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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憂心忡忡中,海西縣的賈人們,渡過了兩天的辰光。
鄧稷,終于回來了
不過他并非是一個人回來,除了濮陽闿和他一同回來之外,鄧稷還帶來了兩個人,一枚首級。
這首級,正是陳升之子陳夔的首級。
當日陳升出事,陳夔得知以后,便逃離海西,到廣陵避難。
但他如果只是求一容身之所也就罷了,偏偏還挑撥離間,試圖挑動廣陵陳氏與鄧稷發難……陳珪得知后,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斬了陳夔。此次鄧稷前去拜訪,陳珪用陳夔的這顆首級,表明了他的立場。他表字漢瑜,自然尊奉漢室。鄧稷是漢帝官員,他理應協助行事。
除此之外,陳登得知鄧稷手下無可用之人的時候,便主動向鄧稷推薦了兩個人。
這兩人,一名名叫步騭,字子山,比鄧稷大兩歲,是廣陵郡淮陰人;另一個名叫衛旌,就是廣陵縣本地人,表字子旗,與鄧稷同歲。
說起步騭,也是有來頭的人。
據說步騭的祖先,是周代晉國大夫楊食。因其采邑在‘步’這個地方,所以便以‘步’為姓。
后步氏族人有步叔,曾為孔丘弟子之一。
秦漢之交,步氏族人有為將軍,因功而得淮陰侯,步氏便成了淮陰大族。
步騭便是步氏子弟,但并非嫡支。他父母早故,孑然一身,與衛旌交好。二人白天種瓜,夜間讀書,在當地也小有名氣。步騭本人,精于各種學問和技藝,堪稱是博覽群書,寬雅深沉。而衛旌則性情剛直,有鐘離昧的風范,好兵法,喜商君書,素以步騭為兄長而侍……
如果換一個人,未必能看得上鄧稷。
步騭雖是士族出身,但說較起來,倒是和鄧稷頗為相似。
鄧稷的祖上,是云臺二十八將之一的鄧禹。到了鄧稷這一輩兒,和步騭一樣,都屬于遠支。
祖上的榮光他們沒有享受到半分,同為庶出子弟,也受過族人的逼迫。
鄧稷是當了小吏,而步騭則跑去種瓜。兩個人,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意,再加上濮陽闿的學識淵博,很容易便得到步騭的認可。陳登親自推薦,步騭也不好推辭。而且,這年月種瓜終究不是一樁長久的事情。而他本身又沒有功名,想要獲得一個好前程,并非容易的事情。
所以步騭得陳登舉薦,鄧稷親自登門,便表示愿意相隨。
衛旌呢,則是以步騭馬首是瞻。而且海西距離廣陵也不算太遠,他干脆隨步騭,一同前往。
步騭清瘦,大約有174左右的高度。
衛旌則敦實許多,170的身高,配合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壯實。
曹朋乍聽步騭之名,心里面也是一怔。
步騭,這名字聽上去,怎么覺得這么耳熟?
衛旌倒是不太清楚,好像三國演義里沒有出場;但步騭……曹朋肯定,他在三國演義中露過面。
“此乃我妻弟曹朋,字友學。”
鄧稷在府衙內,為步騭兩人引見曹朋。
“就是濮陽先生所說,通讀《詩》《論》之曹友學?”
“呵呵,就是他”鄧稷笑道,“不過通讀《詩》《論》,倒是有些過譽。他如今忝為我的兵曹,執掌海西兵事……友學,子山兄學問出眾,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多請教。
從今日起,子山兄便是我海西主簿。”
曹朋連忙行禮:“小弟曹朋,見過兩位兄長。”
步騭露出和善的笑容,連忙攙扶曹朋,“步子山不過一落魄之人,得鄧縣令看重,前來投靠,日后還需曹小弟多關照。”
他言語間,沒有那種士人特有的高傲,聲音聽上去很清雅,喜怒不形于色。
曹朋連忙客套,“小弟不過尸位素餐,那當得‘關照’二字?子山先生能來,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哦?”
“如今海西百廢待興,許多事情雜亂無序。
小弟對這案牘之事,素來敬謝不敏,卻被鄧海西強拉來,清點賬冊戶籍。這兩日,小弟正為此而頭疼。子山先生一來,小弟總算可以脫身出去……呵呵,日后就要多辛苦子山先生。”
步騭原以為,曹朋會有所刁難。
在他看來,曹朋或許真有才華,但不免年少,心氣高,會恃才自傲。
好不容易在海西站住了腳,身為鄧稷的妻弟,在海西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過來,等同于是要搶奪曹朋的權力。步騭甚至做好了準備,來迎接曹朋的刁難。哪知道,曹朋居然這么爽快的把手中的事務交出來。言語間,更聽不出半點的埋怨,似乎非常開心。
這個少年,很有意思
步騭心里面暗自贊道,但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笑容。
“小子倒也知事……”
衛旌突然開口,臉上露出嘲諷笑容,“不過,你小小年紀,又有何德能,做這海西兵曹呢?”
“子旗,不得無禮。”
步騭聞聽,連忙開口想阻止。
但很明顯的是,他還是沒能攔住……
他清楚衛旌的想法:衛旌并不想過來,只因為自己要來,不得已相隨。
其實,在陳登推薦他二人前,步騭和衛旌已準備離開廣陵,前往江東謀求出路。雖說廣陵現在太平,可是在平靜中,卻激流暗涌。有志之士,大都能感受到這股激流所含的力量……如果長此以往下去,這廣陵郡,勢必會成為戰場。反倒是江東之地,如今還算是安全。
曹朋詫異的看著衛旌,突然笑了。
“阿福,不得無禮”
鄧稷對曹朋,再熟悉不過。
每當他露出這種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笑容時,往往會有凌厲的反擊。
“子旗先生所言極是,小弟的確是無甚德能。不過,小弟聽說,有志不在年高……甘羅十二歲可以為相,霍驃騎十七歲便成為驃姚校尉,隨衛大將軍擊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殲兩千余人,俘獲匈奴相國與當戶,殺死匈奴單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三軍,而被拜為冠軍侯
小弟今不過十四,仍一無所成。
所做之事,不過殺中陽山惡霸,誅陳留盜匪,斬海西一霸陳升于馬下耳,又怎敢稱德能呢?”
那言下之意,我年紀雖小,卻做了不少事情。
你年紀比我大,有沒有做過利國利民的事情呢?如果沒有的話,還是請你閉上嘴巴……
衛旌,好像還真沒有做過什么大事
一張臉漲得通紅,瞪著曹朋,一頓足,扭頭便走。
“子旗,你要去哪里?”
“子山兄,我早就說過,以你我之才學,何必委身于一殘臂之人手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前來海西。一介黃口小兒,竟敢口出狂言。依我看,鄧叔孫也不過是任人唯親罷了。
我決定回去,你和我一起走吧。”
說著,衛旌大步向外走,可走了一半,卻發現步騭并沒有跟上。
“子山,你難道要留在這里?”
步騭神色復雜,看著衛旌,輕輕嘆了口氣,“子旗,我本是卑賤低微之人,叔孫今誠意請我,以上賓而代之,委我以重任,我感激不盡。你說他殘臂,卻是朝廷所任,乃當今正統。我為朝廷做事,為叔孫效力,又有什么不對嗎?江東雖好,但于我卻不免有一些遠了……”
“你……”
衛旌說:“子山,你有大才,怎能屈居一縣?”
“我有沒有才,和我所做的事情,并無關系。叔孫即便無才,可是他卻鏟除了海西一霸,我有才,只能在廣陵種瓜為生。子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而且叔孫也非那種無才之人。”
“隨你,反正我不留在這里。”
衛旌說罷,邁步就走出了門廳。
曹朋在他身后突然道:“衛先生,我有一句話送與你……才無分大小,能利國利民,便是才。趙括才華出眾,長平一戰,卻使得趙國精銳盡桑。我姐夫身雖殘,志卻不殘。至少到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海西的百姓著想,為了我大漢疆域的完整,為了朝廷的尊嚴。
辱人者,人恒辱之。
您今天走出這扇門,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不尊敬別人的人,一輩子都別想獲得別人尊敬。”
“小子胡言”
曹朋立刻反擊道:“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拘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
這是《莊子秋水》中的一句話,如今卻作為曹朋的反擊利器。
衛旌站在門外,面頰一陣劇烈抽搐,狠狠一頓足,甩袖離去……
“阿福,你怎可如此無禮?”
“他無禮在前,焉能怪我?”
曹朋看著鄧稷,大聲反駁。
步騭則看著曹朋,眼中流露出奇異的光彩。
“叔孫,算了吧”濮陽闿站出來說道:“子旗心高氣傲,難免氣盛。從見他之初,我便知他并不愿意相隨。之所以過來,其實就是看在子山的面子上。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各有志,又何必強求?子山,你如果不想留下來,也可以走。友學剛才的那番話雖然有些無禮,但有些話,卻說的沒錯。人無論才華大小,要看他是否愿意做事……至少,我們在做事”
步騭此刻,其實也很猶豫。
他和衛旌關系很好,但另一方面,他也能感受到鄧稷的赤誠之心。
曹朋那一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人無論才華高低,年齡大小,只看他是否愿意做事。
衛旌的才華,無疑是有的。可說實在話,他有點心高氣傲,說難聽一點,就是好高騖遠……
步騭,倒是想做些實在事
他正猶豫間,卻見曹朋拿出來一卷竹簡。
“姐夫,海西北集市整頓,已經迫在眉睫。
之前那些商蠹子們,現在想來也有些頂不住了我做了一份計劃,若成功,則海西必將改頭換面。”
步騭乍聽曹朋這番豪言壯語,不由得立刻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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