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正月已出,轉至下月頭一日,禛再次動身至圓明園。期間,因憐惜幼子體虛,特命寧嬪武氏帶皇八子福惠隨侍圓明園。
時值二月,春意漸深。這日拂曉,慧珠睡意正酣,忽感一陣涼意襲來,片刻又聞嘈雜之音,遂半睜眼瞅了瞅,迷糊中見了素心身影在屋內晃動,意興闌珊的翻了個身,蹭著枕頭問道:“什么時辰了?本宮乏力的很,就是醒不過勁。”話沒說完,已是呵欠連連。
素心笑道:“初二龍抬頭,得把上扇支了起來,倒把主子給吵著了。這昨日收拾院子,弄得大晚才歇,主子盡管再睡一會,奴婢去廚房張羅些應節的吃食,想是晌午萬歲爺會過來用膳。”
一聽這話,慧珠頓時沒了睡意,咬牙狠的回道:“皇上不來,合該咱娘三就不食了。”素心臉色一正,仔細的看了眼四周,見無外人,這才沒了好氣道:“主子倔了,這話可不能給旁人聽了去。”慧珠哼哼唧唧的背過身去,不吭一聲。
到了午時,禛真是過來,素心喜得眉開眼笑,越用心的備了一桌子菜式,除了應節的春餅、配菜備的俱是齊全,冷盤、熱盤、糕點也是樣樣都有。
慧珠往食幾上掃了眼,喚了小然子到了隔簾子處吩咐道:“去廚房看看還備的有沒?本宮這晌午吃的晚,弘歷、寶兒又都沒回來,這才到了午時真有些食不下。”言畢,挑簾回了里屋,見真眼神淡漠的看來,有些持不住了,又極不甘心,只好一面卷著春餅,一面低頭咕噥道:“正月里,親王福晉、郡王福晉的都來了景仁宮,說選秀壓了一屆,好些個小子沒得門親事,眼看年齡大了,是萬萬拖不得了。這一聽臣妾在理了選秀,便來托了事。所以,臣妾每日應付這些事,飯食自然是用的晚。”
真順手接過春餅,就了一口,擱下道:“還有呢?”慧珠心下有些涼慌,可以見不慣罪魁禍一副大爺樣,索性豁了出去,咬唇說道:“可好的也不能都給了宗室去,總要把素來得了名聲的,選了出來,留給皇上充盈后宮。”末了,看真不語,越覺得近月來委屈不少,人人都當她討了便宜,誰知她壓根不想攔了這事。不管她和真是何般,名義上真總是她的丈夫,弘歷兄妹的生父,她自問做不得給真尋了妃子的事。
心里越想越是窩火,臉上不由帶出幾分,真看的分明,只道是女人吃醋,且他心頭又存了旁的事,兩頭遇到一塊,便不耐道:“當下朕也沒那個心思,你也少在那心口不一的,若真是心頭順服不了,宮里隨便選個幾名就是,其余不錯出挑的全配給宗室。”
聽真這樣說,慧珠心倒是真舒坦了不少,卻又轉念一想,少不得心里腹誹一番,話說得倒是輕松,誰不知京畿圈子里,眾人是摩拳擦掌奔著皇妃的名頭來。不過在真這里,慧珠深知見好就收,又見禛眉頭深鎖,略也猜到最近諸事繁多,便也不再拿了事煩他,開始著手準備六月選秀一事。
后宮里,慧珠因從未接手過選秀,難免費了心神在這上頭,一時倒心無旁及,亦不知朝堂又起風雨。同月中旬,天出異象,上顯“日月合璧,五星連珠”,欽天監視為祥瑞。朝廷重臣按照慣例,內外臣工皆上賀表。
其中,年羹堯自年前平定有功后,被鎮留于京城,受命總理事務大臣,即與總理事務大臣馬齊,隆科多一同處理軍政;于天降祥瑞,年羹堯自是得寫了奏折恭賀,不料年將“朝乾夕惕”語寫成:“夕陽朝乾”。鎮當即大怒,一改往日態度,對此事死咬不放,糾纏素日。
世上無不透風的墻,鎮連日早朝皆借:“夕陽朝乾”一詞怒,久而久之就傳至后宮。一日,慧珠處理完公務回到里屋,見鎮正批閱奏折,上面所書又是“夕陽朝乾”一事,以為鎮對此忌諱,便暗自斟酌了話什,寬慰道“皇上”日月合璧,五星連珠“是自然是天降祥瑞,但僅因年大人上表有所偏差,而惹怒了皇上龍顏,委實劃不來。”說完,又盯了會朱砂打差的折子,輕“咦”一聲道“有人上奏,說年大人是書寫有誤,將“朝乾夕惕”筆誤成“夕陽朝乾”,倒也是說得過去。
“啪”地一聲,鎮重合奏折,冷笑道“年大將軍威名在外,人卻忘了他是進士出身,曾在翰林院當值,如此頗為學識之人,豈會犯了筆誤之錯,只怕他斷非無心。”話里冷艷,令人不寒而栗慧珠心有所怵,轉念便知禛此舉雖是小題大做,卻是存了實心要對付年羹堯,不由納罕道:筆誤雖是一處所差,但終究難掩悠悠之口,有無其他實證,實難有所獲。”
禛眼里精光大威,莞爾道:水至清則無魚在朝為官何來清官一說實證又豈會少得了。”慧珠一聽,心里犯了嘀咕,禛既然心知水至清則無魚,那嚴懲戶部一事,弄得人仰馬翻,又從何來。
但經此一談,慧珠倒隱有所察禛八成事謀已成要對年家開刀。如是慧珠除了繼續手頭上選秀一事,也命了小然子去留心朝堂之事,若有波及后宮他們也好心里有底。
如此過了一月,年羹堯筆誤風頭漸消,皇八弟允禩一黨一月之內三次被貶,再加之弘時過繼的事,滿朝文物皆以為禛會接著重擊允禩一黨。不料這時風向又有變化,三月下旬整整半月,山西馴服伊都立、都統范時捷、川陜總督岳仲琪、河南馴服田文鏡等人相繼參奏年羹堯。
至四月,見人證物證俱實,禛命年羹堯交出撫遠大將軍印,從京貶官調任杭州將軍,此時暫告段落。
隨著朝堂風波漸歇,慧珠籌備的選秀一事也漸進尾聲,只等眾閨秀進京,她動身回紫禁城便是。如是,這日子也跟著溜至五月,待初五端午過后,日頭是熱的沒法,即使待在通風陰涼處,也是渾身汗濕沾衣,暑熱之氣更勝往年。
好在異常高溫的天氣未持續幾日,一日午后,本事九九艷陽天,忽然陰云密布,電閃雷鳴,轉瞬間就是大雨傾盆。
是時,慧珠正半瞇著眼靠在涼炕上打盹,手里持了一把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給禛打扇子,聽得外頭一下子喧鬧了起來,忙睜眼看一看竟是嘩啦啦的下起大雨,眼里滿是驚喜;手里撂了扇子,就去推禛一把,聲音難掩喜悅:“皇上,下雨了,這暑熱定是下得去,您也能安生的吃頓飯了。”
禛自五月來,夜里未得安睡,只得下午在慧珠這里瞇會覺,精神十分不濟。當此,他整剛入了睡眠,被慧珠擾醒心生不悅,卻聞話里話是下雨,立馬睜開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半晌。漸漸地。多日來緊的眉頭舒展開來,眼里劃過一絲笑容,吁了口氣道:"見了雨就好,否則照前幾日的勢頭下去,朕倒有些擔心會有干旱。”
聽得禛似松了口氣的調兒。慧珠不由一怔,直至窺見禛眼里幾不可察的喜悅,才會心一笑,柔聲說道:‘皇上不用擔心,看著雨勢就知道今年雨水定是豐沛莊稼也會長得好,倒是等了豐收。,多了的糧食還可運去給棚民救濟。”
棚民指在浙江、福建、江西、安徽、湖北、陜西、四川等地山區或丘陵地帶居住的外來農民。他們因生活所迫,到異地謀生,或開山種地,或開爐鑄鐵,或當雇工,因系搭棚而居,故稱“棚民”。棚民生活沒有保障,故而遷徙不常,一些地方還曾生過棚民的起義。
棚民近來暴動不斷,禛為此煩不甚煩,這會兒經慧珠一說,仿佛棚民起義一事已被解決,臉上露了笑意道:“京畿周邊田地皆為良田,收成不錯。到時調了直隸,保定等地的糧食過去,想是可解決大半棚民的安置問題。”說完,臉色一沉,不打自然的瞟了眼慧珠,微咳一聲掩飾道:“熹妃,朕有些食欲了。唔……你讓廚房備些吃食過來。”
如此過了一月,年羹堯筆誤風頭漸消,皇八弟允禩一黨一月之內三次被貶,再加之弘時過繼的事,滿朝文物皆以為禛會接著重擊允禩一黨。不料這時風向又有變化,三月下旬整整半月,山西馴服伊都立、都統范時捷、川陜總督岳仲琪、河南馴服田文鏡等人相繼參奏年羹堯。至四月,見人證物證俱實,禛命年羹堯交出撫遠大將軍印,從京貶官調任杭州將軍,此時暫告段落。
慧珠聞言一喜,也沒注意禛的別扭,一心盤算著這七八天里,禛每日就食幾口白粥勉強果腹,夜里又不得睡眠,整個人清瘦的厲害。這會兒總算主動開口要用些吃食,慧珠自是一掃多日的擔憂,連忙去了廚房,親自張羅了吃食過來。
然,世間之事往往難料,一解燃眉之急的及時雨,一下就未有停過,直至半個月后,京畿之地生災情,直隸大水成災,導致京城周邊良田被浸,家宅被毀,霸州、保定等七十二州縣廳廳饑民流民遍地,開始轉向京城乞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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