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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沉默了。
他低下頭,繼續專心的燒烤,沒有再和曹朋糾纏。
野豬肉被烤的焦黃,一滴滴豬油滴落在篝火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小溪上空,濃香四溢。
“先吃飽肚子。”
魏延切下一塊烤肉,遞給曹朋。
快一天沒吃東西,曹朋也確實有些餓了。也不再客氣,伸手接過烤肉,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天快黑了,你現在走,也不安全。”魏延看著曹朋吃東西的樣子,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那笑容,旋即消失。他低著頭,食不知味的咬了兩口烤肉,而后輕聲說道:“等明天天亮,我送你一程。從這里到老河口,大概半天的路程。你到了老河口之后,可以坐船走,也可以直接向南行。沿著大路,別走小路,差不多后日凌晨,就能抵達棘陽。”
要說起對南陽郡的了解,魏延還真是熟門熟路。
曹朋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魏延說的倒沒錯,此時宛城雖然尚在風平浪靜,但還不算安全。曹朋也不清楚,曹操有沒有抵達宛城,更不知道,是否已經上了張繡的嬸子。但不管怎樣,魏延愿意送他一程,也算是夠意思了。
只是……前世的魏延,投奔了劉備,雖未有過獨領一軍的風光,但在蜀漢也算得上一個人物。而今,他卻選擇了曹操。曹朋這只小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之后,把蜀漢陣營中一等一的上將給推到了曹操的陣營當中。這效應,似乎有點大了……曹朋也開始糊涂,魏延的將來,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也許,魏延會比原來做的更好;也許,他將會從此泯沒蕓蕓眾生。
畢竟,曹操和劉備的情況不一樣。
魏延投奔劉備的時候,劉備勢力尚不算強橫,所以能夠迅速獲得青睞;而今曹操麾下,兵強馬壯,猛將無數,謀士如云。歷史上曹操的五大謀士,如今也僅剩下賈詡還沒有投奔。如果魏延加入曹軍的話,必然會面臨更多的,更大的挑戰。曹營之中,競爭可是很激烈啊!
但這是魏延的選擇……
曹朋也不知道,魏延這樣做是正確,還是錯誤?
總之,魏延從此以后,將會走上一條與原來全不相同的道路。而造成這一改變的,正是曹朋。
如果沒有曹朋,魏延也許會繼續當他的兵王。
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點,他可能會被文聘看重,成為千人督,牙將;然后,劉備會出現,劉表會病故,魏延會選擇追隨劉備,從此過關斬將,建立無數功勛……不過現在,都改變了!
當晚,曹朋躺在樹下。
夜風很涼,他蜷縮成一團。
魏延仍坐在原處,抱著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里,叫做大王崗。
據說劉秀建立東漢的二十八元勛之一,冠軍侯,執金吾,號稱劉秀帳下第一猛將的賈復,曾在這里聚眾為王,反抗新莽政權。歸附劉秀之后,更每戰爭先,勇悍無敵。后因屢受重創,晚年身體羸弱。每每夢回當年的大王崗,與眾兄弟相聚。于是請奏劉秀,將他當年聚義之所,賜名為大王崗。
距離曹朋和魏延休息的地方大約二十里,至今還留有當年大王寨的遺跡……
“阿福!”
“嗯?”
“我若投奔曹公,能否報仇雪恨?”
曹朋沉默良久,輕聲道:“如果魏大哥你想馬踏荊襄,也許能夠實現。不過若想馬上報仇,恐怕有些困難。”
“為什么?”
“劉荊州畢竟是漢室宗親。
曹公雖說迎奉了天子,占居大義之名。可也正因為這樣,他會遭受到無數嫉恨。如今曹公周遭尚有袁術、呂布和袁紹虎視眈眈。關中李傕郭汜,也還沒有平定。如果他這時候對劉荊州用兵,勢必會招來各方勢力的聯合打擊。所以,魏大哥你若想報仇,北方不定,斷無可能。”
魏延驀地轉身,凝視著曹朋,臉上流露出驚奇之色。
這番話,如果是出自那位名士之口,比如龐德公,比如司馬徽,哪怕是出自文聘之口,魏延也不足為奇。可偏偏,這些話是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來,魏延若不驚奇,才真的怪異。
突然,他笑了!
曹朋坐起身,“你笑什么?”
“你來義陽屯的那天晚上,鄧節從曾和我談起你。
他對我說,阿福你文不通詩論,武不過泛泛。可若說起‘大局’二字,同齡人中絕無人能與你相提并論。我原本不太相信,可現在,我卻信了。你這大局,當是老天賜予,的確不同凡俗。”
曹朋聞聽,卻沒有高興,反而露出一抹哀傷。
他想起了鄧稷,想起了王買……
大局觀再好又能怎樣?就算他能掌握住天下大勢,甚至于未來數百年的走向,又能如何?
他現在,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護,連一個小小的承諾,都無法做到。
大局觀……我呸!
想到這里,曹朋用雙手捂著臉,許久沒有說話。
而魏延也覺察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當下閉口不言,怔怔看向篝火。
那篝火,在夜風中噼啪作響。
遠處小溪水潺潺,似合著那火焰燃燒的聲音,奏響了一曲孤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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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帥府。
一個中年男子,咬牙切齒的抓起一方硯臺,狠狠的拍在了桌上。
巨大的力量,透硯臺而出,把張結實的黃梨木長案,砸的裂紋密布。而硯臺也隨之,四分五裂。
“曹賊,欺我太甚!”
中年人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雙手握成拳頭,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憤怒。
屋中坐著三個青年,一個個面沉似水,眼中閃動著怒火。
“父親,曹賊如此欺辱我等,如若忍氣吞聲,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恥笑,我父子靠女人求取榮華富貴?”
“不錯,曹賊該死,我們和他拼了!”
說話的,是一個膚色古銅,相貌英武的少年。
“張信住口。”
中年人閉上眼睛,努力平息著胸中怒火,厲聲呵斥。
這中年人,生的儀表不凡,頗有威嚴。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體格,既不臃腫,也不單薄。舉手投足間,莫不透出一種悍勇剛猛之氣。與他儒雅的外表似有些不合,卻更增添陽剛之美。
他,就是宛城之主,建忠將軍張繡,張伯鸞。
張繡起于西涼,自幼父母雙亡,隨叔父張濟長大,練得一身好武藝,后來投奔到西涼太守董卓帳下。西涼之地,羌漢混居,民風彪悍而狂野。張繡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不但槍馬純熟,還能左右開弓,甚得董卓所喜愛。后董卓入主雒陽,張繡隨叔父張濟,坐鎮于關中。
而等到董卓遷都長安以后,張濟張繡叔侄,又駐守函谷關……
時太師王允使計離間董卓呂布,呂布誅殺董卓,王允大肆屠戮西涼軍。張濟擔心受到牽連,于是帶著本部人馬,和張繡一起來到了洛陽。李傕郭汜復奪長安后,謀主賈詡因看不慣二人作為,便找了個借口投奔段煨。不久后,賈詡又離開段煨,找到了張濟叔侄,從此便留在張濟身旁。作為西涼軍中的謀主,賈詡聲名不似李儒顯赫,但論及手段,卻為眾人敬重。
賈詡認為,中原不久必亂。
洛陽是八方通衢,雖有關隘阻遏,卻非休養生息之地。
于是,趁著中原混戰之機,他建議張濟叔侄離開洛陽,前往南陽郡,尋找立足之地。
張濟叔侄,深以為然……
于是,這才有了西涼軍進駐南陽,張濟攻克宛城,在穰城外被流矢所殺,張繡接掌西涼軍。
張濟有一個兒子,不過早年間戰死,只留下一個孫子,就是那面色古銅的少年,名叫張信。
而張繡自己呢,還有兩個兒子。
長子張泉,次子張甦,與張信并稱張門三虎,皆武藝高強,驍勇善戰之人。
曹操兵發南陽郡,賈詡認為,張繡不可以與之為敵。于是派人向曹操請降。曹操呢,當然也希望兵不刃血的結束戰斗,于是便同意了張繡的請降。命族弟曹洪留守博望,大將于禁,河南尹夏侯惇二人駐扎于育水東岸,而曹操自帶長子曹昂,次子曹丕,族侄曹安民,以及心腹愛將,折沖校尉典韋,過河來宛城受降。雙方都不想打,所以受降也就一蹴而就。
只不過,張繡歸降后,就必須要讓出宛城,交由曹軍接掌。
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成的事情,所以曹操臨時駐扎于宛城城外,等待著和張繡換防。
有道是飽暖思**。
不打仗了,天性好色的曹操,呆在城外的大營里無所事事,于是便讓人尋找女子前來解悶。
族侄安民為他找來一個美貌女子,曹操一眼就看上了對方,并把那女子留在自家大營中,日夜歡愉。可不成想,這女子……竟然是張濟的遺孀,也就是張繡的嬸子。你曹操嬴就贏了,找女人也無所謂。可你這樣子大模大樣的把張繡的嬸子帶到軍營里淫樂,張繡的臉,又該往哪里放?
所以,張繡便招來三個子侄,商議此事。
張門三虎,皆好勇斗狠之人,那受得了這種事?
特別是張信……張濟的遺孀鄒氏,雖然不是他親祖母,可名義上總是他的祖母。曹操在宛城外面,搞了他的祖母,一旦傳揚出去,他張信還有什么臉面見人?所以,他的反應最強烈。
可張繡,還是有點猶豫。
畢竟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他剛投降曹操,立刻又反復……豈不是要被人說成反復無常之輩?
這個名聲,可不敢當。
呂布就是前車之鑒,雖有虓虎之名,可不管是誰提起,定然是一臉不屑。
“父親,你倒是說句話啊。
難不成,咱們就忍了這口氣,要讓曹賊在咱這宛城為所欲為嗎?父親,你常教導孩兒,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咱們雖說起于微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就算翻臉,也未必會輸。”
一邊是跪著生,一邊是站著死!
張繡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是好。
“叔父,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請軍師前來商議?”張信上前獻策。
張繡愣了一下,頓時豁然開朗。
是啊,這種事情,應該和軍師商議一下。想必軍師一定能有好主意,為我來解除這煩惱。
當下,張繡就要命人去請賈詡。
沒等他吩咐下去,就聽門外有人道:“將軍,軍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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