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彤喜不自勝,拿著菱花跑到落地鏡前前后左右的照,嘴就一直沒合上過,然后又溜到程雪嫣身邊,央著她教自己。
人啊,總是貪心的。
程雪嫣暗嘆,只可惜材料不全,否則還可以做得更好看一點。
碧彤卻很開心,這會也不困了,還跟她告了假,說是二夫人那邊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要去拿。程雪嫣心里明白,這一準是找一干小丫鬟顯擺去了。
果真,半個時辰后,碧彤回來了,那臉色半是喜半是憂的。
“盼兒說姑娘的手真巧,這花做得比真花還漂亮。綺彤也直說好看,她是我們這些人里手最巧的了,看了姑娘的花,也只說自己做不出來。妙彤最討厭了,偏要討了我的一朵花去,說我跟著姑娘,姑娘一定做了一大把給我戴呢,也不在這一朵兩朵的。只有幼翠,非說她也能做。我就說‘你倒做了來啊’,她卻撇嘴道‘再怎么好看也是假的,連香味都沒有’……”
“幼翠說的也對,也怪我急了。晚上得空放那熏籠里熏熏,要么放在那衣柜里,第二日不就香了?”
“姑娘想得真妙!”
碧彤拍手稱贊,眼中卻似有什么話尚未說盡,程雪嫣也只當沒看見:“你剛說是上二夫人那取東西,東西再哪呢?還有夫人房里的幼翠,三姑娘屋里的綺彤,怎么也去了二夫人那?都去取東西不成?”
碧彤垂頭咬唇偷看她,一副心虛模樣。
她忍住笑,拉過梨花木幾上早已備好的一尺見方的錦盒:“瞧瞧這是不是從二夫人那取來的?”
碧彤心中疑惑,卻仍聽話的打開盒子。
睫毛突的一抖,立即喜出望外:“姑娘……”
只見那素里的錦盒內并排擺著十枝綾花,形態各異,顏色繽紛,栩栩如生,竟比自己頭上戴的還要好看幾分。
“早就知道你的心思,這些是送給你那幾個相好的姐妹的……”
“謝姑娘。”碧彤捧起盒子就要往外走。
“慢著。”
碧彤收回腳步,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你這樣就拿去,她們還以為這花有多容易做似的,怕是新鮮兩天也就沒趣了……”
“姑娘說的極是。”碧彤又捧著盒子回來。
“幼翠不是說她也會做嗎?倒讓她試試看。”程雪嫣擺弄著小指上的長指甲。
她倒不覺得自己的手工有多好,但就是看不管別人囂張,尤其是幼翠,那丫頭仗了自己是夫人房里的處處壓人一頭,一想起她在嘉巽園欺負綺彤她心里就冒火。
“對,”碧彤急忙幫腔:“看她還敢不敢狗仗人勢了!”
碧彤一言中的。
“另外這花不香卻也的確是個短處,待熏了香再送與她們也不遲。”
碧彤豈有不同意之理,況且她這絹花剛上頭,怎么好就讓別人很快仿了去?
這點倒與她主子不謀而合,程雪嫣想的正是借著大家還都有個新鮮勁狠狠的震她們一震,否則還沒等開工就假花滿府開了,哪還顯得出她去?
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剛想到這一環,就驀地一拍桌子:“糟了!”
碧彤正挨個看那十枝花,琢磨著誰更配哪一朵時,冷不防被姑娘嚇了一跳。
“碧彤,你快去珠翠坊跑一趟,告訴他們,我那首飾樣子只允許每樣打一件,不得外傳!”
碧彤立刻意識到此件事的重要性,將盒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跑。
半柱香的工夫,她又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姑娘,金掌柜說,姑娘要是想首飾樣子不外傳,就得另加銀子……”
“什么?”她霍得從椅子上站起。
她設計的樣子,她花錢打首飾,這版權倒成了別人的了?!
她焦躁的在屋子里轉圈,只怪初時沒想到這一點,這國人的模仿能力可是超強的,你前有“報喜鳥”,我立刻出個“報喜島”,你還拿我沒轍,而且不消三日,“島”比“鳥”還火了。這就是盜版,明目張膽的盜版,卻大受歡迎,正版被晾到一旁,只能苦笑。人們一邊罵盜版質量差,一邊不停的買,這是一種奇怪的現象。上次參加形象設計大賽,也是她少了個心眼,把思路透漏給了助理,結果助理不聲不響的拿了那構思報名參賽得了第二名,后反誣她是盜取了她的創意……
“他要多少?”
碧彤見主子指甲劃得黃梨木桌面滋啦滋啦作響,牙咬得咯嘣咯嘣的,不禁小聲說道:“一百兩銀子……”
“他干嘛不去搶?”
她一拳砸在桌上,卻痛得自己齜牙咧嘴。
碧彤不明白主子何時變得對錢如此計較,雖然一百兩不是個小數目,可是也犯不著這樣激動嘛。
“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姑娘從顧府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帶什么銀子,前后又打發了來慶賀討賞的丫頭們,這個月的月例還沒有發……呃,我去看看……”
見姑娘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碧彤的聲音不覺越來越小,最后趕緊鉆進了里間。
留在程雪嫣獨自在廳里運氣,總覺得只有砸點什么才能散散胸口這股悶氣,可是拿起什么都有個小聲音在她耳邊嘀咕:“這可是錢吶,這可是錢吶……”
結果把案上柜上墻角那些個物件挨個摸了個遍也沒忍心下手,最后只得扔了枕頭出氣。
碧彤出來時正見那十香團花軟枕委屈的滾落在腳邊。
“姑娘,”她沒有拾起枕頭,因為姑娘若是聽了下面的話恐怕還要拿它出氣:“這里外里只剩下這十兩散碎銀子,還是姑娘未出閣時留下的……”
冷靜,一定要冷靜……可是,先是尚書千金,又是太尉兒媳,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吧,怎么就困窘到如此地步?
其實她是有所不知,即便是十兩銀子,也足夠讓普通人家不愁衣食的生活一年了。
“還有什么法子?能不能讓賬房那邊先支幾個月的銀子?”
想不到竟要借錢度日了,這一借可就是近半年的月例,就算解了眼前的困,接下來日子又要怎么辦呢?
“也不是不能,可是府里的規矩是最多只能支兩個月的……”
“為什么?”
“若是真有了急用,夫人也會一并多打點銀子的,可是要是說不出什么原因就不好辦了,因為府里的每一項開支都有預算,多了,怕是周轉不開……”
這就是堂堂的尚書府?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外強中干?
她不禁要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姑娘,依奴婢看,何必為一兩件首飾犯愁?他愛仿就仿去……”
“你懂什么?”
她氣狠狠的坐在椅子上,抓過牡丹薄紗菱扇使勁扇。
“姑娘要是放不下心,鏡奩里的首飾……”
她自然知道碧彤要說什么,可是那些首飾拈拈哪個她都舍不得。
“只不過難這一會子,將來贖它出來不就成了?”
她又拿著扇子猛搖了一陣,突然定住,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扇上牡丹。
“碧彤,那把扇子在哪?”
“哪把扇子?”
“就是那把,顧三閑畫的……那個好像是叫江曉樓吧,他給的……浴佛節……熙湖邊……”
程雪嫣一步步啟發,把碧彤的目光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拉了回來。
“哦,那把扇子啊……”
“你丟掉了?”
程雪嫣的心猛的痛了一下,那可是銀子,銀子啊,千金難求,千金……
“沒,沒有……”碧彤連連擺手。
“那你放哪了?”
“在……箱子底下。”
“還好,快取了來。”程雪嫣松了口氣。
“姑娘是要……當……還是賣?”
“管它是當是賣……哪個價更高點?”
“這……”碧彤目光閃爍:“其實也未必值幾個錢的……”
“你不說顧三閑的畫千金難求嗎?”
“我是說……那畫也未必是真的……”
“不是真的?何以見得?”
“我……我只是猜的。姑娘你想啊,顧公子的畫既然千金難求,怎么會平白無故的落在他手里,那人雖然是個書生,可是一看那氣度……所以啊,那畫一準是假的,說不好是有人仿的……”
程雪嫣瞇起眼睛上下打量她,看得她心虛。又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拿起了案上的掐絲琺瑯茶盅呷了口茶水。
“是真是假,拿到當鋪里試試不就知道了?”
“就怕……”
“就怕什么?唉,只不過難這一會子,將來贖它出來不就成了?”她拿了碧彤剛剛的話回她。
“可是……”
“可是……可是就是……舍不得,對不對?”
她眼睛像炭火似的烤得碧彤臉蛋發燒。
“姑娘,你又……”碧彤羞臊的捂臉跺腳。
“我怎么了?我不過是說那扇子千金難買,比我這妝奩里的首飾都值錢,若真的當了,自然舍不得……”她裝得很無辜。
碧彤自然明白內里,卻不好多言,只在那杵著。
“既然舍不得……就收好了吧。”她語意雙關,意味深長。
“那銀子的事……”碧彤眼中冒出欣喜之色。
“你去告訴那個什么金子老板,他們愛將那首飾打幾件就打幾件,不過一定要過些時日才可以……”
“姑娘這是……”
這工夫,程雪嫣已經有了主意。
PS:其實我覺得這樣的小日子也挺有趣的。呃,別聽我的,我是王婆。明日更新會推遲,因為要參加一個臨時決定的宴會,有點鴻門宴的意思,不過更新應該不晚于21點,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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