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的朝堂上,正當群正議事之時,內廷議事處呈上本子,擬請皇帝封蕭永夜為王。
內廷今日的議事臣正是顧應無,只見他在眾臣的驚愕之中手持玉笏大步上前,拜倒在皇帝座前:“皇上,微臣以為,靖國公為朝之重臣,先不論共尚雁郡主,單以靖國公之大功于社稷,且大忠大勇無可匹敵,理當封王。”
朝臣們一個激靈,看著皇帝,心里一個個打著小走鼓,這……還沒歸來多少時日,這就打算撤將封王了,要把軍隊的戰時指揮權從蕭永夜這兒拿走。軍隊戰時指揮權,從來就不是皇帝一個人決定的,宗室議、內廷呈,最后皇帝點頭了才算數。雖然說要皇帝點頭,其實內廷呈議過后,就大致是板上訂釘了。
而宗室和內廷,提的無非那幾個人,蕭永夜、曲清風,這二人才是累世的將門之后,才能讓宗室和內廷放心。皇帝老早就看不過眼,卻也不好明面上違了規矩。
可今天顧應無呈了請封王的折子來了,由此可見內廷和宗室都認可了,那就說明一件事,宗室和內廷以及皇帝的利益,次站到了同一線上。那么撤蕭永夜、抑曲清風,壓一干當年恪親王領過的將,而把軍政大權全攬在手里。
這……是一言堂啊,朝臣們這時候個個心里都轉開了心思,瑞王斜看了顧應無一眼,手微微動了動。顧應無低著頭看見了,遂笑笑示意瑞王爺沒事,瑞王爺安心了,安靜不作聲地退到后頭去了,生怕被皇帝逮著做了替罪羊。
“愛卿久于涵谷關外,夷之之兇悍,以卿之所見,除靖國公外,還有何人可領軍鎮壓,威懾千軍?”皇帝捏著手里的紫玉如意,眼里帶笑地看著顧應無,一個顧次莊,一個顧應無,個個都是圓臣,倒也還有骨頭在,算是朝之梁柱。
顧應無心說,這個您還問,您不是讓我揣測你的那點心思嘛,我偏不,想著又上前一步拜:“回皇上,天下萬民,鎮壓于口、威懾于身,然其心未必能服。所以,微臣以為以兵伐非上算,微臣自涵谷關回,遍見各地風物未開,民失教化。倘我朝能以諄諄之心加以教化之,必定能使化外之民皆心悅臣服于我朝,則天下何需刀兵。況朝有重將,又豈是靖國公一個,雁郡主自由失枯,如何能忍其與靖國公兩地分離,夫妻遙望。”
顧應無這一番話說得是入情入理,絕對沒有可挑之處,但真要挑,那也是處處的漏洞。當顧應無這話說到皇帝心口上去了,皇帝面帶悅色,下面的朝臣們自然也察顏會意。當然,這世上永遠不缺乏愛與眾不同,喜歡鶴立雞群的人。
比如左諫議大臣,立馬上前一步,拜倒高聲呼到:“皇上,微臣以為不可,靖國公不封王,皆是因為可威懾四方。這就好此皇上有一把利刃,縱使久藏,也掛在那兒,足可以震懾敵人。然若是投爐化劍為犁,固然是仁義之表,卻也在敵人面前少了一份依仗。”
于是朝臣們很自然地分成了兩派,一派為察顏觀色圓滑派,支持封王;一派為老臣、直臣寸步不讓派,反對封王。皇帝就這么看著,讓他們爭,皇帝不表態,又漸漸生出一派了,和稀泥派,如老奸巨猾的瑞王爺一流。
最后顧應無一句:“皇上,這是否封王,咱們在這議論,畢竟只是論,不如請靖國公來,若是靖國公愿封,自然是高封厚賞,若是不愿,咱們自也是順水推舟,全了靖國公一片為目為民之心。”
皇帝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他怕在朝堂上被一口回絕,但是一想,他是皇帝,難道還怕個臣子不成,于是大手一揮讓內監去宣蕭永夜。
蕭永夜急急忙忙趕來了,到大殿之外等皇帝宣召的時候,忽然想起出門時,顧雁歌笑瞇瞇揮手的樣子,心里頭暖暖的,那些許不舍也就稍稍淡去了。都說只有戰死的將軍,沒有老死的兵,軍人本來應該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可這世上的事總是得一不可得二。
也許皇帝不是表現得那么明顯,對權利的太過深切,他也不會有退出戰場的念頭。也許他也始終只是個自私的人,為家為國的念頭固然壓在心頭,但更多的時候,也只想過安定的日子。
“皇上有旨,宣靖國公晉見。”
門外的小太監連忙叫了蕭永夜一聲:“靖國公大人,皇上傳您了。”
蕭永夜應了一聲連忙大踏步進殿去,帶著一身的沙場氣,行走在眾人的目光之中,一日為兵,一生從軍,就算卸去一身的兵權,他也依舊是那個沙場上無敵的蕭將軍:“微臣蕭永夜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似乎挺高興看到蕭永夜似的,連連叫道:“靖國公快快起,這幾日不見了,愛卿們都瞧瞧,靖國公這滿臉的春風洋溢,讓朕看了都妒忌。”
瑞王這會兒上來了,剛才一句話不摻和的人,這會兒倒是比誰都快了:“皇上,微臣瞅著靖國公這臉上也帶笑了,一時不適應還真當是自個兒看錯了。嘖,雁兒就是不一般,能把蕭冷面煮成熱乎水兒。”
蕭永夜默默地聽著,淡淡的笑,這調侃啊,拉近關系,也是皇帝的一種手段,以前是司空見慣并全情投入的,今天竟然有點無感了:“微臣謝皇上圣恩,全憑皇上做主,微臣和雁郡主才有今日之喜。”
“得了,站直了說話,一個個躬著身子也不嫌累。永夜啊,你如今也不是外人了,朕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的,就直說了。”皇帝這一直來直去的表現,讓底下的朝臣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只聽著皇帝又說:“永夜有功于社稷,朝野皆知,朕如今要你做一個選擇。一是繼續征戰沙場,一是積功封王,與雁兒相守白頭。”
蕭永夜凝神,似乎在考慮似的,這家伙現在也開始裝深沉,好演戲了:“皇上,微臣自幼隨家父征戰,打小便是在軍營中長大,如今一時間要臣離了軍營,真是有些不適應。”
說完話,蕭永夜看了看皇帝的臉色,果然有些不自在、不痛快了,蕭永夜瞄了一眼,忽然拜倒在地:“微臣雖不適應,卻不敢有負恪親王所托,亦不敢有負宗室所望,微臣當全心照拂雁郡主。微臣啟皇上,臣愿封王!”
一時間眾臣嘩然,蕭永夜大概是景朝一個被上趕著封王的,津洲候雖然有軍功在身,但就算到了現在,皇帝也從來沒有動過封王的念頭,對于津洲候,皇帝就一個心思——斬草除根。但是蕭永夜,皇帝是怕直到了要用的時候,反而無人可用,既然蕭永夜知味,倒不如留著,也是個依憑。
有蕭永夜自己的意愿,加上皇帝默許,內廷又呈了折子,蕭永夜封王之事也就定下了來,本來要封恪親王,但蕭永夜二話不說就推了。皇帝和朝臣們也理解,于是另議了封號為恒,蕭永夜為景朝五個異姓封王的臣子。三日后,封王的旨意下來了,百姓們在有意的安撫之下,并沒有太多的反應,其實在百姓們看來,蕭永夜本來就該封王了,普通百姓哪知道什么“王不掌兵”的事兒。
“老蕭,該恭喜你了,你可是我們這群子人里,一個封王的。”顧應無舉著酒杯恭賀。
蕭永夜一笑,比起剛接到圣旨的時候,已經坦然得多了:“當初應無還笑話我,異姓想封王,異想天開,如今我卻是早過你們了,當初賭誰先封王的賭注,今兒可以清算了。”
顧雁歌在一旁看著,其實她完全能感受到蕭永夜心里的失落,其實她何嘗不希望這個男人能擁有他的驕傲,而且一輩子都這么驕傲,可眼下的形勢,卻是你不推辭,就再也別想抽身了:“哥哥,你當初不厚道,怎么能跟人比早封王。你可是嫡長子,無論如何也要封王的,竟然拿這個來當局。”
顧應無只瞟了一眼,涼涼的說:“就算沒這個優勢,我也早過他們,要不是當初跟父王置氣,一個人跑到關外去,我早該封王了,還輪得上他拔這頭籌。”
顧次莊嗤笑一聲說:“你也說得出口,好意思啊你,我看你在關外別的沒學著,就把這張嘴學得跟阿烏子似的圓溜!”
一旁本就沉默的忱王更加郁悶了,這真叫躺著也中箭啊,悶悶地小聲地抗議了一句:“關我什么事,別扯上我,你們的賭局我沒參加!”
“你當時倒想參加啊,你在關外呢,當時還是化之民,蠻夷一個。”顧次莊看得出忱王郁悶,故意在這挑事兒。哪想得到,忱王掃他一眼就不搭話了。
顧雁歌有些莫明其妙,這人是來喝酒的吧,還是自告奮勇來喝酒的,難道是專為來喝悶酒的。顧雁歌看不明白,蕭永夜卻明白,拍了拍忱王的肩,忱王瞪他一眼,意思是你把我的搶了,你還拍什么拍……
顧雁歌很不厚道地開始構思JQ,另一頭顧應無又說起江杏雨來了,顧雁歌的精神頭就更足了。
“次莊,你不厚道,你安在院子里的是什么人啊你,成心看我笑話呢吧!”
顧次莊連忙擺手大呼冤枉……嗯,戲肉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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