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砂把謝君瑞領走以后,整個院里才算清凈了下來,凈竹替顧雁歌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顧雁歌也確實累了。一從宮里回來就遇上這樣的場面,也不知道這一家子人都是怎么想的。
凈竹一邊揉著顧雁歌的太陽穴,一邊在低頭思索著,忽然抬頭問道:“主子,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先是把青砂指使過去,又把二人抬了房,主子到底想做什么?”
顧雁歌閉著雙眼,安謚地躺著,香爐里燃著裊裊的沉香,一縷縷的輕煙在屋子里彌漫開,整個屋子里透著一股安寧沉謚的氣氛。顧雁歌聽了凈竹的話兒,唇角便露出淺笑,聲音幽微地道:“凈竹,有些人不需要你做什么,自己就會出錯兒,要做的只是等,等到時機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貼身嬤嬤此時也在屋子里,見沒外人在,便嘆息一聲道:“主子想不損聲名地和離,這談何容易,奴婢這些日子四處打聽了一番。和離之事在本朝雖有先例,但莫說是皇家,便是王公貴族家也從來沒有過,主子……這是可行不可行,您還是得掂量著些。”
“嬤嬤,如謝君瑞這樣的人,不捅簍子便罷了,說哪天一旦捅了出去,便是驚天之事,到了那時候,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遞幾句話。就只憑著父王的面子,只憑著父王生前的赫赫軍功,也會細細考慮我的意思,總不至于讓堂堂恪親王的獨生女兒,委身于一個獲罪之人吧。”顧雁歌漸漸的也摸清了,皇帝對恪親王,心里有著很深的愧疚。
恪親王短暫的一生,幾乎都在為景朝南征北戰,雖是親王卻受盡了多少苦難,恪親王逝世時,皇帝久拜在墓前仰天長嘆:“王弟去了,孰可司天下之兵馬,孰可守天下之安危……”
恪親王走后,邊關數個重鎮失守,后來多虧了蕭永夜為首的一干恪親王親近的將領,才一點點收復失地。皇帝失了恪親王,等同失了防護邊關的萬里長城。如今邊關動亂,皇帝便愈發感念當初恪親王在世之時,只要恪親王往邊關一坐,便先退敵三分,而如今的景朝卻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
顧雁歌想到這些,心下稍安,大約是嬤嬤和丫頭也想到恪親王在皇帝心頭的份量,于是也就默不作聲了。
凈竹想了想,卻總覺得左右都是顧雁歌呼虧了,便又道:“難道就只能等郡馬犯錯嗎,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去,不是得誤了郡主的大好年華嗎?”
凈竹這么一問,嬤嬤和扶疏都是一愣,是啊,謝君瑞等得起,可顧雁歌卻是女兒身,待到年長以后,便算是和離了,又去哪找那個可以執手過百年的人。
顧雁歌在小榻上側了側身子,手懶懶地搭在腰身上,微睜著眼睛輕笑道:“錯兒,自從他回府以來,哪天不在犯錯兒,哪件事兒若挑出去,皇上都必定好好責罰一番。只是責罰是遠遠不夠的,小錯積不成罪,等他犯下大過罪無可赦之時,皇上就算看在太候爺的面子上容他一條生路,卻已經失了君心。”
顧雁歌說完便暗處嘲笑自己,自來都是個心軟的,她雖然看不上謝君瑞,可也從來沒想過要謝君瑞的命,更不需要謝府上下的人來陪著一塊受罪。
嬤嬤搖頭,照謝君瑞這樣下去,永遠只可能犯些小錯,滔天之罪又怎么可能:“主子,他一日不犯錯,您便等一日,他一年不犯錯,您便要等一年,若是三年五載都不成呢,您又該怎么辦?”
顧雁歌聽了嬤嬤的話,忽然睜開眼睛來,噗嗤一笑道:“嬤嬤,您太高看他了,三年五載,我看至多就是這一二年的事兒,嬤嬤瞧著罷,他在府里都一天能生出幾件事兒來,可府里有人替他遮替他擋,但出了這門子,還有誰會替他擋著。”
嬤嬤聞言也就松了眉頭,這謝君瑞可也是個有職在身的,不可能天天閉門在府里,歇不了幾個月就得出去。今年邊關一入春就沒怎么下雨,敵軍大多以游牧為生,依水草而動,今年大旱草場不豐倒不算大礙,缺水才真正制約了敵軍的進攻,邊關因此才稍平定了下來。等入了秋雨一下來,怕就沒這么安生了。
扶疏在一邊忽然想起了件事,便抬著向著顧雁歌道:“宮里給主子送月例來時,奴婢聽公公提了幾句,說是皇上正在為邊關的事發愁。今年回屹人大量招募士兵,連山的草場今年沒有受旱情的影響,還是一貫的好,養了春夏兩季,到時候馬養肥了,人也養足了精神,怕又是要有一場惡戰。”
凈竹這下高興了,拍著手歡快地道:“奴婢說呢,怪不得在宮里見到了蕭將軍,蕭將軍都回京城兩年余了,一直賦閑著呢,看來這回真是得有場惡戰,要不然皇上不會召蕭將軍進宮。”
嬤嬤一聽也徹底安了心,也是面帶喜色的道:“蕭將軍頗有當年王爺之風,帶兵勇武,極善謀斷,又承襲了王爺當年為將時待士兵的親和,不但得軍心,打起仗來也是出了名的勇猛。看來,這回的戰事,京里大大小小的將領都得調到邊關去,這真真是天佑主子……”
“對對對,主子,有蕭將軍在,邊關必然無礙,到時候皇上不用擔心邊關戰事,咱們呀也就坐等著‘好消息’送來。”凈竹自從在謝君瑞院里聽到那二人的對話后,就開始討厭謝君瑞,好好的一個郡主,卻無辜被負,還要聽著二人情深意長的對話,任誰也會覺得顧雁歌虧得很。
又說了一會子話,顧雁歌說累了,嬤嬤正打算帶著丫頭們離開的時候,院門外來了個丫頭,是謝君瑞院兒里的。顧雁歌揉了揉額頭,心說這群人還有完沒完了,卻還是強忍著不適讓扶疏去把人叫進來。
丫頭上來了便拜倒,高聲道:“奴婢拜見郡主,郡主萬福。”
顧雁歌手一揚,讓那丫頭起了身,略帶著些疲憊地道:“起吧,不好好在郡馬那兒侍候著,怎么到我院里來了?”
丫頭這才起向,低頭躬身道:“回郡主的話兒,新姑娘身子不成了,老夫人現下已經累得睡沉了,奴婢等不敢去打攪老夫人,只好來郡主這兒請郡主過去一趟。院里現在沒有能做主的,奴婢等也慌了手腳,還請郡主過去拿個主意才成。”
新姑娘……顧雁歌愣了愣才想起,妾室入門沒生下孩子之前都只能叫新姑娘,生了孩子才能被稱為“姨娘”,那時才算是真正的進門了。顧雁歌其實是不想去的,她這會頭昏沉得很,但是又不能不去,只好隨意地讓凈竹整理了一下,帶著丫頭們去謝君瑞院里。
過了流水曲橋,還沒近院門,就聽著里頭一陣喧天的嘈雜聲,顧雁歌大曲橋上停了停,猶豫了會兒還是沒轉身,繼續走了過去:“嬤嬤,你去請個嘴嚴實些的太醫來吧,去府上請,別去宮里。”
嬤嬤搖搖頭,還是領了命去,顧雁歌這才領著丫頭們進了院門。院兒里侍候的丫頭們早已經亂成了一團,青砂也在打頭那兒站著,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喜還是悲,只是不言不語地站在那兒,丫頭們吵吵著也不管,眼睛去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杏雨的房門。
房門正緊緊地閉著,屋里不時還傳出陣陣說話的聲音,看來謝君瑞和江杏雨此時正在屋里。院里的丫頭見顧雁歌來了,紛紛拜倒在地,青砂也連忙上前來,無比委屈地哽咽著聲音道:“郡主,郡馬把奴婢們都趕了出來,獨自守在屋里,誰也不讓進去,奴婢們也不敢進去。”
顧雁歌輕嘆一聲,很想轉身就走,心說這管她什么事兒呢,但這滿院子的破事兒,難道真讓她們一事煩了二主,再去把老夫人弄醒。想到這兒便讓扶疏去叫門兒,卻沒想到叫了好一會兒,里頭的人沒有半點兒反應,顧雁歌搖搖頭,示意丫頭直接開門。
丫頭們把門打開了,顧雁歌扶著凈竹,屋里悶暗而陰郁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腳下微微一頓,頭愈發的昏沉了些。近了屋內,只見謝君瑞趴坐在江杏雨的床榻邊上,一句話都不說,見了她們進來,也跟沒有看到一樣。
顧雁歌嘆息一聲,這就是謝家小候爺的出息,走到謝君瑞身側,看江杏雨昏迷之中喲中依舊喃喃著些什么,顧雁歌不想說話,卻還是開口道:“嬤嬤去請太醫了,不必擔心。”
卻沒想到謝君瑞瘋一般地撲了過來,凈竹和扶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顧雁歌已經被謝君瑞推著撞到了床榻旁的衣架上。顧雁歌扶著床柱子,這才沒有撞倒在地,僥是這樣卻已經撞得全身松散,這硬木架子害人啊。顧雁歌揉著可有些疼的肩膀,心說這身子真是個嬌慣了的,就這么一撞就渾身發疼。
顧雁歌正要后退兩步,讓開謝君瑞,謝君瑞已經先她一步欺身而上,眼神死死地瞪著她道:“你們為什么,連一個小小的杏雨都容不下,她什么都不要,她什么都不求,她甚至沒有你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她不能跟你爭什么,為什么你們還是不能讓她好好的生活?”
這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屋里院外的丫頭全都愣了,嬤嬤帶著太醫正好到了門口,聽到這番話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今天繼續惡趣味,我想唱“杏花殘滿地傷,君的影子已凍僵,花殘人斷腸,君的心寸寸寒,君凌亂杏花殘,花的哭泣聲聲長,說什么癡情感天世無雙”,請參照周董的《ju花臺演唱,嘿嘿……)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