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無病剛打完電話,他爸范亨就找出來了。
“你怎么跑出來了?人生地不熟的,小心走丟了,我可是聽人家說,廣州的人販子很多的。”范亨嚇唬道,不過他知道這個是嚇不住范無病的,這個小兒子太囂張了。
“打個電話而已,怎么可能走丟了?”范無病覺得跟老爸討論這個問題簡直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揮了揮自己的拳頭道,“再說了,遍地都是公安,我不認識路還不會問啊?人販子什么的,更是不要提,若真有這么不長眼的人販子,我還真要把他老窩一塊兒端了。”
嗯,這個倒是有可能。范亨看了看范無病的小拳頭,雖然長得粉嫩嫩的,力氣卻大得難以想象,前幾天的時候范無病“鍛煉身體”,恰好被范亨給看到了,這小家伙是直接用手去抓樹皮的,那樹也是倒了霉了,被他摳得跟被蟲子咬了一般。
我以前也沒有干什么壞事兒,怎么就整出這么一怪胎兒子來?范亨很有些郁悶。
好在范無病從來沒有給自己招惹來什么麻煩,即便是有什么風波,到最后也會演化成大好局面,因此范亨也沒有收拾范無病的理由,況且,看現在這個樣子,單從武力上來講,范亨也未必能收拾得了范無病。
“你剛才給誰打電話?這里有你的熟人?”范亨問道。
“嗯,就是上次買走我一堆破爛的那家伙,這次我跟他談筆生意。”范無病點頭回答道。
收破爛的那個,范亨還有些印象,應該說很有些印象,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那人,可是卻扎扎實實地看到了人家留下來的鈔票,整整九千塊錢啊!范亨怎么也想不出來,會有人出錢購買范無病收拾回來的那堆破爛,大家扔都嫌麻煩的東西,居然能換會大把大把的鈔票來,這讓身為國家干部的范亨感到非常不能理解。
這小子怎么一天盡整這稀罕事兒呢?
“你們又談什么生意?”范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對這個兒子真是有些不放心。
“服裝生意。”范無病回答道。
“服裝?你懂那個?”范亨越發感到不可思議了。
這個事情能有什么搞頭呢?自從文革以來,大家穿得最多的就是草綠色的軍裝,間或有些深藍或淺灰的中山裝之類,顏色單調得很,如今雖然放開一些了,但是物資卻比較匱乏,服裝樣式的改變也不大,倒是來到廣州這里以后,看到街上的女人們穿得花枝招展,很有些養眼的感覺,范亨不得不暗嘆廣州就是廣州,就是首都那里也未必有這樣開放的風氣啊。
正琢磨著回去的時候,是不是也給張梅捎幾件新潮的衣服的范亨,卻忽然聽說兒子要搞服裝生意,不由得引起了興趣。
“不是很懂,不過我知道這東西能賺錢。”范無病回想了一下,自己見識過的各種服裝款式相當豐富,簡潔的繁雜的都有印象,如果有那個閑工夫,就是世界名牌的經典款式也能盜版他百十種出來。
問題是要弄出適應這個時代的衣服出來,還真得仔細琢磨琢磨,你總不能直接就把小吊帶和透視裝弄出來吧?你就是弄出來了,也沒人敢穿,沒準兒還給你扣上一個污染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精神糟粕的帽子。
“錢錢錢!你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就想著錢?!”范亨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有些生氣了,指著范無病的鼻子怒罵道,“你不知道自從你弄了那個養豬場,我跟你媽有多擔心?!現在又要倒騰什么服裝,你不知道這樣是投機倒把行為?政府是要嚴厲打擊的!你這么小一孩子,怎么盡整這不著邊際的事情?!”
范亨的怒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大家的思維依然是保持在陳舊的運作方式上,對于新生事物有著異乎尋常的恐懼,眼看自己的小兒子這么折騰,有幾個父母能夠不心驚肉跳?
雖然說如今上面要改革開放,可是政策的貫徹是有幾個過程的,阻力重重,間或還有逆流,人們對于改革的看法還不統一,或者說是對于改革中出現的各種問題缺乏明確的判斷和認識,長期在計劃經濟模式下生存的人們,對于市場經濟方式下普普通通的事情,都會有發自內心的恐懼和擔憂,對于在自己身邊發生的無法理解的事實的反應更是容易過激。
原來范亨是擔心自己在倒騰服裝,范無病明白過來之后,立刻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要引進一套完整的服裝制作設備,開一個制衣工廠,并不是你所想象當中的倒騰衣服。”
“開工廠?!”這下子范亨更是感到怒不可遏了,“你以為開工廠是過家家嗎?那是需要資金,需要技術,需要人才,需要政府的支持的!這事情是你一小屁孩兒能應付得了的嗎?!不要以為你比別的小孩兒聰明一些,就能異想天開!這事兒,不靠譜兒!”
范亨的見識自然多,但是他依然被局限在以往的慣性思維之中,若是干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條件成熟了,那還有什么奇跡會發生呢?范無病很明白這一點,因此也沒有跟父親范亨爭執,而是看著他發泄完怒氣之后,才靜靜地解釋道,“老爸你不用擔心,你說的那些困難都不存在,這事兒不但靠譜兒,而且還會得到當地政府的有力支持的。”
看著范亨充滿了疑惑的目光,范無病頗為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時候,選擇如何解釋的方式也是一種令人神傷的事情,他總不能說自己明白今后三十多年的發展軌跡吧?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