成全你和桃子姐。憑良心說,楊師傅開的聘禮真不算高了,哪家嫁閨女不要個十兩八兩的聘銀?人家還是看在師徒份上,桃子姐又跟你青梅竹馬的,才只要了五兩。就這娘都不肯!”
“唉!娘是摳慣了,什么都要省!連我的終身大事她都不肯松一松!”哥哥的言語里也有幾分埋怨之意,“算了算了,反正這事也快了了,到時你再幫我好好勸勸娘,咱們把生米煮成熟飯,看她還能怎么辦!”
章清亭聽明白了,這是對婚事不滿,自作主張要退親啊。那早上遇到他,恐怕就是去借錢的。
弟弟樂了聲來,“那到時,你和桃子姐打算怎么謝我?”
“你這小子,辦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要好處!當你哥是大財主啊?快走吧!早些回家才是要緊!”
那哥哥一轉身,竟直奔章清亭藏身之處而來,待要避讓,還是發出了聲響。
“誰?”
章清亭索性清咳一聲,大大方方迎了出去。
那哥倆嚇了一跳,夜色昏暗,瞧不清章清亭面目,只依稀是個陌生女子,略放下些心來。
“你這姑娘,深更半夜的躲在此處做甚么?”發問的是哥哥,越是心虛的人往往嗓門越大。
“散步。”章清亭淡淡的回道。
她可理直氣壯的很,本來就不是她主動來聽人墻根的,明明是這兩人說到她面前來,她又不是聾子,關她什么事?
那哥哥聽她這么一說,又聞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氣,不由得想歪了,眼里頓時現出厭惡之意,“天色既暗,不安于室,招搖過市,定非良家女子!二弟,快走!”
“你這人怎么凈喜歡含血噴人?”章清亭不干了,憑啥被人無端侮辱啊!
她冷笑著,“你又有多清高?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私自毀婚。還與女子暗通款曲,私相授受,這也是讀書人該明的禮義么?幸虧本小姐早上沒給你讓路,原來是行這般無良勾當!”
一聽這話,哥哥認出來了,這分明就是早上橋上遇到的那名刁蠻女子!
“怎么又是你!”哥哥繞著她轉著圈子,這一早一晚的,雖然都沒看清面目,但光聞她身上的味道,這變化還真大!新仇舊恨一并激發了出來,頓時斗志昂揚,挖苦著她,“這位姑娘,你不堵路了?改偷聽了?小生還真是與你有緣啊,走哪兒都能遇見你這掃把星!”
“嘴巴放干凈點!早上明明是你無理取鬧在先,現在又是你偷雞摸狗在后!這大路迢迢,又不是你家的園子,憑什么不許別人出入?哼,君子坦蕩蕩,入暗室而不欺。你心里若是沒鬼,何必怕人偷聽?”
“你!你……你既懂禮義,該知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我們兄弟二人在此說話,你又為何要鬼鬼祟祟藏在一旁偷聽?再瞧瞧你,朝貧而夕富,定是做了什么來路不明的勾當!”
“這錢是我自己憑本事掙回來的!”章清亭一氣之下差點脫口而出,這是本小姐靠打馬吊贏來的!可想想這賭博之戲,說出去也甚不雅,硬是咽了回去。
“那是啊!”路人乙不陰不陽的譏諷著,“姑娘在這條暗巷之中多走上幾個來回,肯定掙得更多!”
章清亭簡直要被氣倒了!“你枉讀圣賢之書,濫逞口舌之欲,到底是何家豎子,無端毀人清譽,報上名來,與我同去見官!”
“見官就見官!象你這等傷風敗俗的女子,才要好好教訓一番才是!”
見他兩人越鬧越兇,那弟弟不知底細,怕生出事來,把哥哥連拖帶拽的拉開,“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咱們快回家去吧!要不一會兒被娘逮到,那可就有的瞧了!”
哥哥冷靜下來一想確也是這個理,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與個姑娘為口角之事對薄公堂,縱然贏了也有損顏面,便半推半就的隨著弟弟去了。
“你們站住!”章大小姐被獨自扔在那里,氣得直跳腳,卻無計可施。
這一夜過得那個郁悶啊,章清亭在床上翻來覆去,直把路人乙罵了個昏天黑地。自然沒有留心到,張家某個人的異樣神情。
好歹一夜過去,到了天明,章清亭心中的不快才消去了大半。
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也不詢問了,直接讓伙計給隔壁那屋送去二十個饅頭,兩碟咸菜就打發了事。
待她自在屋子里慢悠悠的喝了一碗粳米粥,用了兩樣小點心,才召集這一大家子過來,宣布她的決定。
“桌上一共有十二兩銀子,你們每人拿二兩去!”
“哎!”應得最痛快的就數張發財了,抓起兩錠小銀子喜笑顏開的揣進懷里。
“記住!”章清亭掃了一眼都換上新衣吃得肚飽的眾人,慢啟朱唇吐出句話來,“從今往后,咱們便再無瓜葛!”
見他們眼中又流露出不解之意,她只好再費些唇舌,做著解釋,“也就是說,以后各人過各人的!你們再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會管你們,咱們一刀兩斷,就此一拍兩散!”
聽她這么一說,本來還高高興興領著錢的眾人都把手又縮了回來,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站在一旁默不吭聲。
“閨女!這好好的,你一大早發的是什么脾氣?”張發財老干巴臉上擠出一堆笑,討好的問。
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拿出母親大人議事時的氣概和腔調,“你給我結門親事也不過是二兩銀子,我現給你們每人二兩銀子,還添置了這些東西,也算是對得起你們了!這房錢飯錢我都會結掉,不用你們操心。趁著天兒早,各自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她……她這分明是想甩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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