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和趙一鳴回到房里后得知,孫氏的母親帶著婆子走了;宵兒回話時,還送上了一副畫,上面畫得當然就是那個婆子了。
侍書和宵兒兩個人把畫像打開后,都瞅了兩眼:不認識,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就算是畫兒在這里也是枉然,她也沒有見過婆子的臉。
紅裳和趙一鳴都認真的看了過去,紅裳看那婆子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這人一看也不太像個婦人家啊,為什么沒有人懷疑他?”
趙一鳴盯著那畫像目不轉睛,答紅裳的話都沒有看紅裳一眼:“男人穿女人衣服可是奇恥大辱,就算是販夫走卒也不會去穿女人衣服的。”
紅裳恍然,不過她有些不滿:“什么叫做穿女人衣服是奇恥大辱?!女人衣服怎么了?”
趙一鳴這才驚覺自己說話說得太溜,他自畫像中收回了目光,一邊咳了兩聲一邊看向紅裳:“沒有怎么啊,女人衣服、女人衣服很好看,很好看;我喜歡裳兒的衣服,我們家的裳兒就是有眼光啊,瞧這裝扮就是素雅可人。”
紅裳瞪了趙一鳴一眼便放過了他:“你盯著看不停,你是不是認出了他是誰?”
趙一鳴摸著下巴:“不認識。”
紅裳不相信:不認識會盯著看那么久?就算是不認識,也一定是發現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她斜睨著趙一鳴:“真的不認識?”
趙一鳴又看了一眼畫像。然后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真的不認識,不過卻看著有些面熟,但仔細看怎么也想不起認識過這么一個人。”
紅裳過去看了看,然后道:“這人還真長得沒有特點,你如果是早些年見過此人幾面。這么多年過去沒有走動,就算是忘了也不希奇。”
趙一鳴又盯著畫兒看了起來:“不希奇?當然希奇了;我原本以為我認識這個人呢,但是不是,那孫氏為何會找上我的呢?那些個起哄的朋友,還有那個熱心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兒呢?”
紅裳看了一眼畫像:“想知道還不容易?你安排個偶然相逢應該不難吧?然后便請他到酒樓坐坐,或是來我們府上坐坐都可以,怎么也能打探出些事情來吧?”
說著話紅裳讓宵兒把畫像收了起來。放到自己屋里去。
趙一鳴想了想:“不知道如此做。會不會給舅兄帶來麻煩?”
紅裳似笑似嗔的看向趙一鳴:“你動得什么心思當我不知道?你把此事對哥哥一說,順便讓他查一查你的那幾個朋友,然后讓他安排你們一個偶遇——你不是又省事又省力?是不是就打得是這個主意,自己不說出來還想讓我去說?不去!”
趙一鳴嘿嘿一笑:“你不去,我去;說來有幾日不曾和舅兄去魏將軍府上吃酒了,擇日不如撞日,我這便去尋人。不回來用飯了,你同老太爺和老太太說一聲兒。”
紅裳答應了,讓人給趙一鳴換了外出的衣裳,送他出去上了車子。
蓮太姨娘走到花園子里,尋了一個亭子坐下便不走了,不時的長吁短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她身旁的丫頭這二個多月也見慣了,原還勸她現在根本當作沒有聽到、看到。
蓮太姨娘直坐到快用飯時,這才起身想回房:她有些餓了。
走了不遠,便聽到有人在喚她。便游目四顧,看到一旁的亭子里有人在招手,是魏太姨娘;她這兩個月對魏太姨娘生出了不少的怨氣,因為臨盆當日的事情,她甚至有著不少的恨意,所以不想理會她。
但魏太姨娘親自站到亭子邊兒喚她:“妹妹也出來坐坐?屋里也實在是太悶熱了,反倒不如這亭子里涼爽;妹妹過來吧。我讓人剛擺上飯,正愁一個人用飯無聊,正好看到妹妹也算是有緣了。”
蓮太姨娘只好移步過去給魏太姨娘見禮:“姐姐倒是有這個雅興,妹妹卻只是來散心的。”
魏太姨娘看了看蓮太姨娘的臉色,上前扶了她坐下:“你啊,不是做姐姐的說你,真是年輕不懂事兒,剛剛養過月子才沒幾日吧?你便如此任性,身子骨不要了?”
然后又轉身吩咐身旁的娘子:“去把我們熬得那湯端來,記得要燙燙的啊,讓你閃蓮姨奶奶多吃些有好處的。”
蓮太姨娘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姐姐太客氣了。姐姐要用飯自便吧,妹妹還是回去用飯——想來下面的人也已經擺好了,不回去她們也是要尋來的。”
魏太姨娘笑著搖頭:“妹妹這話說得,那些人便是尋來還當是玩兒呢?不尋你人家也只能在院子里悶著,豈不是熱?好了,不要同我客氣了,我們姐妹一處吃頓飯不是正好?”
說完,她一拍手:“對了,趕快去請你們琴太姨娘,不管她在做什么,就要把她拖來。”一旁的娘子答應著飛快的去了。
蓮太姨娘看樣子知道走不脫,便坐下沒有再謙讓。
魏太姨娘便和她攀談起來,揀著她愛聽話說,不一會兒蓮太姨娘心情就好了一些,而且還把這兩個月來對魏太姨娘嫌惡去了不少。
那娘子不知道用得什么法兒,居然真把琴太姨娘請了來:她身上一看就不是家常穿用的衣服,好似特意換過了衣服一般;這倒讓魏、蓮兩位小小的吃驚了一下。
她們不知道,琴太姨娘根本就不是為了來這里更的衣。
三人重新見禮坐下,魏太姨娘極力周旋,倒真可以說是賓主盡歡;只是琴太姨娘一直是聽得多、說得少,任憑魏太姨娘說太多的話,她也只是微笑以對。答話的時候是少之又少。
而蓮太姨娘的話卻是不少,尤其在吃了幾杯酒以后,她更是話多起來。
琴太姨娘發覺,不知道是不是魏太姨娘故意,三個人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子嗣上面:嫡庶之分上;這個魏太姨娘不說。蓮、琴二位也是知道的;可是琴太姨娘總感覺魏太姨娘的話,帶著幾分別有用心。
尤其是說到老太爺的年事已經高時,魏太姨娘的話音更是帶上了幾分擔心:庶子要上族譜最快也要三年以后,如果妾侍出身太低,說不定要等到七年以后了;她話里外話外的意思,總是擔心老太爺活不到那個年歲。
琴太姨娘聽得心中一動,她不是不擔心的。庶女要上族譜話。更困難;如果好也許出嫁之前能上族譜——如果能嫁人為正妻,就像魏太姨娘的女兒一樣;如果不好,也許她根本在趙氏宗族沒有名字,這樣的庶女所嫁的人家,也就算不得是趙氏的宗親了。
但是,魏太姨娘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而且非親非故的。她又對自己和蓮太姨娘無所求,卻好心提醒自己這些話是什么用意,總不會是純粹的一片好心吧?
琴太姨娘掃了一眼魏太姨娘:她說得話還是犯忌諱的,雖然沒有直說,但那意思也是極明顯的;老太爺年事已高活不太久的話,是她們這些妾侍絕對不能說出口來的,這可是個大不敬。
冒這樣的風險,無所求只是一片好心,讓琴太姨娘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琴太姨娘沉吟著沒有開口,而蓮太姨娘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算什么也沒有說,這意思也是極明顯的。
魏太姨娘自然要趁熱打鐵:“不說兒子,就說女兒,如果能有個嫡字,那可就是正妻;到時怎么也要找個和我們趙府門當戶對的人家,那日后你們姐妹也就真得有了倚靠,不會像我這樣。有個女兒和沒有也沒什么區別。”
琴太姨娘聽得也大為心動,不過她謹記著自己的身份,現在的日子已經可以算是偷來的了,哪里還能奢望太多?老太太并不是一個能容人的人,嫡子女是那么好求下來的?而且此事如果惹得老太爺惱了,不要說自己的日后,怕是連孩子也會受到牽連。
現在不管怎么說,老太爺因為是老來得子,會多疼愛兩個孩子幾分。
所以琴太姨娘眼中雖然閃過了幾道光彩,但到底沒有開口;而蓮太姨娘卻忍不住開口道:“如果是嫡子,也就能取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為妻?”
魏太姨娘掃了一眼琴太姨娘笑道:“好處可不止這一點啊。科考、取仕、升官等等,沾這么一個嫡子可是占盡了便宜;而且出府自立門戶,所分得家業那也多了不少啊。”
蓮太姨娘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么多的好處啊。”然后便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而琴太姨娘只是心中一嘆,雖然知道魏太姨娘沒有安好心,可是現在她也不便提醒蓮太姨娘。
魏太姨娘好似感覺到了琴太姨娘的疑惑,輕輕一嘆道:“我那個女兒雖然嫁為正室,可是家無長業,日后能不能指得上還不一定呢;可是我們姐妹一場,姐姐今兒提點了妹妹,也存著他日妹妹能提攜姐姐一下,不要讓姐姐落個孤苦的下場。”
琴太姨娘一笑:“姐姐言重了!我們姐妹的福氣遠不姐姐,日后還要指望姐姐幫扶我們姐妹呢。”
蓮太姨娘聽到后,也說了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她的眼神卻和琴太姨娘不同。
魏太姨娘客氣了幾句后,便沒有再直說此事,可是話里話外還是沒有離開嫡庶之分;聽得蓮太姨娘越來越有些激動難奈。
琴太姨娘還是一般無二,直到這頓飯用完,她才起身告辭而去,還言明過兩日回請魏太姨娘;不過她起身時只是掃了一眼蓮太姨娘,并沒有開口邀她同歸。
她和她,自生下了孩子那一刻起,便已經走上了不一樣的路。
魏太姨娘同琴太姨娘客氣了幾句后,便目送她離開了,倒也沒有過多挽留她;而蓮太姨娘卻沒有立時告辭。
不過魏太姨娘倒底是小心慣了的人,所以這一日并沒有為蓮太姨娘出謀劃策,而只是閑話家常,勾得蓮太姨娘心里更癢癢為止。
琴太姨娘走出了好遠之后,才自車子上探頭看了看亭子的方向:現在已經看不到亭子了,而且車子后面并沒有跟上來蓮太姨娘的車子;她深深一嘆后縮回了車子,回到院子后,并沒有下車,只讓丫頭把備好的禮取來,便直接去了紅裳那里。
琴太姨娘沒有扶著丫頭的手進紅裳的院子:她時刻提醒自己,她對于太太來說,只是一個丫頭,太太買回來的丫頭。
所以,琴太姨娘對紅裳執禮甚恭,請安便是大禮一拜。
“快快把太姨娘扶起來,我哪里能受得起太姨娘的大禮?”紅裳吩咐侍書等人扶起了琴太姨娘后,又道:“太姨娘,您現在可是趙府的太姨娘,我們老爺二妹的生身姨娘,日后萬萬不能再行如此大禮。”
琴太姨娘笑著謙虛了幾句后道:“二姑娘和三爺都被送到了太太這里照顧,婢妾知道太太原本就忙,身子骨又是在調理的當口,這里有幾樣東西,雖然不算什么,倒底是番心意,還請太太收下。”
紅裳笑著推辭了幾句,知道琴太姨娘心誠便讓人收下了,一看便知道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心下便猜她不只是為了二姑娘而來才對。
“太姨娘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三爺和二姑娘了吧?侍書,為太姨娘引路,去看看三爺和二姑娘;順便也帶太姨娘去瞧瞧大少爺兩人。”
紅裳也是為了安琴太姨娘的心:看看自己為趙府三爺和二姑娘準備的屋子、仆婦們,也就知道自己有沒有虧待她的女兒了。
琴太姨娘的確是想孩子了,也就沒有推辭起身去看孩子了;她倒底是個知道分寸,并沒有在女兒身邊留連太久,還看了看三爺,又去瞧了紅裳的兒女——她倒是在紅裳兒女們這里留連了不短的時間。
回到花廳重新坐下后,琴太姨娘沒有再多說什么客套話,直接便把魏太姨娘請了自己和蓮太姨娘到園子里吃酒的事情說了。
紅裳只是聽著,末了淡淡一笑:“魏太姨娘也是一片好心,她也是為了太姨娘和二妹著想。”
琴太姨娘苦苦一笑:“太太,婢妾是什么出身還記得,也記得太太往日的大恩;婢妾能有今日已經是天大的福份,哪里還敢想太多,再惹老太爺的厭?”
紅裳看了看琴太姨娘,又試她了幾句,才展顏一笑:“太姨娘果然是個明白人。”
琴太姨娘聽到這句話后,立起跪了下去:“婢妾是太太引到府中的,現在婢妾在府中無能自保并且說不得還會連累二姑娘,只能求太太救婢妾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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