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不吃?是飯菜不可口?”碧彤小心翼翼的問。
“吃不下。”
她的嗓子經過調養已經好了,這聲回答輕若柔風,分外動聽。
碧彤仔細查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額角有細密冷汗,唇還有點哆嗦。
吃不下可有兩種解釋,一是積食了,這幾日她吃了睡睡了吃,不積食才怪。二是……有了?!
啊!碧彤的心跳加速,如果真的是有了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顧家,然后……
如此竟忘了鬼上身一事,只條件反射的蹦了句:“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鄢然滿腦袋都在琢磨著怎么逃過此劫,聞聲只是無意識的瞅了她一眼。
大夫……她口中默念,心里卻突的爆出一道亮光……有了!
碧彤眼見得她原本霧蒙蒙的眼似乎瞬間劃過兩道精光,不覺心尖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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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來了。
似乎和電視里演的古裝片中的人物也沒什么區別。年齡五十上下,長臉如絲瓜,皺紋間還夾著兩點老年斑。花白的山羊胡子使他看上去和真的山羊沒什么區別,鄢然只待他張口叫出一聲哆嗦的“咩……”
本想看看什么是懸絲診脈,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可是卻只在腕子上蒙了方帕子,而床上簾幔盡落,當日她蘇醒時見到的那群人此刻正模糊的排列于粉綠色的羅帳外,異常沉默,仿若擺設,只隱約可見碧彤正緊張的絞著手。
她就奇怪了,碧彤緊張個什么勁……難道請來的這個不是大夫而是巫師?而這些個候在房里的人就只等待一聲令下然后一擁而上將她制服再綁縛刑場……
她一個激靈抽回手翻身坐起撩開簾幔。
“姑娘……”碧彤急忙上前合攏羅帳,低聲對大夫道:“姑娘大病初愈情緒不穩,請您……”
“無事,無事……”
大夫抖抖的將指按在重新覆好的帕子上。
剛剛的驚鴻一瞥讓他有些激動,程家雪嫣姑娘的美貌果真名不虛傳,那眉那眼那唇簡直是……還有這纖纖玉手……他心神不寧,胡子亂顫,結果指在腕上搭了半天也沒號出個所以然來。
鄢然看著他的眼睛不停的往帳子里掃,心里不由暗罵:“老色狼!”
又過了好久,大夫方收回手,懷疑的看向碧彤:“姑娘脈象平穩,搏動有力,應是健康無礙。”
“您就沒看出點別的來?”
碧彤心想這大夫別是老眼昏花把喜脈給漏了去。
“別的……”大夫又將指搭向那只玉腕。
“大夫……”鄢然弱不禁風的支起身子。
這個動作透過微動的簾幔看過去柔弱得讓人心碎,再加上聲音如此嬌柔,宋冠幾乎忍不住要伸手扶住嬌*娘了。
老色狼,就給你個看美女的機會!鄢然咬牙切齒,也是給自己個機會,一切在此一舉了。
如蔥的指輕輕探出簾幔的縫隙,略微寬大的衣袖因為這抬手的動作順勢滑到肘彎,露出一截如玉溫潤的手臂,雖是隔著半透明的綃帳,卻更顯誘人,而那虛搭在輕綃上的纖纖玉指半彎半翹,弱不勝力。
她清楚的聽到宋冠的喉嚨里咕咚一聲。
“咳咳……”
她輕咳了幾聲,拿起枕邊的玉色羅帕拂了拂唇角,將在《紅樓夢里看到的林黛玉那一套全搬上來了,此種柔弱自己瞧著都肝腸俱裂。
“最近總是覺得心氣焦躁,坐臥不寧,不知是何緣故?”
努力咬文嚼字,曾經痛恨的古文總算派上了點用場。
“我剛剛看姑娘近幾日的食用,有參湯一味。參乃補氣之物,食后的確可令人精神振奮。不過我看姑娘脈象正常,此藥停用也無妨。”
鄢然飛快的瞟了碧彤一眼,如此便可以解釋“歡蹦亂跳”了吧。
“大夫,你就沒看出點……別的來?”
碧彤再次強調。她可是沒工夫關心這個,眼下如果姑娘的肚子爭氣那就乾坤逆轉了。
“姑娘可否露玉顏一見?”
見碧彤皺眉,宋冠忙解釋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姑娘脈搏有力,聲音雖然低婉卻不失中氣,如果還要查出什么隱癥只能……”
宋冠捋著山羊胡子微閉雙目。
碧彤只得撥開簾幔。
仿佛輕煙淡霧卷目而過,明月皎皎出云而來。
宋冠呼吸阻住,只弄得碧彤直呼:“宋大夫,宋大夫……”
身后的觀戰者迸出一聲不滿的輕哼,程雪瑤飛了記白眼,搖著紈扇踱到窗邊。
“哦,哦……”宋冠方回過神來:“姑娘面色蒼白,想來是氣虛血弱……”
“剛剛你還說不失中氣,這會怎么又氣虛血弱了?”
“這氣分多種……”
“行了,你就看看有沒有……”碧彤也顧不得避男女之嫌,紅著臉附到宋冠耳邊說了句。
宋冠松弛的眼皮猛的一抬,急急將手搭在脈上,沉吟良久,方捋著胡子搖頭微嘆。
“真是的,我就知道她哪有那么好的命,害得咱們看了半天白戲。綺彤,你在那干什么?就知道做白日夢,這會是不是也該醒了?”
一個穿豆芽綠衣裙頗為秀氣的小丫鬟往這邊看了一眼,目光似是同情,然后勾著頭跟在程雪瑤身后走了。
一直緊繃的弦突然斷了,屋里的人都出了口氣,嚶嚶嗡嗡聲開始響起。
湯凡柔移到床邊:“不是也沒什么,好好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謝謝二娘。”
鄢然有氣無力的要道個萬福——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會,好在湯凡柔及時扶住:“一家人,說什么謝不謝的。你好生歇著,我們就先走了。”
“嗯,碧彤,代我送送二娘。”
一屋子彩色絲綢羅絹窸窣著離去,只剩了宋冠和鄢然。
宋冠偷瞄了她一眼,鼻尖頓時冒出汗來。
她強忍厭惡,憋了個呵欠,于是眼中盈出點點淚光。
此種表情最為惹人憐愛,地府中曾在程雪嫣臉上見過,令她當即就起了護花之念。
宋冠有點哆嗦,開始用袖子擦額上的汗,目光欲躲難躲,又不舍離開。
“宋大夫……”
聽得走廊里傳來輕微腳步,鄢然方悠悠的開了口,屬于程雪嫣的聲音柔婉如絲:“實不相瞞,幾日前大病一場,待好起來后,竟是許多事都不記得了,如此可怎么好?”
說著,以帕拭淚。
宋冠隱在袍袖里的手微微顫抖:“姑娘都不記得什么?”
“我也說不清,只是看人很是面生……”
“姑娘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嗯,”鄢然點頭:“禮部尚書之女,姓程,閨名雪嫣。”
如果此次成功,她發誓以后要好好做程雪嫣。
宋冠捻須點頭,雙目微瞇,又突然起身施了一禮。
鄢然一驚:“宋大夫這是為何?”
“姑娘如肯恕宋某的罪宋某方敢診病。”
“宋大夫但說無妨。”
“依宋某看,姑娘這是受了刺激而致。”
鄢然睜大眼睛。其實她就是想引宋冠說出此乃病因,因為在電視劇里經常看到人的失憶大多源自外力或心理刺激,只是不知生活中是否真有其事,關鍵是在這樣的時代是否能夠存在,即便存在是否能得到人們的認可。如果宋冠不能答出此意,她就打算繼續誘導他,可是因上吊而導致大腦缺氧致使一部分腦細胞死亡進而產生失憶等一系列她已經編得很明白的道理要怎么灌輸給他呢?
而她的表情還讓宋冠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的痛處,急忙起身再施一禮。
鄢然暗地翻了翻白眼,這要是說一句就鞠一躬腰椎間盤是不是就不能突出了?
“宋大夫還是坐下講話,你這般我也……咳咳……”鄢然此番將林黛玉學了個十足十的像。
宋冠見此景本想出手安慰,可是臂探了半截忽覺不合適又縮了回來,鼻尖油汗欲滴,躊躇良久方低聲說道:“姑娘所說的‘大病’……我們都知道了。但凡人受了突然的刺激或是積郁良久若是遇到意外牽引就容易心智迷亂,輕者喪失記憶,重者昏迷不醒……”
鄢然雙眸閃動,實是激動非常,卻再次讓宋冠誤會:“秦某從醫多年,姑娘并是不第一個得此病的患者,他們有的失去了全部記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有的卻只是忘掉了與自己至關重要的一部分記憶,想來是刻意回避所致,不過如果真的能忘掉所有的不快,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宋冠的喟嘆令鄢然覺得他也不是一個太討厭的人。
“只是有的人不久又恢復了,有的人卻終生無法記起前事,而且還有人因此而性情大變,與以往判若兩人。無知者便會認為是鬼上身,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鬼呢?”
曾經的厭惡早已一掃而空,鄢然現在對他簡直感激涕零。
“姑娘也不用著急,好生調養便是,凡事順其自然才好,萬不可急于求成。若是想記起前事,不妨向身邊人詢問,多在熟悉的環境走走,或許會有些幫助。”
碧彤適時的進了門。
宋冠再施一禮:“姑娘好生休養,凡事以身體為重。”
宋冠絕對是個好人,鄢然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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