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琦大概永遠都忘不了她和臨奕的這一次見面,他雖然離她尚有距離,可是這一瞥猛然之間讓她提起的心安復下來。
容琦的手輕輕放在窗欞之上。
他不是像往常一樣,帶著禮節性的微笑。在那的淡淡的金黃色光輝之下,她第一次從他眼睛中看到了親近和溫暖的情感,就像陽光照射在她身上一樣,暖洋洋的,讓她忍不住彎起嘴唇。
現在這個時候,臨奕的確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身邊,但是僅僅這樣的對看,容琦那疲憊的心情像是有了依靠。
臨奕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容琦已經理解他的意思。
這一次他們真的站在了一起。
她雖然帶著種種愧疚,掙扎的情緒,但是這條路她必須走下去。
看著臨奕離開,容琦又站了一會兒,瑾秀從殿外走進來,“公主不再休息一會兒?早朝時間馬上到了,我看圣上他不會……”
“會的。”此時正是關鍵時刻,楚亦在宮中布置,臨奕和安定將軍也都沒閑著,宮內宮外的人手撤換,他們之間真正的較量已經開始,她親手將安定將軍也推了出去,所以誰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他們在暗中各自行事,而她是唯一能站在楚亦身邊的人,楚亦依賴她,只有她可以從楚亦那雙陰郁的眼睛中看到他內心最隱秘的東西。她能看到和別人看到一樣的狠絕,可是有時候那深刻的溫暖也流進她的內心,那份孤獨,那份無助,大多時間被瘋狂所遮蓋,面對她的時候卻又不經意間表露出來。
她聽楚亦叫她,皇妹。這聲稱呼也是如此的親切。
她可以無拘無束地展露她地地位和冷靜。但是困擾在她心上地那些情感地糾葛。她卻不能對任何人傾訴。
她現在雖然和臨奕站在一起。可是不知道將來地結果是否能完全符合彼此地心意。臨奕畢竟和東臨家有著親不可分地關系。而她和楚亦是楚家地血液。這是任何人都回避不了地。
有些事她并不想假手他人。和她支持臨奕登上皇位一樣。她要保住楚亦地性命。若兩者皆圓滿。那就是她最大地勝利。
容琦走回內室。從衣物中拿出她隨身攜帶地竹筒交給瑾秀。“過一會兒找一個僻靜地。將這里面地東西放出去。”
瑾秀點點頭。
“這件事除了你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容琦看向殿門外,她不想避開墨染,但是有些事她覺得也許墨染也不想要知道,知道太多有時候反而更難以抉擇。
她最近已經說了無數的謊言,說這些謊言的時候。她曾嘆息,情愿什么都不知道,也比說出那些半假半真的話要好得多。
墨染在她面前的掙扎神色。讓她起了疑心,如果墨染真的是誰處心積慮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睛,那么少讓墨染知道一些事,對墨染來說算得上是減輕了內心地負擔。
內殿里的宮人已經盡數退了出去,雍容的宮殿中又重新恢復了寧靜,容琦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
琉璃做地簾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晃,閃爍著七彩的光芒,仿若能迷亂人的眼睛。
楚亦站立在那簾子之外。那身影似乎比之昨夜更加的羸弱,臉色白的如同一朵將要凋零的花朵,纖瘦如削的面頰蒙上了一股少年不該有的滄桑。
楚亦一直望著容琦,仿佛想要勘透容琦心底的秘密,兩個人只是相隔幾步,卻似千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這個皇妹變得讓他難以捉摸,舉手投足都在他意料之外,之前她不過是經常做出些驚世駭俗地事來,府上養著無數美少年。大殿之上和他討要奇珍異寶,甚至將一個死囚點為駙馬。
他全都依著她,只要看著她臉上洋溢著微笑,就如同他自己在笑一般,他的心里無比的快樂,因為她就是他的唯一,他們血脈相連,甚至于命運相連,她是唯一能了解他心中痛苦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曾和他分享過童年快樂的人。他所有的感情只有一處寄托。
可是現在容琦似乎變了,她變得不再驕奢跋扈。她眼底那片陰郁像霧一樣飄散,可是并沒有因為這個改變讓他有失落的感覺,他反而深深地喜歡上了她眼睛里的那片陽光。她不再向他要求更多,他開始感覺到不安,他渴求著這片陽光,卻發覺他地渴望離他越來越遠,他開始繼續建造他的宮殿,將它布置的猶如新房一般,他已經不知道怎么去渴求一個人,他變得無所適從,他之前不過是厭惡黑暗,如今是深深地懼怕,無論走到哪里他都覺得冷如冰窖。
那一身皇后的禮服本來是為趙瑜所做,不知道為何他鬼使神差地在花蘭節之夜穿在了她身上。
留她在宮中本是以她為餌抓住她身后之人,卻沒想到……。
許從之不過是個奴才,他原本不相信許從之說的話,可是現在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容琦,再看看那張凌亂的大床,眼前的一切已經不由他不信。
容琦的眼睛還像平常一樣清澈中透著一股地肆意和堅韌,這雙細長地鳳眼似乎和他一點都不相像了,“皇兄。”唯有這聲音和他記憶中的一樣,美妙中帶著絲香甜。
楚亦向前走去,撩開了那琉璃地簾子。
內殿那張大床之上,清清楚楚印著兩個壓陷過后的痕跡。顯然是兩個人躺過的,凌亂的被褥間仿佛還有余溫。
楚亦停下腳步,坐下來,他的眼睛低垂著,讓容琦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和容琦猜測的不同,楚亦竟然沒有出口質問,楚亦只是靜靜地坐一會兒,布滿血絲的丹鳳眼瞇起來,“皇妹還記不記得朕小時候曾有個愿望。”他停頓了一瞬,“那就是帶著皇妹找一個世外桃源,無憂無慮地生活。那時候楚辭還在我們誰也脫離不了他的掌控,如今朕雖然已經坐擁天下,可這個愿望依然達不成。”
容琦恍然覺得,此刻的楚亦不過是個絕望而孤獨的少年。他仿佛在和一切做決裂,那身尊貴的龍袍如同一個牢籠,牢牢地將他鎖在里面。
容琦忽然覺得心底有種悲哀的疼痛,“如果皇兄現在還想如此,可以拋開一切去找個山清水秀地地方,皇兄還很年輕,有大把的時間來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楚亦眼底的陰郁稍稍飄散,緊接著卻變得更加陰沉起來,他看向容琦。目光深紅似血,“皇妹是想要朕放棄皇位?”
容琦微微一笑,也許她這是在玩火。她從來未想過會在楚亦面前直接說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當面對楚亦的目光,她之前那些早就想好用來應對楚亦地話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你雖然得到了至高無上的皇位,但是你并不快樂,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回原來的自己,不要再被這些束縛。”
楚亦微微一笑,笑容恍惚,“我早就已經沒有了選擇。楚辭活著的時候。我想過要帶你逃跑,可是我沒有那個勇氣,楚辭死那天我也想過要帶你遠走高飛,但是我錯過了那個機會。”
楚亦抬眸看向遠處,“楚辭臨死之前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我身邊的人會背離我,最終我會一無所有。”
“楚辭早已經親手將我們分開,我們早晚會有相背離的這一天。”楚亦道:“在皇妹心底楚辭大概沒有朕說的那么可怕,那是因為楚辭沒有強迫你做過太多你不想做的事。皇妹是否還記得我們十歲生辰。楚辭為我們精細地準備了慶生宴,當時和我皇妹都沉浸在眼前的快樂當中,楚辭讓母親帶著你去放白鴿,你和母親走之后,他也送給我一個貴重地慶生賀禮,他讓我拿起酒壺給前來祝賀的前朝舊臣滿酒,我原本以為那只是個普通的禮儀,卻沒想到,那些人喝了酒之后。一個個全都死在了我面前……楚辭讓我倒地那一杯杯。竟然是毒酒。從此之后,我的手上就沾滿了鮮血。那些人睜大眼睛看著我,我每夜都能在那種目光下驚醒。”
容琦的眼睛猛然間睜大,她萬萬沒想到楚辭竟然會對自己的子女做出那樣的事。
“當時東臨家的一位公主曾親眼目睹這一幕,在我倒酒之前,她用殷切的目光看著我,我當時并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和東臨家已經有不共戴天之仇,楚辭告訴我,等他死后,我繼承皇位,到時候東臨家會有人忽然出現在我面前,殺了我。
“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在恐懼之中,我不停地懷疑,然后殺人,已經停不下腳步,我已經不可能忘記這一切再重新做回我自己。我和東臨家地戰爭只有生死,沒有其他。”
容琦這才知道,為什么楚亦會一直想要殺死所有和東臨家有關系的人,她終于知曉這其中的原委。
這過去和將來就像是一場無可奈何的游戲,楚亦在其中不停地奔跑,直到精疲力竭的死去。這是一場殘忍的游戲,它完全磨滅了一個少年的人生。
這一切本都不是他的錯,可是誰人能理解。
楚辭站起身,背對著容琦,“朕來的時候,有人想刻意阻攔朕,想來是因為他們地主子在公主這里。朕實在沒想到朕信任的人竟然會背叛朕,朕今日倒是要看看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伸手從屏風上拿起容琦的外袍,“皇妹不如跟朕一起上朝去看了究竟。”
“看看誰會忍不住先動手。”啊啊,開始了,看好戲
很多對手戲在后面。
駙馬和公主地。公主和將軍的。
王對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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