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了呀,”杜影姿立刻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伊雪都三歲了呢。唉,夫人整日里忙里忙外,竟顧不上你們這些個丫頭了,這若是耽誤了婚事,豈不是罪過?”
蕊珠臉色漸白,抬起眼睛冷冷對她。
“好在我前日里和她提起,她方記起你來,也言自己疏忽了,要盡快為你擇一佳婿……”
“杜先生……”
“不用謝我,這還不是應該的?你在關雎館伺候了五年,論身份連府里的大丫頭都及不上呢,如今放出話去,不知有多少人來求呢……”
“可是杜先生,關雎館正缺人手,這蕊珠走了,駐芳汀這邊……”秦嬤嬤急忙攔過話。
“自然是有人的,真兒……”
同樣一臉白粉的真兒自門外走入,妖妖嬈嬈的站在蕊珠身邊。
“真兒跟著我多年,關雎館也是出入慣了,還有誰比她更合適呢?所以我跟夫人一說,她便同意了。”
真兒裊裊的給眾人施了禮,又轉向蕊珠,拿腔作調的說道:“蕊珠姐姐,今后可要你多照拂了……”
“說什么呢?”杜影姿立刻打斷她:“你蕊珠姐姐就是要出嫁的人了,以后還是向諸位先生和嬤嬤多請教著些吧……”
“杜先生,真是多謝你了!”
蕊珠當即將茶盤移至真兒手中,卻沒有向杜影姿屈膝,昂起頭走了。
杜影姿便臉色難看。
秦嬤嬤忙湊了過來:“杜先生,您別跟她一般見識,都是老爺夫人寵壞了的……”
“老爺夫人寵她,我看嫁了出去還有誰會寵著她!我聽說三里村那個洪屠戶的脾氣可是不大好啊……”
一時間,眾人神情各異。
“蕊珠那樣的心高氣傲若是嫁了那種人,下輩子可怎么好?”代真不免擔心起來。
“呦,”杜影姿嘖嘖嘴:“再怎么心高氣傲也不過是個丫頭,賤命一條,有得嫁就不錯了,難不成真等著攀了高枝變鳳凰?就算她想攀,人家也得樂意啊!”
此語一箭雙雕,代真便不再言語。
一直未開口的秦孤嵐走了過來,笑盈盈的拿過真兒手上的茶盤擱在窗臺上。
“何必同那種人生氣?她心高氣傲,自有人來磨她,咱們犯得著操心嗎?我可是聽說過享多大福便要遭多大罪,命中注定的事誰又改得了?我看她倒要多謝杜先生,若不然再在關雎館待上兩年,再壞了名聲,怕是連屠戶也不肯要她呢……”
杜影姿方露出一絲笑意,拉過她的手拍了兩下:“還是你最了解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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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珠三天后出嫁,那日是九月二十九。
雖是個丫頭,可是擱在程府這樣的人家,又屬外嫁,自然也是要折騰一番以顯寬厚。
一大早的燒了賣身契,蕊珠給老爺夫人磕了頭,感謝他們的恩情,卻又轉到嫣然閣。
程雪嫣正和碧彤拿著賀禮急急往外趕,卻同她撞了個正著,還未及說出半句祝福之語,就見蕊珠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個頭。
“快,快起來……”
程雪嫣實在受不得這樣的大禮。
蕊珠卻堅持不起:“大姑娘若應了我一事蕊珠方起。”
“什么事?只要我能辦到你就是不行此大禮我也會盡力!”
“此事只需勞煩大姑娘一些……蕊珠懇請大姑娘逢年過節不要忘了給蕊珠的墳頭燒點紙,添抔土……”
程雪嫣嚇了一跳:“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喪氣話做什么?”
蕊珠眼中頓時滑落兩行清淚:“蕊珠父母早喪,舅舅將我買到關雎館,是死契,十年來沒有再來過一次。此番出去,已是著人去通知了的,卻是說早已搬走。蕊珠無依無靠,只能懇請大姑娘……”
抽泣著又拜。
程雪嫣和碧彤合力方將她拉起來。
“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不過此番出去也好,總比在關雎館看別人的臉色強,若是再留下去,保不準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整你。蕊珠你雖聰明,卻也太率直了,容易吃虧……”聯想起前前后后,蕊珠這女孩子真是不錯的。
“出去又怎樣?不過仍是著了她的道……”蕊珠冷笑。
“我知道你是委屈的,不過既是在關雎館待過這么多年,如何馴夫還是略知一二的吧?”
“馴夫?”蕊珠和碧彤齊齊抬起眼睛。
程雪嫣忽然發覺這個詞對于她們來講著實太前衛了點,急忙改口道:“縱然他是百煉鋼,只要動點心思,也會化作繞指柔。”
蕊珠苦笑:“可他是個大字不識的屠夫……”
如此……倒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啥上了。
“不管怎樣,也千萬不能往絕路上想。如果你覺得是有人陷害了你,你必須活出個樣子來給她看才對,否則還沒等過招自己就先認輸了,豈不是更著了她的道?”
蕊珠驀地止住哭泣,神色凝重起來。
她是會明白的吧?程雪嫣暗問自己,不過為了以防萬一……
她自懷中取出兩張銀票塞到蕊珠手里。
蕊珠一看……二百兩?!
“姑娘,這……”
程雪嫣急忙攥住她的手:“別推辭。你可以當我這是暫借你的,如果實在……路上可以機靈點,這些銀子夠支撐一段時日了,到時再想辦法……”
蕊珠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頓時淚如泉涌,俯身再拜。
程雪嫣忙攙起了。
三人灑淚相別,到了院門口,蕊珠忽然收住腳:“大姑娘,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和我還有什么顧忌的?這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程雪嫣眼圈又是一熱。
蕊珠咬咬嘴唇:“傅先生他……好像……”
這工夫,一個小廝趕來催促了,于是蕊珠只來得及說了句“小心”就被人拉走了。
主仆二人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匆匆遠去。
碧彤咕噥一句:“小心?小心什么啊?傅先生那人多好啊……”
程雪嫣也記得這最后的警示,也有些不明所以,想來是先因了傅遠山夸蕊珠字寫得漂亮引得杜影姿大為吃醋才將她配了人,于是難免遷怒傅遠山。再說,就算傅遠山真的有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這天打一開始就如此壓抑,此刻倒真想策馬狂奔將一切煩惱丟盡。
正想著,墨翼居那邊就有人傳了話過來。
還真是心想事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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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么,最近天氣忽的轉暖。已是近十月,那半黃半綠的樹竟又好像發了許多新葉子出來,花也開了些,以至于蜜蜂蝴蝶又迷迷糊糊的飛舞忙活了。
于是便有人歌頌太平盛世,大贊皇帝功德,可也有人認為季節反常,定有大難。
不管怎么說,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小個,皇帝德澤四方跟著沾光,天若塌下來有高個頂著,又有什么值得煩惱的呢,倒不如像現在,騎在馬上縱橫馳騁,得逍遙時且逍遙。
不能不說,除了不敢去跨灌木叢,她現在也算是馬術高超了,每當策馬狂奔,聽風聲劃過耳畔,看草地于腳下飛速后退,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活。
只是有一點點小麻煩……韁繩有些硌手,另外雖然天氣轉暖,風卻仍有些涼涼的,她不得不將袖子拉下一些攥住方好受些。
應該做副手套了,她想。
正琢磨著用什么材料,若做成五指的會不會有人生疑,眼前突然出現一副手套,她順手接過還說了聲“謝謝”卻突然呆住……手套……還是五指的……
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硬硬的……
取出,竟是她的鑲珠銀簪……
回頭一看,卻是顧浩軒撥轉馬頭欲走,還隨口丟下句:“騎馬還不集中精力,當心摔下來……”
他……簪子……
這工夫,韓江渚也趕了上來。
最近他好像有點開竅了,只要顧浩軒湊到程雪嫣身邊,他總能及時降臨在他們附近,就像現在,他提氣拔步,竟是以不遜于奔馬的速度出現了。
“雪嫣,你沒事吧?”
程雪嫣條件反射的將簪子藏進懷里,心跳混亂……記得上次賽馬之后簪子就不見了,怎么會在他手上……
但見程雪嫣抓著樣東西發呆,剛剛浩軒似乎丟了什么給她,定睛一看……
“這是……”
“手套……”
程雪嫣回過神來,將那手套戴上……
這手套竟極是合手,而且料子柔軟細密,很暖和,最關鍵的是全無接縫……這個時空的手工藝已經高超到如此地步了嗎?
“手套?”
韓江渚對于這個詞是極陌生的,卻見程雪嫣又將那東西摘了下來,方突然想起什么般抓過她的手一看……指下排著兩個新鮮的血泡,而旁邊有兩個似已化作了繭子,小手還冰涼冰涼的。
心下不覺一痛,急忙將那手攥在掌心:“讓你受苦了……”
程雪嫣臉一熱。
再怎么樣,她這個來自現代的人還是不習慣當著別人的面去溫馨。偷瞄顧浩軒,卻見他旁若無人,好像什么也沒看到。
“還是浩軒想得周到啊……”
這一聲喟嘆令她回過神來,卻見韓江渚面帶愧色,急忙撐住他的掌跳下馬來。
或許這手套應該還了顧浩軒,可是要怎么開口呢?
周末……周一,是備受關注的日子,失落……
明天加更,中午。當然,不是因為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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