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八點前可以回來,不成想堵車,到九點半才到家。
忙了一整天,又和林海、天子、明寐一起吃了頓飯,以至于今天又要欠下三千字。
加上之前的三千字,共六千。
明日,一并補上,絕不食言。
許都,平靜。
但在平靜下,卻又隱藏無盡殺機。
孔融等人再次開炮,但并非是針對曹朋,而是舊話重提,談起了曹操和袁紹如何共存的話題。
在孔融等人心里,袁紹終究還是強過曹操。
不管怎么說,袁紹是四世三公子弟,而曹操呢……雖然說家中世代為宦,卻終究比不得袁紹。而且,還有一個曹騰夾在里面。當年黨錮之禍,士人受宦官打壓太重,以至于孔融等人對閹宦始終存有敵意。哪怕曹騰為大長秋時,幫助過許多黨人,但還是受到了一些牽累。
幸好,曹騰的品行很好。
孔融等人就算是挑刺,也只能說閹宦如何如何,卻無法攻擊曹騰太甚。
總之,曹朋和伏完似乎已被人遺忘。曹操一直沉默,而漢帝劉協也保持著沉默,使得所有人對此事都閉口不言。
天牢,是皇帝關押朝中大臣的地方。
伏完神色萎頓,臉色蒼白的靠在墻上,目光呆滯,顯得毫無神采。
伏皇后端著一碗燉好的血燕,用湯匙送到伏完嘴邊,輕聲道:“阿爹,你喝一點吧。”
伏完好像牽線的木偶般,喝了一口。
“皇后,陛下怎么說?”
伏完喝完了一碗血燕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伏皇后把碗放在一旁,搖了搖頭,“陛下說,此事需曹司空開口,否則他也很難做出決斷。”
“孟德,欲我死乎?”
伏完閉上眼睛,久久一聲長嘆。
“那文舉他們……”
“孔融他們也沒有什么表示,似乎就在等曹司空的答案。”
伏完露出后悔莫及的表情,低下頭,自言自語道:“一步錯,步步錯,這一次怕兇多吉少。”
“父親何出此言,女兒定設法為父親開脫。”
“秉國呢?”
“恩?”
“秉國有消息沒有?”
伏皇后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小弟目前還沒有消息,不過地方也沒有傳出小弟被緝拿的消息,想必此時已經脫險。只要他到了隴西,自會有槐里侯照拂,曹司空怕也奈何不得他。
父親,女兒一直不明白,您怎么……”
伏皇后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的確,以伏完平日里的沉穩和睿智,竟然犯下了如此錯誤,著實令伏皇后有些不明白。
伏完閉上眼睛,靠在墻上,許久才長嘆一聲,“一言難盡!”
他現在也開始后悔,大好的局面,竟然落得如此結局。曹操現在擺明了是用曹朋困住他,令他無法與外界接觸。女兒身為皇后,可以最大程度上給予他照顧。但卻不可能整日呆在這陰森的天牢之中。而且,很多事情伏皇后并不能出面,必須要由他出面,才可以進行……
以曹操之能,如何看不穿這其中奧妙。
舍一曹朋,而斬斷抵擋一臂,不管怎么說,曹操都不會吃虧。
“宮中情況如何?”
“不太好……”
“呃?”
“荀尚書以田豫暫領旁門別部司馬之職,已封鎖宮門。
宮中人想要出去,變得非常困難……而宮外面想要進來,也不容易。臨沂侯以數次被阻于宮門之外,田豫言無天家召見,不得輕易入內。雪子常侍倒是出去了一次,不過發現守衛非常嚴密,他也無法輕易和臨沂侯見面,最后只能返回宮中……還有一件事,張公車他……”
“張翔怎么了?”
“張公車被罷了官職,如今公車令,已被換成了他人。”
以雷霆之勢,斬斷帝黨的聯系,這符合曹操的習慣。帝黨群龍無首,而臨沂侯劉光如今也成為重點關注的對象。這一來,恐怕劉光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行事,至少從目前而言,是這種情況。
“官渡……”
“今日荀尚書來報,曹公在官渡,又敗袁紹一陣。”
“袁本初,實在是太令我失望。”
伏完沉思良久,睜開眼睛說:“請冷常侍設法通知臨沂侯,暫時不要有動作,靜觀勢態發展。
曹孟德早晚會放了我!
官渡大戰結束之日,便是我出獄之時。
在此之前,切不可再有輕舉妄動。我想曹操老兒,恐怕已磨刀霍霍,我等不要去觸其鋒芒。”
伏完,始終是帝黨領袖之一。
雖然他之前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可是很快便醒悟過來,并開始了一場新的籌謀。
“那曹朋……”
“不要理他!”伏完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曹友學這次害我甚重,不過并不足為慮。以我觀之,他不過一介莽夫,當不得大事。之所以有今日成就,只是仗著曹老賊的寵愛罷了。
早晚有一日,我要將這斷腕之辱,百倍還與此人。”
伏完說著話,不禁咬牙切齒,蒼白的臉上,透出一抹病態的嫣紅,恨不得將曹朋碎尸萬段。
伏皇后微微一蹙眉,想要說些什么。
可伏完卻道:“女兒莫要再說,你以后也不要再來看我,想來荀彧還不敢害我性命。朝中的事情,你以后也不要參與過多,只需服侍好陛下足矣。我在這里很好,并沒有什么不適。”
伏皇后心里道:父親,只怕你又看錯了!
那曹朋,絕非你想像中那么簡單。楊太尉著人送信進來,曾言要對曹友學多加提防。一個能令楊太尉都為之忌憚的人物,又豈能簡單?
可是,看伏完那憔悴的模樣,伏皇后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半晌,她只能輕聲道:“父親,你多保重。”
“對了,想辦法與秉國聯系上,實在不行,讓他去武威,直接投奔馬騰或者韓遂,切莫回來。”
“是!”
伏皇后溫順的應了一聲,又陪了伏完一會兒,這才告辭離開。
走出天牢,她登上鸞車。
“雪子!”
“奴婢在。”
伏皇后鳳目閃爍一抹戾芒,輕聲道:“找個機會,把那曹友學干掉。”
車外,中常侍冷飛一怔,旋即點頭道:“皇后放心,奴婢記下了……不過,那曹朋如今被看押在衛將軍府,守衛森嚴。想要殺他,恐怕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成功,這時間上,還請……”
“大戰結束之前,莫要壞他性命。
大戰結束之后,我要看到那曹友學人頭。”
“奴婢遵命!”
鸞車,沿著碎石夯實鋪成的路,朝著安樂宮方向行去。
一頭灰白頭發,白面無須的冷飛,駐足向衛將軍府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一翹,露出一抹森然冷笑。
不知不覺,已至四月。
曹朋被關在衛將軍府的牢房,也快三十天了!
三十天來,他過的很悠閑。雖然身處大牢中,可是這里的獄卒,并不敢怠慢,故而也沒受什么罪。加之有夏侯蘭等人襄助,使得曹朋過的更加滋潤。閑來無事,就教一些拳腳功夫給那些飛眊,或者與夏侯蘭切磋武藝。曹仁雖然沒有來探望他,但對他的照顧,卻無微不至。
曹朋說,想看書。
于是,曹仁便命人送來一些書籍,供他消遣解悶。
同時,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前方的戰況。賈星會命人不時將官渡方面的戰報送到曹朋手中。
有時候,賈星還會來大牢中探望曹朋,說一說閑話,聊一些風土人情。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官渡之戰的戰事,越發激烈。
而曹朋坐在牢里,似乎也悠然自得……
對他來說,官渡之戰已經結束了!在延津小潭大戰結束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官渡之旅已經結束。
曹操身邊聚集了天下第一流的謀士。
除了荀彧之外,曹操的五大謀士郭嘉程昱,賈詡荀攸都在前線,為曹操出謀劃策。同時,曹操手下有第一流的統帥,更有超一流的猛將。海西去年的豐收,緩解了汝南的災情,也使得許都并未受到太大損失。倉廩中,輜重糧草堆積如山,曹操已沒有了歷史上的糧草之憂。
官渡之戰,在等待一個契機。
一個曹操大獲全勝的契機……
而在此之前,必然是長久的僵持。
曹朋幫不上什么忙,也不可能給曹操出什么主意。
有郭嘉他們在,曹操怎可能缺少謀略?至于烏巢……曹朋也曾想過,向曹操提示。但思來想去之后,他還是止住了這個念頭。天曉得袁紹經歷這么多的挫折,會不會如歷史上那樣,把糧草存放烏巢?即便是存放在烏巢,若曹操問他,他怎么知道……曹朋恐怕也無法回答。
且耐心等待吧!
等待許攸的棄暗投明……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曹朋站在斗室中,練起了半步崩拳。
他讓獄卒給他打了一副木枷,然后用鐵鏈鎖住腿腳。
據說,歷史上國術大師,半步崩拳的創始人郭云深,就是在這種條件下,創出了半步崩拳。
曹朋在苦練白虎七變之后,已隱隱掌握了白虎七變中所蘊含的‘勢’。
跨步,沖拳,退回來;跨步,沖拳,再退回來……
感受著勁力在身體內的游走,熟悉著每一塊肌肉跳動,所帶來的奇妙變化。曹朋在這種練習中,漸漸進入一種奇異的境界。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無意識中完成,勁力推動,筋膜生長,出拳是全身的骨節發出砰砰的空爆聲息,呼吸幾若無有,從口中,不時傳來一聲聲虎吼。
夏侯蘭正在教授飛眊八極拳中的開門八式。
忽聽牢室內,傳來一陣近乎于野獸一樣的嘶吼咆哮。
他連忙停下來,扭頭向曹朋看去。
方寸間的踏步,沖拳……產生出一股股氣流的涌動。半步崩拳的剛猛無鑄,加上白虎七變的剛烈,竟使得曹朋整個人看上去,猶如一頭下山的猛虎,周身上下,無不散發可怖氣息。
夏侯蘭眼睛一亮,片刻后輕輕嘆息一聲。
“司馬,公子這是在……”
“公子在領悟!”
“領悟什么?”
“勢!”
對于飛眊們而言,‘勢’是什么?并沒有太多了解。
他們所掌握的,大都是普通的搏殺之術,但若以武道而言,如今只是一個門外漢罷了。
這武道,和殺人多少并無聯系,許多時候,靠的是一種悟性。
曹朋在小潭戰場,初明‘勢’的奧妙。回許都后,經歷了伏完一事的刺激之后,曹朋整個人似乎進入了一個很沉靜的狀態。雖說被關在牢里,卻也給了他一個慢慢整理摸索的環境。
自出世以來,曹朋也曾經歷過無數次的搏殺。
和呂布練過手,和典韋試過招,更參與了一場場生死之戰。
他將過往所經歷的種種,一一回憶提煉。
雖然,依舊未能蓄養成‘勢’,達到超一流的武將水準。可曹朋卻有信心,如果再與甘寧交手,至少能在甘寧手下,走上個十招二十招。這十招二十招,是在甘寧全力施展的前提下。
曹朋,一次次的沖服崩拳,汗水濕透的衣襟。
牢室中的虎吼聲,足足持續了近一個小時,總算是停止下來。
夏侯蘭上前,把一塊干巾遞過去。曹朋接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只覺神清氣爽,精神矍鑠。
“曹校尉,有人來看你!”
牢室外,獄卒突然大聲呼喊。
曹朋一怔,問道:“誰!”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獨臂青年,身著一襲青衫,手里拎著一個食盒,在獄卒的引領下,來到牢室門外。
“姐夫?”
曹朋看到那青年,不由得大吃一驚。
鄧稷此前留在徐州徐璆麾下,出任別駕。曹朋倒是能估計到,鄧稷早晚會返回許都……
可是,他卻未想到,鄧稷這時候回來了。
夏侯蘭等人非常識趣了走出牢室,進了另外一間。
鄧稷向那獄卒道了聲謝,邁步走進牢房。他朝著曹朋一笑,把手中食盒放下,“阿福,你這一入獄,可是把家里人都急壞了。今見你這般模樣,想必并未受罪……在這里,可好?”
“姐夫,這種球地方,何來一個好字?”
說著話,曹朋上前兩步,給了鄧稷一個熱情的熊抱。
“姐夫,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晌午!”
“徐州的事情都解決了?”
“恩,已經解決了。”
鄧稷看上去,比之早先似乎更顯沉穩。
清瘦的面頰,單薄的身體,頜下短髯,透出勃勃英氣。
他靜靜看著曹朋,半晌后,突然伸出獨臂,把曹朋緊緊摟抱在懷中,“阿福,讓你受委屈了。”
鄧稷此次返回許都,是奉命押送三萬石糧草。
別看許都庫府中有存糧,可是要供應數萬大軍的消耗,也頗有壓力。
所以,當東海郡之變被鎮丵壓,劉備狼狽而逃,徐州局勢逐漸平穩之后,徐璆便命鄧稷押送糧草,返回許都。隨后,徐州還會再送來十萬石糧草,以保障官渡之戰的順利進行。鄧稷返回許都之后,便得知家里出了大事。先是妻子九死一生,隨后曹朋為報仇,而身陷牢獄。
如果說,此前鄧稷還有一點私心的話,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那點私心,頓時蕩然無存。
“若非你在家,你阿姐險些……”
“誒,姐夫看你說的,我阿姐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姐姐嘛。
咱們是一家人,我豈能看著那些人騎在咱家的頭上拉屎?只可惜,還是走了那該死的伏均。”
鄧稷眼睛頓時紅了!
兩人在牢室里坐下之后,互訴離別之情。
曹朋問道:“姐夫,那劉備今在何處?”
提起劉備,鄧稷頓時露出羞慚之色。
“唉,一言難盡。夏侯將軍攻破東海郡之后,劉備敗走彭城國。
我奉命與朱靈將軍追擊此獠,不想此獠狡詐,詭計多端。我損兵折將數百人,非但沒有抓住劉備,反被他逃過了淮水……我本想繼續追擊,但又怕中了詭計。如今,他已逃往淮南。”
又被這廝跑了!
曹朋聞聽,不由得一蹙眉頭。
不過,他倒是沒有責怪鄧稷之意,因為他非常清楚,那劉備逃跑的本事,恐怕比他的祖宗劉邦還要厲害。想當初,曹操五路大軍合圍劉備,卻被他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逃到青州。
以鄧稷之能,想要對付劉備,的確是有些困難。
那家伙,絕對是個老奸巨猾之人。
只是,劉備這一逃,會逃去哪兒?
會不會逃往荊州,投奔劉表呢?劉表現在正在對付孫權,恐怕未必會收留劉備……亦或者,他藏起來,等待機會?曹朋開始感到頭疼,記憶中的三國情節,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模糊。
曹朋唯一能肯定的是,劉備最終還是會投靠劉表。
“姐夫,家里面可還好?”
“一切安好……你阿姐雖然還不能下床行走,但已可以坐起來。月英一直照顧阿娘和你阿姐,所以不必擔心。只是阿娘很想你,好幾次說想來看你,卻被父親攔住,故而時常流淚。”
曹朋聞聽,沉默了!
“姐夫,你回去告訴阿娘,讓她莫難過。
最遲半年,我一定能出去……曹公把我關押在牢里,其實也是一種保護,請阿娘切勿掛念。”
鄧稷,輕輕點頭。
“還有一件事,我需找你商議。”
“恩?”
鄧稷給曹朋倒了一杯酒,輕聲說:“此事關系到海西發展,我回來時,子山特地托我向你請教。”
“哦?”
曹朋聞聽,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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