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表姑娘的病情可以說是極嚴重的;所以,在第二日,兩家的主子們是齊聚到了倩芊的小院兒,等大夫的診斷;趙家當然只是陪客,為了表示一下他們對于親戚的擔心罷了,能做主的人當然是薛家老太爺。
自進了花廳后,紅裳便同昨日一樣,是端端正正的坐著,趙一鳴也只是對著茶盞相面,話兒是絕對沒有一句;小輩兒們是不方便說話,但是老一輩兒的卻沒有心思說話,屋里是一片安靜。
小花廳已經收拾的完好如初,現在就是你再用心的查看,也看不出在這小廳上曾有過的“熱鬧”;只是倩芊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們,人人都神情委頓,看來還未自昨日的驚嚇中醒過來——主子想怎么任性胡鬧都可以,但是受累的卻是她們;這一次倩芊尋死,這院子里的人不知道會得個什么發落:輕不了卻是絕對的,人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沒有底兒的。
就連心然和花然兩個也是打心底兒有懼意:她們兩個是貼身伺候的,論罪過兒當然最大,是被打一頓再變賣,還是直接就打發她們出去呢?留下來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了——總之,所有跟著倩芊的人,這一次是人人有錯兒。
倩芊的錯兒就不好說了,她現在還得了這樣奇怪的病,原來的所為你現在就是想罰她,也同她講說不清楚。
紅裳自得了消息便在尋思。不論表姑娘“失憶”是真是假,她算是又一次清白做人,與原來的事情劃清界線了;如此想來,不論真假,表姑娘可能都會失憶一輩子吧?只是這話兒。紅裳卻是不好說的:看老太太日日心焦的面孔,紅裳也知道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亂說話的。
趙一鳴今兒的怨氣最大。年節將近,吏部較平日里要忙上很多,他好不容易被上司體恤在家歇一天,卻被薛家人攪得沒有了一點兒好心情。
趙一鳴當然聽說了薛家姑娘的事情,不過他認為表姑娘那里沒有他什么事兒,還想同紅裳出去散悶一下。兩個人好好在城中耍一天的——可是剛剛在酒樓用了午飯。就被人請了回來,他能不惱嘛?只是不太好表示出來罷了。
他掃過紅裳的小臉:這幾日連連忙碌,裳兒的倦意很明顯了呢;回頭要讓霄兒好好給裳兒調整一番——最主要的,裳兒需要休息,薛家的人為什么還不把他們的人弄走?趙一鳴想到這里,看了一眼薛家的二老,想起最近的一些傳言。他心下忽然一動:也許是擺脫薛家的好時機呢。
好不容易,兩個老大夫自屋里出來了。老太太、薛老太太已經帶著紅裳轉到了屏風后,她們女眷不方便見外客的。大夫在廳上見禮奉茶坐下后道:“老朽二人為姑娘請過了脈,一致認為姑娘沒有大礙了。頭上的傷口也并不大,將養個二十多天也就會脫疤了。”
老太爺聽到大夫說得都廢話,便淡淡問道:“姑娘什么也不記得了,這倒底是怎么回事兒?”
老大夫咳嗽了一聲兒:“這個老朽實在不知,行醫幾十年了,這種病癥也只在書上見過。”
另外一個老大夫也是如此說話。薛老太爺問了一句:“什么時候能好轉?”
兩位大夫對視一眼:“老朽們不敢斷言。也許三五日,也許幾年。也有可能以后永遠是這個樣子了。”頓了頓,兩個大夫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不過,對身子沒有一絲妨礙,姑娘一些事情可以從頭學過,對于日后生活也不會有什么不妥。”說完,兩個人咳了兩聲兒。
紅裳聽得不得要領。但是在現代“失憶”癥都是極難診治的病,眼下大夫們的中醫醫術與醫德要比現代的人強很多,但對于人體認識卻遠沒有現代人強,再加上沒有那些先進的診斷儀哭,他們對此癥更是束手無策了。
另外一個老大夫一嘆:“如果是腦部受了傷,是淤血在腦中阻斷了經絡所形成的病癥,脈像上還能看得出來,也能試著活血化淤后讓姑娘記起舊事;但現在這種情形,老朽二人實在是無能了。”
老太爺聽到這里便知道大夫們沒有辦法能治好表姑娘的病,便同大夫寒暄幾句后打發人送了大夫走:這已經是今日的第四撥大夫了。
老太爺看了看薛老太爺:“走吧,到你姐姐房里再商議,現在讓芊兒好好休息,不要吵到了她。”
薛老太爺答應著起身,等老太太等人出來后,一起回了上房。
趙一鳴和紅裳對視一眼,都在心底輕輕一嘆,也跟著回了上房。紅裳聽到這里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兒,大夫們根本看不透倩芊的病。
薛老太爺現在心焦的很,事情已經不可能拖太久了;可是倩芊死也沒死成,活也不算是活過來的很痛快——他眼下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好了;這個時候對趙府提親事,只會讓趙家的人反感吧?誰家也不會要一個病人或是傻子!
薛老太爺最擔心的莫過去倩芊自從后傻了。
老太爺似乎是另有思量,他并沒有立時要趕人走的意思:“聽剛剛的大夫所言,要讓芊兒安靜的休養便不適宜挪動,那就讓她在我們府里再住幾日;如果還不見好轉,就再聽另外那些大夫們的話,讓芊兒回府看看——家里倒底熟悉些,說不定一下子能讓她想起什么來。”
薛老太爺的眉頭跳了跳,含糊了幾句后便要起身告辭:“姐夫、姐姐,芊兒的事情就麻煩你們了;我剛剛回京還有事情要做,就先告辭了。”
老太太點頭:“你去忙你的吧。這兒有弟妹,還有我和你姐夫,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只是你以后那個脾氣,還是千萬要改的。”
薛老太爺留下了薛老太太“照顧”倩芊,拱了拱手匆匆去忙了。
趙一鳴和紅裳都奇怪老太爺的態度:他昨日還有意思等表姑娘醒了就送她回府的,今兒怎么就改主意了呢?兩個人心頭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紅裳回到房里坐下后看向趙一鳴剛想開口,趙一鳴先開口道:“裳兒,依你看老太爺是不是另有心思的樣兒?”
紅裳點頭:“我也這樣想,只是為了什么呢?”
依薛家姑娘的所為,單一件偷取家中寶物的事情,此女應該不會太入得了老太爺的眼才對,再加上這兩日薛家的胡鬧,表姑娘的尋死之舉,老太爺是對她應當絕無好感了——這樣的麻煩,老太爺為什么沒有早早打發掉呢?
趙一鳴不斷輕輕搖著頭,紅裳只是坐著沉思,兩個人是怎么也想不透。
過了一會兒,趙一鳴有一絲遲疑的道:“裳兒,那八字的事情,也透著蹊蹺;老太爺這葫蘆里想賣什么藥呢?”
紅裳無奈的看向趙一鳴:她知道趙一鳴不是真得在問她,他只是在想事情,需要一個人聽他說一說罷了——能讓趙一鳴說出來,此事想來糾纏他很久了才對。
不過,趙一鳴是老太爺的兒子,都看不透老太爺的心思,紅裳更不明白。
又過了兩日,倩芊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同人說話雖然怯怯的,倒還算得上鎮定,也敢踏出房門到院子中走走了。只是,依然是什么也沒有想起來。
薛老太爺因為薛府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所以并沒有處罰倩芊身邊的人兒,而趙家的人當然不會越俎代庖;心然和花然等人雖然還有些擔心,不過也不似前兩日那般緊張了。倩芊的小院兒里,人們終于多多少少有了一絲笑容。
這兩日最讓紅裳不解、也最讓她擔心的就是老太爺的態度,他居然日日都請大夫來給表姑娘請脈診治,這一日他居然把吳老太醫請了來。
只是,吳老太醫請過脈后說得話兒差不多:身體很好,傷勢恢復的不錯,多多調理,很快就會大好的;至于失憶的事情,吳老太醫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太爺只問了吳老太醫一句話:“姑娘的病兒,還有沒有好的那一天兒?”
吳老太爺思索了一番答道:“腦部沒有什么不妥,身子各處都是極好,姑娘的病兒十分的古怪;依老朽來看,八成是沒有希望了。”吳老太醫認為,有病因可尋,此病可醫,身體很好,沒有什么不妥,幾乎可以說是無病,如何醫得呢?
老太爺點了頭后,便同吳老太醫閑聊起來,得知他與紅裳家有舊,更是同吳老太醫親熱了幾分,言道媳婦的長兄不日就要快到京中;然后又留了吳老太醫用飯,還著人去請了紅裳過來見禮。
吳老太醫找了一個空檔對紅裳言道:“貴府上的那位姑娘,要么是真得病了——雖然病得有些古怪,但是書上也是有記載,不是沒有人同她一樣得過這種奇怪的病;要么她就是沒一點兒毛病。”
紅裳聽得一驚,但是也不方便多問。她知道吳老太醫這是想讓自己告訴老太爺——人家不知道表姑娘是什么人兒,不好冒冒然的說這種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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