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止息,天地間白皚皚,一派蒼茫。
深冬時節的太陽,看上去似乎很明媚,但實際上,卻散發出刻骨的寒意。這也是嚴冬在建安四年的最后一次肆虐”可是卻冷得駭人,冷得讓人感到難受,冷得讓人……,…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從濮陽到白馬的官道上,一隊軍士正飛快行進。
戰馬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冰寒的氣溫下,格外清晰。呼氣成冰,似乎并不是一句形容詞。
徐晃不停的催促兵馬加快行進,心中更感到焦躁不安。
袁紹軍在年關突然發動攻擊,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前袁紹按兵不動,甚至還后撤百里,讓許多人都以為,至少在年前,袁紹不會出擊。這些人當中,徐晃也算其中之一……誰也沒想到,袁紹這一手以退為進,竟迷惑了許多人。就在大家都沒有防備的時候,強渡大河。
袁紹這一出手,頗有雷霆之勢。
至少在徐晃看來,與此前袁紹的行為方式,有巨大的變化。
高明啊!
徐晃不禁由衷感慨”同時又覺得奇怪,是什么人,為袁紹出了這么一個計謀呢?
“距離白馬,尚有多遠?”
“回將軍,照這個速度,大約在正午之前,就可以抵達白馬。”
“也不知道,劉太守能否堅持住。”
徐晃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一下身后行進中的兵馬,沉聲道:“傳令三軍,加快行進速度,務必要在正午前抵達白馬。”
“喏!”
傳令兵飛馬而去,可徐晃心中,卻更覺不安。
但他又說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所以只能催促兵馬,加快行進速度,盡快奪回白馬。
自濮陽至白馬,必經一處干淚的河灘。
此地因戰國時期,趙國大將廉頗屯兵駐守,故面名為趙營。
河灘地勢平坦,無甚險要地勢。加之河床干涸,使之城外一塊方圓數十里的曠野,極為冷清。
趙營距離白馬,有三十六里,距離濮陽,四十里,正位于兩地中堊央地帶。
行至此地,徐晃呼一口濁氣,正要下令加速前進。忽見一名斥候”飛馬而來,在他面前停下。
“將軍,前方有一支人馬,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哦?”
徐晃一怔,沉聲喝道:“是何方兵馬?”
“看旗號,似是袁紹麾下大將,顏良所部兵馬。”
顏良?
徐晃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露出警惕之色。
早在楊奉帳下效力的時候,他就聽說過袁紹麾下猛將如云。其中,尤以四人最為顯赫,號河北四庭柱。這四個人分別就是河間的張鄰高覽,邯城的顏良文丑。其中”又以顏良文丑最為悍勇,號稱河北雙臂。意思就是說”這兩個人,就如同袁紹的左膀右臂,地位顯赫。
想當初,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
在記水關被華雄阻攔,連斬關東盟軍十數員大將。
袁紹就曾言:若我上將顏良文丑在,那容得華雄張狂?后來,這華雄被孫堅設計,斬殺于關下,孫堅也因而成名,成為諸侯之中的翹楚人物。但也因此,孫堅和袁術結下了仇怨……
徐晃是個很穩重的人,聞聽顏良率部攔住去路,就知道事情不妙。
難道說,白馬已經告破了嗎?
想到這里,他立刻下令,“三軍止步,列陣迎敵。”
在這個時候,徐晃不能退,只能前進。
他若是撤兵的話,顏良定然會趁勢掩殺……如果出現那樣的情況,己方勢必潰敗。所以,先穩住陣腳,而后再做打算。
徐晃剛下令列陣,顏良率領兵馬,已逼近跟前。
那顏良,跳下馬,身高八尺開外,生的膀闊腰圓,威武雄壯。胯下一匹烏雅馬,掌中一口大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兩軍列陣對壘,顏良催馬就沖出旗門。
“某家顏良,徐公明可在?”
徐晃這時候,自然不可能露出半點怯陣之意,催馬就到了陣前。
“顏良,徐晃在此。”
“徐公明,廢話不與你多說,今我家主公奉天子之詔,出兵討逆,要清君側,振朝綱。白馬如今已經被我拿下,劉延也已成某家刀下亡魂。你若是聰明,即刻下馬投降”我可在主公面前為你美言,保你高官厚持……,…但你若是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某家,送你與劉延作伴。”
劉延”果然被殺!
徐晃心中一顫,突然大吼一聲,“顏良休要張狂……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乃眾望所歸。你家袁紹老兒,出四世三公之家,受朝廷厚恩,卻不知報效朝廷,擁兵自重,方才是真正的國賊。某家得曹公厚愛,焉能做那袁本初跟前的惡犬?顏良,待我殺了你,與劉太守報仇。”
說罷,徐晃摘下鐵矟,催馬就沖向顏良。
顏良也是勃然大怒,輪刀迎上。鐵蹄踏踩河灘,建起冰屑飛濺……雖然沒有交過手,可是兩人這一沖鋒,徐晃就覺察到不妙。顏良人馬合一,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般,氣勢驚人。
這種陣前交鋒,氣勢尤為重要。
顏良大刀一出來,徐晃就知道,這家伙比自己強上一籌。
可是,他卻無法后退,因為到了這個時候,他已沒有退路……若后退,必然是一場潰敗接蹲而至。如今所能寄托的,就是自己胯下這匹寶馬。但不知,憑借曹汲的馬中三寶,能否與顏良周旋?此時,曹級所獻的馬鞍,馬鐙和馬蹄鐵,只在小范圍內使用。除虎豹騎之外,就是曹操麾下那些心腹大將,或者超一流的武將可以配備此等裝備。徐晃,也正是其一。
兩匹戰馬長嘶,剎那間照面。
徐晃二話不說,挺鐵捎分心就刺。
這一矟刺出”撕空帶著一聲歷嘯,快如閃電。
而那顏良卻嘿嘿一笑,大刀向外一翻,正劈在鐵矟矟脊之上。巨大的力量,令徐晃在馬上不由得一晃,手臂頓時發麻。鐵矟向下一沉,便失了方向。而兩匹馬繼續沖鋒,顏良大刀壓著徐晃的鐵矟,撲棱一翻,順著矟桿刷的向上一堆,橫抹而出。由凝重而輕靈,轉換自如,令徐晃格外難受。只覺手上鐵矟一松,緊跟著大刀就抹了過來。嚇得他連忙豎起鐵矟,一式鐵門閂,鎖的崩開了顏良這迅猛如雷電般的一擊…隨后,二馬錯蹬,便分了開來。
手”微微有些顫抖,徐晃咽了。唾沫。
他撥轉馬頭,一咬牙,再次策馬沖出。
而顏良大笑道:“徐公明,身手不弱,可惜非某家對手。,
比力氣,顏良比徐晃要強橫許多。兩人雖然都屬于那種超一流的猛將,可超一流之內,也分有登基。似顏良,幾近超一流的中等水準”而徐晃卻只是超一流的末流。雖說只有這么一點點的差距,在對陣時,卻足以要了人的性命。若非馬中三寶,徐晃剛才就有可能喪命。憑借著馬鐙的承重力,使得他在馬上坐穩身形。這一次,他再也不敢留有半分力量,與顏良斗在一處。
斗將,是一種極能提升士氣的戰法。
雖然自有漢以來,講求陣法和戰術,可斗將仍然是兩軍對壘中,最為重要的一環。
憑借著馬中三寶,徐晃和顏良斗了二十余合,仍不分勝負。顏良大刀忽而快如閃電,忽而凝重若泰山壓頂,快慢輕重,變幻莫測……徐晃咬著牙,一桿鐵矟上下翻飛,呼呼作響。
兩人斗了三十個回合之后,徐晃忽聽本陣后方大亂。
他連忙虛荒一矟,跳出戰圈。
抬頭向本陣看去,只見一支鐵騎,大約有千人左右,呼嘯著沖入陣中。
那為首大將,黑盔黑甲,胯下一匹青鬃馬,掌中一桿丈八蛇矛……
“徐公明休走,燕人張飛在此。”
是張飛!
徐晃大驚,連忙撥馬想要救援。
可是顏良又豈能容他逃走,催馬便把他攔住。
“徐公明,你的對手是我,要往哪里走。”
大環刀呼呼作響,掛著風雷之聲,刀云翻滾。徐晃本就比顏良弱兩分,靠著裝備才算是打成平手。可現在,一頭猛虎出現在他的身后,徐晃哪里還有心激戰,只七八個回合,便被顏良殺得汗流浹背,狼狽不堪。
而另一邊,張飛蛇矛翻飛,槍槍見血。
顏良的部曲也發動了沖鋒,把曹軍殺得幾近潰敗。
張飛獰笑著,挺矛沖向徐晃,“徐公明,拿命來。”
一個顏良,已經讓徐晃快要抵擋不住,若是在加上一個張飛……
徐晃也不是不知道進退的人,手中鐵矟猛然發力,槍疾馬快,一連三槍逼退了顏良之后,撥馬就走。
他這一走,曹軍更是群龍無首,瞬間潰不成軍。
顏良和張飛合兵一處,二話不說,直追擊十里,方才罷休。
徐晃這一敗,可真是凄慘。
他從濮陽出發時,帶了近四千人,可殺出重圍之后,身邊只剩下寥寥六七百人而已……
白馬既然已經失掉,那必須盡快返回濮陽,呈報許都。
想到這里,徐晃不敢逗留,帶著殘兵敗將,朝濮陽方向敗退。
到傍晚時分,濮陽城已入眼中。
徐晃長出一口氣,馬上加鞭,來到了城門外,厲聲喝道:“城上何人值守,速速開城!”
城頭上的軍卒,探頭看了一眼。
“啊,是徐將軍,開城門,開城門。”
隨著一連串的呼喊聲,城門吱呀呀開了一條縫。徐晃正要入城,卻見一匹快馬自城門中風一般席卷而來。馬上那員大將,身高九尺,一身鸚哥綠的戰袍,掌中一口九尺五寸長的大刀。
“徐晃,關羽在此等你多時,看刀!”
話音未落,來人已到了徐晃跟前。
掌中大砍刀呼的落下,只見一抹殘影掠過,刀已經到了跟前。
好在徐晃在城門開啟的那一剎那,本能的感覺到有些不妙,所以勒馬向后退了一步。當關羽沖到跟前時,他連忙抬矟封擋。只聽鎖的一聲響,胯下馬希幸幸長嘶,連連向后退卻……
從鐵矟上傳來一股巨力,令徐晃有些承受不住。
一口鮮血噴出”徐晃撥馬就走。
“有埋伏,速走!”
徐晃伏在馬背上,催馬狂奔而去。
關剛見一刀取不得徐晃性命,頓時大怒,催馬就要追趕。
數十名曹軍蜂擁而上,將關羽攔住。關羽怒氣更盛,大刀好像雪片般在空中飛舞,呼呼作響。
此時,從城中也沖出一隊兵馬,和關羽一起,迅速將那幾十名曹軍亂刃分尸。
徐晃已經跑遠了……
關羽催馬還要追趕,卻聽城樓上有人道:“二弟,窮寇莫追……我等只需占領濮陽即可。”
抬頭看,只見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城頭上,正是劉備劉玄德。
關羽對劉備,倒真的是言聽計從。他勒住戰馬,手捻長髯嘿嘿一笑,“既然哥哥有令,且放他徐公明一次。”
兩人目光相交,不由得哈哈大笑。
劉備目光灼灼”透出一抹欣喜:如今,終于向那曹賊,討回一局!
“濮陽失守?”
在執金吾府衙中,曹朋無比吃驚的看著賈詡。
他今日是來呈報北軍檢驗文書,卻不想被賈詡拉住,告之他白馬失守,濮陽已落入袁紹手中。
慢著慢著,有點不太對勁兒!
曹朋拼命的回憶,回憶他記憶中的官渡之戰。
歷史上,官渡之戰的前期戰役,的確是包括了白馬之戰。
但白馬之戰,曹操似乎只丟失了白馬,并未丟失濮陽。可這一次,為什么連濮陽也失守了?
歷史,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
可別小看這微小的變化,卻使得曹操的局面,變得更加險惡。
歷史上袁紹攻取白馬,是為了保證大軍南下的通暢;而現在,濮陽失守,等同于曹操東面屏障被分割開來。曹操在充州本就有些麻煩。當初斬殺邊讓,使得他和充州士子關系緊張。
所以當初曹操攻打徐州時,呂布不費吹灰之力便占領了濮陽,并造成充州大亂。
時至今日,充州的情況好轉許多,但也不代堊表,曹操和充州士人的關系修復。如果充州動蕩……
曹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濮陽失守,使得曹公此前在青州的部署,一下子打亂。
盛宣高雖有本事,可此人眼皮子活泛,不可以輕信。此前濮陽在手,又有于文則兵馬節制,域霸或許不會有什么想法。但現在,濮陽丟失,于禁側翼已受到盛脅,恐怕是自顧不暇。”
賈詡言畢,笑呵呵看著曹朋。
“友學,可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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