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三八四)驚出一身冷汗
(三八四)驚出一身冷汗
唔趙成材深以為然,且不說旁的,就是牛得旺要留在京城中繼續醫治,也全得仰仗著人家。硬碰硬那是以卵擊石,解決不了問題不說,反而會把自己撞個頭破血流。
他現在處事可沉穩多了,思忖半晌后道,“此事咱們先別急,聽這意思,這事兒是孟老夫人和孟夫人的意思,而不是孟子瞻的意思。他為人素來方正,倒是個可以信得過的正人君子。說不定他知道了,還第一個反對你也別急,咱們且先等等,畢竟只是那么一說,也不算是明堂正道的來提親了,咱們若是鬧將開來,反而逼得她們狗急跳墻了。這年關在即,她們縱是有心,也未必有精力來辦這件事。咱們先拖一拖再說”
他以拳擊掌,重重嘆息了一聲,“不過玉蓮的年紀,也真是不小了老這么耽擱著,也不是個事兒就是不能馬上成親,給她訂個名份也好,也免得讓這么些亂七八糟的人惦記著要不,這京城她可真的呆不下去了”
章清亭出了個主意,“等著年過完了,我留下來陪旺兒,讓玉蓮回去嫁人到時方老爺子尋了方大叔的尸骨,也必是要帶著明珠回去的,正好一路同行。家里的事情已經安排得七七八八了,方老爺子最是精明,幾個弟妹也能管上事了,有他們在,家里沒我也行正好我也想放手練練他們瞧旺兒這樣,再有兩三年也能回去了,我就留在京城,還可以跟著喬二爺多切磋切磋,再琢磨著做點什么生意出來”
她是越說越覺得可行,但趙大舉子急了,“你一個婦道人家,做那么多生意干嘛?”
尤其是跟一個鰥夫在一起,更不可以特別那個鰥夫看起來似乎長得還不錯,家世又不錯,為人又不錯,各方面都不錯的情況下,就更不可以了
這孤男寡女,又都各帶著一個孩子,還都喜歡做生意,是多么的有共同語言?趙成材沒資格管喬仲達,也管不了章清亭,但勸勸他閨女她媽總可以吧?
章清亭白他一眼,“那你不過一個老師,考進士干嘛?嘁沒得個舉人之前還好,人家還嫌你們家門第低微,看不上眼。現在有了點小功名,各種麻煩事都來了你擋了這一樁,日后還跑不脫有多少樁呢”
她轉身走了,卻留下趙成材在那兒深思熟慮起來。
章清亭說得沒錯,他從前只是個窮秀才,人家就是看上了趙玉蓮,也不會用這么卑鄙的手段,頂多也就是要納個妾罷了。可自己是舉人了,多少還得給點面子。但這種給面子的方式,著實讓人有些吃不消
現在自己只是中了舉人,若是以后中了進士,乃至不怕丑的說一句,就是這么好命中了狀元,又該面對多少這種表面光鮮,內里骯臟的事情?
趙成材不是懵然無知,一心只讀圣賢書的窮秀才,他到衙門里混過,也跟孟子瞻婁瑞明這樣的官宦人家結交過。說得粗俗一點,就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
象孟子瞻,要動一個薛子安就得前思后想,琢磨大半年的工夫。還得剛好契合著皇上的心思,朝堂的局勢辦事。
而喬仲達作為侯府的庶子,論身份地位,可比一般人強許多吧?可他偏偏連自己的妻子都選擇,都保護不了,還要掩人耳目的出來經商做生意。這是現在出息了,若是一個不慎給浪打下去了,恐怕連骨頭渣都不剩。
再看晏博文,那就更慘烈了,手足相殘,同室操戈小命都保不住。
再說回自己家,靠著章清亭只發了點小財,家里都鬧得不得安生。若是自己當真吃上了俸祿皇糧,做起了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他們又將是怎樣的嘴臉?
而自己這么一個毫無背景毫無根基,從鄉下出來的讀書人,要憑什么才能在波譎云詭的朝堂之上站穩腳跟?
趙成材只覺背后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開始非常嚴肅非常認真的思考自己未來的人生之路,到底要何去何從……
臘月二十二,是晏府擇了出殯的日子。雖說沒有停夠傳統風俗的三七、五七之日,但從明日起就過年了,停兩個棺材在家里,別說親朋好友沒法上門,就是自己在家住著也覺得晦氣。所以如此行事,雖然有些草率之嫌,但也是情理之中,世人也能理解。
一大清早,晏府剛開了門,就見一身重孝的晏博文跪在門口,如白色的磐石,堅實厚重。他知道晏博齋只是讓他來擺擺樣子,肯定不會讓他染指任何父母的東西,所以自己帶來了這些天親手給父母燒紙錢的火盆,沉默的在晏府門前燒著,細心的用自己并不算太魁梧的身體擋著風,如呵護著珍寶一般,不讓凜冽的朔風吹走瓦盆里一點紙灰。
晏博齋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外面的情形,邱勝狗腿的上前讒言,“要不要去給他點教訓?”
這一家送殯從來就只有一只香火盆,可晏博文又帶來了一只,這算是怎么回事?
“胡鬧”晏博齋現在自信滿滿,他已經是大權在握,整個晏府盡在他的掌控之中,難道會怕一個被逐出家門的弟弟?
不過是一只香火盆,由他去吧再說,他在外頭,說不定周邊已經有了眼線,可不要在人前做出任何失禮的事情就是有,那也得等到人后才能做
“快去催夫人和少爺出來一會兒賓客都該來了,他們還不出來,象什么樣子?”
“是”邱勝應了剛想去,旁邊卻有個忠厚老仆忍不住插了句嘴,“老爺,夫人和小少爺這些天可累壞了,都有些風寒咳嗽……”
“難道病得不能動了嗎?”晏博齋很是不悅,“今兒是什么日子?就是爬也得給我爬起來”
“就是”邱勝狗仗人勢的教訓著那老仆,“張叔你也真是老糊涂了,越來越不懂規矩了要不以后就去墓園守靈吧”
那叫張叔的老仆氣得面皮都微微抖動,卻是不得不忍氣吞聲的解釋,“能去給老太爺和老夫人守靈,也是我老張的福氣只是方才,奴才想說的是,夫人和小少爺都早已起來了,不過是在后頭等著那藥熬出來,小少爺才滿周歲,恐怕吃藥得耽誤一會子工夫,還請老爺不要怪罪才是”
邱勝嘴角抽搐了幾下,不言語了。
晏博齋臉色稍霽,卻仍是微微的皺了下眉,口氣里頗為不耐,“哪那么嬌慣的?那你去瞧瞧,讓夫人快著點”
老張一哽,這還是親爹么?暗自為了夫人與小少爺心疼,卻又無可奈何的領命走了。
晏博齋自到棺材前繼續去扮演他的孝子賢孫,心里卻覺得有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痛快他小的時候,又有誰哄過他來?那么作為他的孩子,也沒有被哄的資格
天色漸漸的亮了,前來吊唁的賓客也越來越多。
晏家世代書香門第,又是太子太傅,在朝中一直舉賢任能,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現在整個北安國朝廷里大半的官員,包括皇族子弟幾乎都可以說是晏家的學生。
所以晏懷瑾今日出殯,所有的王公親貴全都來了。就連近年來一直與晏博齋交惡的孟尚德,也親自帶著孟子瞻上門。
早朝之上,當今圣上還特意開了金口,早早的結束了公事,讓幾位年幼的皇子代他前來祭奠恩師。此言一出,那趨之若騖,奉承逢迎之人就更多了。
晏家門口,一路的白車素轎延綿了幾里路去,還有各位交好的世伯故友沿途設下的路祭,接天辟日,鋪天蓋地。遠遠看去,就象是大半個承平都為晏懷瑾戴上了孝。
而此次也是晏博齋正式接手晏家之后辦的第一件大事,為免旁人閑話,他是著意鋪張,一應葬禮,包括請的和尚道士都是按最高規格的辦。
直把個沒見過大世面的趙成材看得嘆息不已,“如此奢靡,不過是做給后人看的樣子。若是當真孝順,就在人活著的時候多善待些,只怕還能讓逝者更加安樂。”
這話章清亭很是贊許,他們一早都陪晏博文來了。全都換上了素服,去了釵環脂粉,就連小喜妞,今兒也換下了大紅花衣,特意給她選了一件藍布棉衣,以示尊敬。
只是他們不愿去無謂的招惹晏博齋,故此便在附近喬仲達的一間店鋪內歇息了一陣,直待客人漸多的時候才過來拜奠。不為其他,只為著是晏博文的親生父母,作為朋友也是很該來送上一程的。
派去打探的小廝瞧著時辰差不多了,過來回稟。喬仲達領頭起身道,“那咱們也去吧”
知道那里車轎已經停不下了,眾人魚貫步行而去。
門口那兒,晏博文還是一動不動的跪在雪地上,北方天冷,那大雪入地難化,想來定是極其寒冷的。如此誠心,也算是其情可嘉了。往來賓客進進出出無不多瞧上一眼,有些認得,有些卻不知,議論紛紛。從前關系好的多有喟嘆,就是不太熟的也覺得這樣一個曾經的少年俊杰淪落至今,也甚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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