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上學,劉家的馬車照常來接溫玉,但劉朝緒卻不在。溫玉以為他生病了,問了隨車而來的他的貼身小廝,才知道這家伙為了她的請帖問題,又跟家里鬧上了。
溫玉不免有些汗顏,早知道就不跟他提什么請帖的事情了,這樣一來,不知道陳夫人會不會覺得她太不識好歹了。
下學后,因為劉朝緒不在,她也不用先去賽馬場點卯,直接窩去八卦社畫畫。八卦社的其它幾個成員都是閑不住的,每天到處晃悠著去打探消息。謝雨涵則因為劉家老夫人的壽誕,忙著繡繡品,已經有好幾日不曾過來了。
在屋里畫了幾幅小橋流水,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便擱下筆,起身出院子,提了水壺給院子里的花草澆水。正澆著,忽而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輕笑著說道:“我只道近來這惠蘭花怎的有些懨懨的,原來是有愛花之人,水澆得勤了。”
溫玉回轉身,迎上輕袍緩帶信步而來的宋嘉言,心中隱約有些驚喜:“宋大公子。”繼而想起他方才說的話,連忙問道。“惠蘭花……不能經常澆水嗎?”
“倒也不是。只是不能照著根澆,只需要在葉面上灑少許水,保持葉面不要太干即可。”
“是這樣……不好意思,我以為是花都得經常澆水。”溫玉小聲道歉。
宋嘉言微微而笑:“都是一片愛花之心,自不會怪你。花兒嬌貴,大多需要經常澆水,細心呵護,卻也有些個照顧得勤了,反而會開得不好。另外,還有一些雖然也是要經常澆水,卻有許多特殊的講究。像這株金香花,需要在夜間澆水,白天搬到院子里曬太陽;這株金線牡丹,春夏兩季要澆少量水,秋冬兩季,卻最好不澆……”
宋嘉言將院里廊下,需要特殊對待的花兒都與溫玉說了個仔細。溫玉一一記在心里,點頭說道:“多謝宋公子提醒,我今后一定會注意的。”點頭時,忽而想到不對勁的地方,沉吟片刻,驀然問道。“這些花,都是宋公子種的么?”
“是啊。”宋嘉言笑著點點頭。“這花草集便是我組建的,只是我不常來,這里長年荒廢著,許多花都開得不好。近來多虧了有小姐的悉心照料,今春的花開得比往年都多。”
“哪里稱得上是悉心照料。”溫玉慚愧地說道。“我以前沒怎么養過花,不知道這養花中還有這么多講究,所以都一般對待了,險些將宋公子好些名貴的花給澆死了……”
“若沒有小姐澆水,恐怕枯死的更多。”
宋嘉言說完,走進花草集的屋子,取了個小鏟子出來,在花前蹲下身,為花草松土。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紅花綠葉間穿梭,格外賞心悅目。一舉一動,又格外輕巧仔細,像是在擺弄最珍貴的寶貝。
對待花草便能如此,真是個極溫柔、極有耐心的人呢!
溫玉暗暗地想,站在旁邊看了一陣,便提著水壺繼續澆水。宋嘉言聽到水聲,回頭循聲望去。見溫玉果然如他方才說的,一株一株澆法各自不同,不由輕揚唇角,笑意菡然。
澆完水,宋嘉言又喚了溫玉過去,告訴她哪些花周圍的雜草是要清除的,哪些又是要刻意留著的。等一切做罷,他回屋煮了花茶出來。引溫玉在院中的亭里坐了,說道:“有詩云:玫瑰花開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時。時人習慣以花煮酒,我倒是喜歡用她沏茶。小姐嘗一嘗,看味道如何?”
玫瑰花茶在現代可是很炙手可熱的一道花茶,有美容養顏、滋補養胃的功效。難得他在這么早的年代,便注意到玫瑰花茶的好處了呢!溫玉道了謝,接過茶喝了兩口,夸贊之辭自然不在話下。宋嘉言輕聲笑笑,想到公主也是極愛他這玫瑰花茶,不由得眉眼之間那股淡淡的憂愁之色,又濃稠了不少。
溫玉見他忽而沉默不語,猜想他應該是觸景生情,想起了他與公主之事。蘇葉與她說過,宋嘉言一般下學后,便進宮陪公主品茗下棋。近來他時常來這花草集中,必定是至今尚未和好。
溫玉緩緩放下茶盞,輕聲問道:“宋公子……聽說,你與瑞堇公主起了爭執……”倒也不是溫玉問得冒昧,只是這件事情在學里早就被傳得紛紛揚揚了,許多人都在為宋嘉言當不成駙馬而幸災樂禍。
“也不算爭執。”宋嘉言也不以為意,當面問過他這件事情的人,已經不是少數了。大家都非常好奇,以宋嘉言這樣好脾氣的人,竟然能惹公主生這么大的氣。“只是由來已久的矛盾罷了。”
“既知有了矛盾,為什么不想法子解決呢?”溫玉問道。看宋嘉言的樣子,對公主的情義是真。她對宋嘉言又有幾分好感,也不想看他這樣憂愁下去。更重要的是,當初宋懿行想從她入手,破壞他與公主的這樁婚事。被她嚴辭斥回去之后,她可以斷定那家伙絕對不會就此放棄。這回宋嘉言與公主的矛盾,說不定就有那家伙在暗中推波助瀾。她,不想讓他如愿!
“相處之道,在于相互禮讓,相互磨合。而不是有了矛盾,便互不理睬,各自生悶氣。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天,公主的氣應該已經消了。宋公子去道個歉,料想就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了。”
宋嘉言輕嘆道:“我去過……只是她這回是鐵了心,若我不去求取功名,她便再也不理睬于我。”
經過這幾次的接觸,溫玉也感覺得出來,宋嘉言是個輕薄功名,想要寄情于山水的性子。但如今,瑞堇公主卻想要他去求取功名。“宋公子不愿意為公主而改變自己嗎?”
宋嘉言略微一怔,低眉,以指腹輕磨著茶盞的邊沿,沉默不語。
溫玉看著他,輕聲說道:“宋公子若是一時做不了決定的話,我有一個緩兵之計,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聽。”
宋嘉言抬眼看向溫玉,柔聲問道:“小姐請講。”
“宋公子可與公主說,你要考取功名,便從正科走,不愿趁恩科這個便利。正科距今只有一年,很快就到了,公主應該不會介意再等這一年。而對于宋公子來說,作一個決定,一年時間卻是足足有余了。”
“小姐果然冰雪聰穎,這方法好,可解我燃眉之急。”宋嘉言眼帶喜色,起身向溫玉道了謝,轉身欲走,卻又想到什么,回身愧然說道:“與小姐說了這么多話,卻一直忘記問小姐芳名,真是太失禮了。”
溫玉微微遲疑,心想聽張媽媽和宋懿行的口氣,宋嘉言好像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訂立的婚約的。便略略釋然,平聲說道:“我叫溫玉。”
宋嘉言的目光驀然一緊,盯著溫玉看了片刻,恭聲說道:“溫小姐,先行告辭了。”
“宋公子慢走。”溫玉回了一禮。看著他施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卻在想他剛才聽到她名字那一瞬間的眼神。
難道,他也是知道的嗎?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