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圣諭
說話間,弘歷已幾大步跑進屋了,三兩下,就撲到慧珠跟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喚了聲“額娘”,還未說到正題,便被慧珠沒好氣的打斷道:“別急,慢著些,看你熱的,都滿頭大汗,先進了里屋,喝點涼茶再說。”說著,邊拿著錦帕為弘歷抹汗,邊拉著他去了間屋子里。
“咕嚕嚕”幾聲,涼茶下了肚,不待歇上口氣,弘歷忙是一臉興奮的叫道:“額娘,皇瑪法要帶兒子去木蘭圍場行獵。”聞言,慧珠一驚,轉頭與素心兩眼相視,猶為不信。
弘歷見狀,急急證明道:“額娘、嬤嬤,真的,皇瑪法說弘歷騎射好,才特意帶上弘歷的,連十四叔家的弘暟也沒帶,就只帶弘歷。”話停了停了,似想起什么,大聲嚷道:“最多不到戌時(七點),就有公公來傳旨,讓弘歷跟著陪駕木蘭。”言畢,滿是驕傲的仰起頭。
連圣旨都搬了出來,由不得不信,只見素心瞠大雙目,激動的抓住弘歷臂膀,喜道:“萬歲爺欽點了您,還要圣旨來府?”弘歷咧嘴一笑道:“嬤嬤,是真的,晚間的旨意是下給弘歷的,連阿瑪也沒有。”
回過省來,盯著弘歷那張神采飛揚的小臉,慧珠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驕傲,可忽的想起一事,不由蹙眉問道:“那萬歲爺可是讓你阿瑪也同去?”經一提醒,弘歷兩眼唰的一下驟亮,更為興奮道:“額娘,皇瑪法同意額娘也跟著一起去,到來了木蘭圍場,弘歷帶額娘騎馬。”
慧珠呆了呆,只聽弘歷眉飛色舞的講道:“兒子想著額娘以前講草原的壯闊,就知道額娘一定還想去。便問皇瑪法可不可以也讓額娘跟去,皇瑪法說若是兒子能做出那道幾何題,就讓額娘去。那題型是額娘以前教過的,兒子三下五除二,不到兩刻鐘就做出來了,皇瑪法可是當場就允了兒子。”
慧珠看著弘歷少有的稚兒面相,心知木蘭圍場是他一直最向往的地方,不忍心潑了冷水,可有些話還是不得不問清楚,遂夸了幾句后,又問道:“你阿瑪可是也要去,還有萬歲爺當時面色怎么樣?”弘歷小臉一皺道:“阿瑪去不去,兒子不知道。不過皇瑪法當時是摸著兒子頭,贊兒子孝順呢,應該是高興的吧。”
聽了這話,慧珠心安了一半,又想著等會圣旨要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忙吩咐廚房制備晚飯,燒水給弘歷沐浴換衣。
晚飯后,收拾停當,慧珠還想等著禛來院子問些情況,就有正院的小丫頭前來稟話道:“福晉請鈕祜祿福晉、弘歷阿哥前去正院接旨,宣旨公公已經到了。”聽后,慧珠正了正神色,便帶著弘歷疾步向正院趕去。
正院燈火明亮,院子里立滿了奴仆,見慧珠母子行來,忙行禮請安。慧珠心里盤在行獵事上,沒像常時那樣頷首應了,穿過行禮奴仆就進了堂屋,但落在這些奴仆眼里,卻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堂屋里,禛和烏喇那拉氏上位坐著,側首是李氏母子和年氏,屋子中間立著一位穿品級服侍的中年太監。慧珠剛一踏進屋里,只覺一道道灼人的視線直視過來,各有深意,看來宮里的消息是已傳到她們的耳中。
慧珠斂了斂心神,即刻從容自若的牽著弘歷的手上前行禮,待在側首上坐定,語含歉意道:“讓爺、福晉和眾位久等妾母子,容妾告歉。”烏喇那拉氏笑道:“鈕祜祿妹妹院子住的偏,來這得花些時辰,豈能怨怪了妹妹。”
禛似沒了耐心,至烏喇那拉氏話一說完,直接插話道:“你宣了旨意吧。”那位立在屋間的公公拂塵一甩,應聲道:“喳。”
說是接旨,其實也只是讀康熙帝的口諭。慧珠領著弘歷跪地聽旨,口諭極其簡單,幾句便道明意思,弘歷出類拔萃,深得康熙帝屬意,而口諭末尾才加了句,她是為生母,特許陪駕照顧幼子。這讓慧珠感慨的想起這時代的一句話,女子的榮耀來自于她的丈夫和兒子,她現在所得到,似乎也是來自禛和弘歷。
傳旨公公道完圣諭,一臉諂笑道:“鈕祜祿福晉和小阿哥快事起來,奴才在這給您二位道喜了,這可是莫大的圣寵啊。”慧珠淡淡一笑,應身而起。
烏喇那拉氏、李氏、年氏三人聽了圣諭最后一句,面上皆是微微僵住,不是宮里傳來消息,只有弘歷陪駕行獵,圣諭到了府里怎么又變成了慧珠也要隨之前往?
烏喇那拉氏心里雖有疑惑,不過片刻間,卻是真心喜道:“還是萬歲爺想的周全,弘歷年小,由著鈕祜祿妹妹跟去照應,最是好了。”說著,話峰一轉,狀似忽明一事,忙轉頭問道:“爺,您今年可是也得陪駕?妾想著都快夏末了,萬歲爺該是不會去熱河那地,不想今倒是傳了旨,特意讓妹妹和弘歷去,真是喜事。”
禛淡淡的回道:“這是皇阿瑪三日前才臨時起意的,我也是前日才知曉的,本打算過幾天再給你們說,正好今日說了,這月二十八就陪駕熱河。”李氏低呼道:“二十八,不就是三日后,怎走得這么急,會不會太匆忙了。”烏喇那拉氏輕笑道:“路上有鈕祜祿妹妹隨去,細穩的事兒,李妹妹安心就是。”李氏壓下心中不快,恭維道:“是呀,有鈕祜祿妹妹陪著,自是細心不過,有弘歷阿哥前,妹妹也遂侍過。”說罷,嬌笑宛轉,眼含深意的向年氏一瞥。
年氏死死攪著手里的錦帕,她何嘗不知,就是那年的隨侍熱河,慧珠才懷了弘歷,冊封了側福晉,成了她最大的敵人,奪了勢力,又扶持安氏與她爭寵。現在又在她和禛之間橫插一腳,本來昨日禛已經事先說了帶她去熱河,可如今情況,還能允她隨侍?想到這里,年氏恨得更深,如蛇信子般惡毒的眼神直直看向慧珠母子。
慧珠察覺出來,順著視線看去,卻見年氏根本沒有看她,反是一雙妙目幽幽的看著禛,朱唇輕啟,卻不吭一聲兒。見之,慧珠凝眉思索,這是何意,難不成年氏還想去?
禛緊抿薄唇,語意不明道:“弘歷要陪著皇阿瑪御駕,大帳馬車不是由府里出,路上也是跟在御駕的隊伍里,不同其他隨行的王公府邸。”說著把手中青瓷蓋碗往幾上一擱,站起身,接著道:“就這樣吧,我還有事要辦,你們也下去歇息。”言罷,率先邁步離開。
隨后,屋內在座四人貌似一團和氣的說笑了會,方告辭離開。期間,慧珠有些不解年氏突然心情愉悅的原因,直至回去的路上,是越想越不對,尤其是禛最后說的那句話,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年氏的心情忽變是與禛的話有關系。
心思翻轉間,已回到屋里,不想簾子一撩,卻見本該在書房里處理公事的禛,此時正神情閑適的坐在涼炕上,旁邊還立著小祿子、素心等人。
慧珠有些詫異,正要問出口,就聽禛說道:“弘歷你明天還要上書房,現在就下去收拾睡下吧。”接著弘歷離開后,禛又把屋里伺候的人打發下去。
一時間,屋內呈現異樣安靜。
良久,禛抬眼看向慧珠,眉宇間不覺顯出一絲猶豫,話也不由帶了遲疑道:“唔,后日你就和弘歷先搬去暢春園,次日方好跟上御駕。”慧珠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禛方繼續道:“我開始已安排好了,由年氏陪同。不過,你們母子是遂皇阿瑪的那邊走,到時去了木蘭圍場住的帳篷,也是在御帳那,所以我決定仍是帶了年氏同去,她就住府里定下的帳篷那就是。”
說完,禛又定睛向慧珠看去,只見慧珠神情漠然,半分看不清喜怒,這讓他不禁蹙起眉頭,想起半年前慧珠雷厲風行的手段,直接杖斃廚房掌事嬤嬤,那個嬤嬤可是向來刁鉆,在府里作威作福多年,他看那婆子沒鬧出個大麻煩,又是佟府那邊得寵小妾的遠親,倒也先放著那。不想卻被慧珠用來殺雞警猴來,因此在府里勢力大漲。
慧珠撇過頭,堪堪避過禛炯然目光,不待她吱聲應話,禛又不咸不淡的問道:“此處之行,對弘歷是好事,但如此,你將幾月不在府里,需得放下手中的事,可是愿意?”一聽這話,慧珠猛然回首,毫不猶豫的迎上禛的雙眼,正色道:“協助福晉掌管府里,是不容妾推諉,一切的一切皆是由不得妾意,又有何愿意與否?”禛微微闔眼道:“我知道。”話過,二人歇下談話,各自收拾睡下。
是夜,夜風徐徐,月涼如水。
慧珠靜靜的躺在禛的身側,感覺一只似有沉重的大手攬在腰際,耳旁嘆息聲傳來:“有你跟著去,我放心。”慧珠身子一僵,隨即低呢道:“我知道。”禛“恩”了一聲,又道:“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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