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圍獵就結束了,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回京,謝君瑞的事兒似乎就這么被壓下了,但親貴子弟們這邊是一天一小戲,三天一大戲,把謝君瑞折騰得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這會兒,謝君瑞坐在小車上,挑開前頭的簾子,看著面前長長的車隊,華麗而張揚地行駛而過。
顧雁歌今日一襲青色掐身的騎馬裝,笑顏淺淺地在馬上和幾位同樣騎著馬的公主們說著話兒,那景象竟是那般的美好。前幾日,津洲候去找過了謝君瑞,只說了一句話,那樣如珠如玉的女子你瞧不上,卻偏瞧上這連風都能刮跑的丫頭,沒出息。謝君瑞正想著的時候,江杏雨拉了拉謝君瑞的袖子,謝君瑞回頭看一眼,臉上又盈滿了笑意。
顧雁歌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于是回頭一瞧,沒看著謝君瑞的眼神,反而看到了在后頭打馬過來的蕭永夜。今日是一身的玄衣,在馬上迎風而來,那風采令幾位宗室女都驚嘆不已,于是八卦開始了。
“蕭將軍長得真好!”某宗室女兩眼放光地道。
五公主噗嗤一聲笑,看著那宗室女道:“長得好?我反正看不住蕭師傅那張臉哪里好了,連笑起來都是硬的,你不覺得總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另一位閨秀掐著小帕子,回望了一眼道:“不是面相好,論面相,還是謝小候爺生得好。蕭將軍那樣的英武之人,怎么能用長得好三個字,蕭將軍是堅毅雄渾之人,往那兒一站就很懾人了。唉呀,這樣的人看著不好相處呢,會不會在家里也這副冷冷的樣子呀!”
顧雁歌失笑,冷冷的樣子,私底下她倒是覺得蕭永夜是一個挺好相處的人,雖然笑是少了點兒。回頭望了一眼蕭永夜,心說那張臉要是常笑笑,說不定也能劃進“長得好”的范圍之內。
一路說說笑笑地回京師,路上的話題總也離不了年輕的男兒們,一會兒是蕭永夜,一會兒是顧次莊,一會兒是年輕的皇子們,這回京的一路倒是歡快而有趣,顧雁歌聽了不少八卦,也聽了不少笑話,心情自是好得很。
回了府里,一下馬車就看到了青砂挺著個大肚子,腆在門口給她行禮,側臉一看江杏雨苦巴巴皺成一團的臉,不由得心情更加愉悅。算來這孩子是明年四月底差不多該生了,只希望那時候謝君瑞還有那個心情有,有那個機會為這個孩子辦洗三。
回了院兒里,嬤嬤早已經備好的浴湯,沐浴更衣后,換了寬大的袍子在院兒里歇下,樹蔭里涼涼的,倒是很舒適。忽然外頭湊進來個小腦袋,一看可不是顧承憶嘛,越走近了就越覺得顧承憶比起恪親王那縱橫之氣來,太弱太弱了,顧雁歌想許是在小門里長大的,身上沒那份氣度。
顧雁歌招招手,看著顧承憶道:“承憶,進來吧,在姐姐這兒用不著探著探腦的,進來好教丫頭們都認認你,以后你還得常來常往的呢!”
顧承憶透著小心地從院門外頭進來,看著顧雁歌道:“承憶見過姐姐!”
顧雁歌預備著讓這孩子先住恪親王府里,那兒有現成的管家和丫頭,等皇帝給顧承憶賜了府第再張落好了才能搬:“好了,咱們姐弟間不多禮,蘭姑呢?”
蘭姑應聲連忙進來,跪在地上請安:“奴婢見過郡主,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雁歌讓蘭姑起來,蘭姑卻是連頭都不敢抬,上回顧雁歌讓蘭姑站在一旁,太后就冷聲呵斥了,蘭姑便再也不敢站起來。蘭姑是賤籍的丫頭,若不是有了承憶,想必這輩子都脫不了籍,這還是看在恪親王面兒上,要不然就是有承憶,也依舊脫不得。
“蘭姑,這里沒別人,難道你要讓承憶坐著,看自己的娘跪在地上不成。”
蘭姑聽了這句話,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遠遠地低頭躬著身子,退到一旁去了。顧承憶想要拉蘭姑過來坐,蘭姑卻一把甩開了手,躬身對顧承憶說:“郡王爺,您請去坐吧,奴婢站著才自在。”
皇帝已經請過了宗親商議,這封賞的旨意過些日子就下來,現下眾人都已經改了口了。蘭姑雖然脫了籍,卻依舊沒能得什么封賞,不過到時候自然還是要意思意思一番,太后說這是要讓蘭姑明白,主子就是主子,兒子是主子,這做娘的可不是。
顧雁歌聽了只覺得有些殘忍,倒也沒反對,反正她待蘭姑是好的,就沖顧承憶這一聲一聲的姐姐,以及這些日子的回護,她也會好好待這二人。至于以后會發生什么事兒,她是控制不了,但眼下的事總還可以把持得住。
顧雁歌本待和顧承憶說說話,但是蘭姑遠遠地這么側立著,倒是讓顧雁歌有些難受,再看顧承憶,也是一臉的不自在,便揮手道:“嬤嬤,你領蘭姑去側堂歇著吧,備些茶點,切莫慢待了。”
顧承憶見蘭姑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湊到顧雁歌邊上道:“雁姐姐,蕭將軍是不是要去邊關呀,你可不可以請蕭將軍帶我一起去呀?”
顧雁歌抬頭一笑,看著顧承憶滿頭的汗,遞了帕子讓他擦擦,又讓扶疏倒了綠豆湯來,這才開口道:“你才八歲不到,去軍營能做什么,這不是傻話么。等過幾年你長大了,你就是不想去啊,我也得把你扔過去。”
“雁姐姐,軍營里又不是沒有七、八歲的孩子,鷂子營里還有都是十歲以下的,姐姐就讓我去吧。想當初恪……父王,才六歲就進營了呢!”顧承憶睜著大眼睛,滿是渴盼。
鷂子營顧雁歌倒是依稀記起了,那是將門世家里的子弟成長的地方,素有將星營的美譽,那地兒可是易進難出。進去了,若是不能成獨當一方之大將,就一輩子都是鷂子營里的小兵。
顧雁歌看著顧承憶哧溜哧溜地喝著綠豆湯,眼睛微瞇著目光很柔和,嘆息一聲道:“你可想好了,別看著蕭將軍現在對你是和和氣氣的,可去了戰場上,他就是大元帥,可顧不上你這個小毛孩子。”
顧承憶聽了這話,表情無比氣悶,放下綠豆湯碗,憤憤地道:“雁姐姐,我不是小毛孩子。”
顧雁歌只管掩了嘴笑,忽然想起來一茬兒,便又看著顧承憶,眼神灼灼盯著問道:“這事兒,蘭姑知不知道?”
顧承憶搖搖頭,四下看了眼小聲的道:“不知道,娘要知道肯定不讓我去,可雁姐姐,我想去,我想跟著蕭將軍去看塞上,去看看那個跑三天三夜都跑不出的天谷關草場。蕭將軍說父王一輩子的功業都在那兒,我想去看,雁姐姐你就答應了吧。”
“好好好,我答應,回頭我跟蕭將軍說說,不過你想去歸想去,去了可就是那句‘若非威鎮一方之材,絕不出鷂營之門’。”顧雁歌始終相信一句話,什么都能騙人,眼神騙不了人。就算是皇帝,看她眼神里的寵愛也雜著另一些意味。
顧雁歌和顧承憶高高興興地說了會兒話,扶疏就說天晚了,該送顧承憶回府了,顧承憶倒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不過今天已經遞了話去恪王府,說是會過去,自然還是得去才是。顧雁歌叫來了蘭姑,細細地叮囑了幾句,這才讓嬤嬤送出門去。
三日后上朝,有朝臣上奏,說是回屹人正在準備糧草,邊關四處都能看到扮成平民來大量買糧食的回屹人,朝臣上書,說是要禁止再賣糧食給所有回屹人。皇帝駁了這折子,說是四海之內皆我子民,戰非平民之罪,不能殃及無辜百姓。
蕭永夜上陳條說,與其堵不如疏,既然回屹人要買,景朝這些年連年豐收,便是賣給他們又何妨,只是這誰去賣,怎么賣上要好好動一番心思。皇帝一聽這話正對味,就安排了戶部的官員去辦這差事。
右相上書說邊關戰火在即,應該開始整兵、備糧草的事宜了,于是兵部忙了起來,禮部也跟著忙了起來,得備各位路大營各層將官的敕命。尤其是蕭永夜的大元帥之印,至于謝君瑞的軍權掌印,則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被消了音兒,畢竟這沒先例的事,辦好了萬古留名,辦不好就是罵名了。
這日早朝一結束,三省六部幾乎都忙了起來,連蕭永夜也時常是不得閑的,顧雁歌倒是替顧承憶留著心,卻總是難得碰上蕭永夜,便是偶爾見著了也是急匆匆的。
好不容易揪著空能說上兩句話吧,一會兒便有人來找,顧雁歌便只好讓人遞了帖子去,專門挑個時間去跟蕭永夜好好說說。再說也不止是顧承憶這一件事兒,還得請蕭永夜“好好招呼”第一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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