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哪?”
“不知道。”小喜面露難色:“不過他最遲酉時回來……”
小喜一定是知道點什么,否則怎么這般吞吞吐吐,這個顧浩軒又在搞什么鬼?
“呦,弟妹真是一時半刻都離不了三弟,這一覺剛醒,竟然又要找人了……”
秦曼荷撫著鬢角妖妖嬈嬈的從南屋扭了出來。
程雪嫣懶得理她,這一天有好多事做,若是想賺錢就片刻不能耽誤,于是回屋翻找那珠光寶氣的盒子,心里琢磨著這宮里出來的東西能當得出去嗎?
秦曼荷碰了個軟釘子,心情大不好,立刻將矛頭調向小喜:“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小喜本不想理她,可是無論他拿著掃把掃到哪,便見秦曼荷的目光移到哪,若是目光可化為長槍,他身上早就戳出個透亮的窟窿了。
“大奶奶,小喜做錯了什么嗎?”
“你錯就錯在尊卑不分!”秦曼荷見有人搭理,立刻叉起了腰:“你還當這是以前呢?這院里都是你的主子,你管哪個叫爺呢?我告訴你,論尊卑,我們這邊才是大房,以后眼睛放亮點,否則某些人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登了天了……”
早先因為顧浩軒娶了個尚書千金,活活的把她這個知府千金給比了去,這不立威哪行?再說,她現在是罪臣之女,還連累了自己,可是老爺夫人竟好似站在了她那邊,連個下人都圍著她轉,這還了得?現在就這么兩個下人,還原本就是她屋里的,這不是故意給人添堵嗎?別看眼下落了難,可是再難也得立個規矩!
“你要知道……”
“是是是,‘大’奶奶……”
小喜拉長了音調,特意在“大”上加重了語氣,然后特意拖著掃把去她面前請安,弄得煙塵彌漫。
秦曼荷本想再罵兩句,可剛一張嘴就開始咳。
碧彤在一旁看得熱鬧,秦曼荷還真說對一句……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程雪嫣在屋里翻了半天,現在正呆坐床邊。
怪只怪平日里她雖喜歡首飾,卻是常看不常戴,結果那日進宮去找皇上求情時只簪了紫天珠簪和玉蘭花簪,紫天珠簪是打死也不能動的,玉蘭花簪雖是白玉所制,可即便當了這一大家子人又能花銷幾日?況還想買些絲繩……
剩下的便是這素金絞絲鐲子,是玉狐貍和穆凌萱的定情之物,雖他臨走時送給了她,她卻一直只當自己是保管人,于情于理都是不肯動的。如今忽然佩服起戴千萍來,她一向主張隆重裝扮,于是當遇抄家之時,可以趁亂將身上所飾偷偷藏起,以至于目前眾人還有飯可吃,如今想來竟有幾分先見之明。秦曼荷、顧水卉和念桃也是如此,不過依她們的性子是斷不肯舍出來救急的,昨日戴千萍剛說一句把帶出來的首飾放到一起統一規劃一下,顧水卉就哭了。她又不好插言,否則人家會以為她是不懷好意,只留著自己的,卻讓別人充大頭。
她嘆了口氣,找塊碎步將錦盒和簪子都細心包起……依她現在的身份打扮,是不宜太過招搖的,于是左看右看的琢磨藏哪里合適,
唉,以往雖然熱衷賺錢,但也只是賺回來就收在一處,包括新近從金掌柜那得的銀子,都被一起抄走了。心痛不已,也只能恨自己沒算計,眼下還有條生財之道就是金掌柜這邊,可是自己是罪臣之女,人家還會……
想不到一朝落難,損失的不僅僅是身份和家業。
出了門,叫上碧彤……即便是一根簪子和一個錦盒眼下也分外覺得需要個保鏢,雖然碧彤實在不夠強壯。
倆人剛走到門口,顧水卉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三嫂,就算碧彤以前是你屋里的,可是現在咱們只這一個丫頭,總不能讓她時時的伺候你吧,難不成你還比爹和娘都高了去?”
“吱扭……”
南屋的窗戶立刻開了,秦曼荷亦搭了腔:“唉,也不知是誰,昨晚上大義凜然的說什么要丟掉主子那一套,卻原來只是拿來規范別人的……”
程雪嫣真不明白都到了這種時候她們不想著奮發圖強怎么還有心情斗氣,看來還是不餓,她是沒有這個閑心,當即讓碧彤留下。
“碧彤,快,去把我那被子疊起來……”
“碧彤,一會把我的屋子打掃一下,婷芳的頭還沒梳呢……”
程雪嫣在轉身之際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自私,或許讓碧彤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三里村距帝京十里,未出村子時還時不時的碰上個把人,多是上地里勞作的,都眼神怪異的打量她,弄得她提心吊膽,卻又必須裝作若無其事。待到了那條僻靜的小路,回頭張望半天確定無人跟來后方邁了步。
風吹過林梢,嗚嗚怪響,且時不時的就覺得身后有腳步追來,回頭卻是虛驚一場。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別害怕,心里卻后悔一時逞強沒有讓碧彤跟過來。怕極了就一通狂奔,幾欲窒息。
好容易穿過這漫長的恐怖,待見得路面愈發開闊,一個衣著整潔之人不慌不忙的散步之時,她險些哭出來。
帝京一如往日般繁華,也沒有人會留意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女子,除了個別見了她標志的模樣驚嘆于寶珠蒙塵之外,她不過是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去了當鋪,也不知價位,總之只要是老板開價,她就死命往上抬。
但是,雖然玉簪價值不菲,也只當得一兩銀子的死當。因為那老板說依她的穿著應是不能持有這樣的寶貝,怕是不義之財,要告官。而她雖然知道他是想借此壓低價錢,可萬一真告了官,問起既已抄家此物何來便麻煩更大,于是只能忍氣吞聲。那老板竟然得寸進尺了,說錦盒雖是做工精細,卻是宮里之物……原本當鋪是不能收這種宮里的東西的,不過見她似是有難處,就權且算五十錢吧,那語氣悲天憫人的倒像送了多大的人情似的。
緊緊攥著這一兩銀子,來到集市,刻意留心了各個攤位,果真沒有編制的首飾,心下有了底,急忙買了粗粗細細的各色絲繩并一些裝飾料珠。
她在賣包子的攤前停了好久。
新出籠的包子,熱乎乎,香噴噴,那蒸騰的霧氣把一個個雪白的包子襯托得分外誘人。
她咽了口口水。
早上到現在還什么也沒吃,又趕了那么遠的路,和當鋪老板斗智,還要趕回去……她拼命為自己找買包子的理由,可是……一個素餡包子兩文錢。
她捏了捏手里剩下的十五個銅板,終于遞上汗津津的八文錢。
因為有了奔頭,回來的路上也不覺特別恐怖了,而且路也好像變短了。
進了院,秦曼荷貓似的抽搭著鼻子聞上來:“這是什么味啊?好啊,你藏私!”
程雪嫣不動聲色的將一大捆絲繩在她面前晃了晃:“去了集市,自然要粘些味道,大嫂如果覺得不錯也可以去逛逛。”
秦曼荷一撇嘴,扭著腰回了屋。
碧彤見她回來,分外開心,跟著她跑到北屋。
她急忙將那捆繩子丟到床上,露出手上拎著的小布包,打開,拿出個包子:“快,還熱著呢。”
碧彤一下子就哭了。
“哭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么著了,再說一會萬一有好信的看熱鬧,可就……”
“姑娘,你……”
“沒看還有嗎?咱們一人一個!”
碧彤實在是餓了,干了一上午活,那倆主子自己喝著粥說閑話,只當她是不用吃飯的木頭人。
三口兩口的咽了包子,卻是被噎到。
程雪嫣笑著遞了她一杯水。
“姑娘,我今兒才發現這包子是這般好吃……”
程雪嫣又塞給她一個:“這個是給小喜的,他出去打聽租地的事,你幫他留著吧。”
碧彤眼淚汪汪,忽然開口道:“姑娘,你不在的時候,她們……”
“別人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好了,閑話又不能當飯吃!”
程雪嫣豈是不知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們會嚼舌頭根?她們愿意做廢話練習,她可沒工夫陪著:“你去老爺夫人房里看看還有沒有什么事做,一會回來,咱們要開工了!”
“姑娘,你還真打算編東西賣?”
“不管怎樣,總是要試一試!”
碧彤琢磨片刻,堅定點頭:“只要是姑娘說的,一準沒錯!”
她剛一轉身,程雪嫣就撿了個包子,細心包好,往耳房這邊來。
念桃哄了遜兒睡了,自己也歪在一邊養神。見她進門,一時瞪大眼睛,卻是動也沒動。
說實話,程雪嫣不喜歡這個人,確切的講是不喜歡一切心機過重精于算計的人,可是遜兒……
她拿出包子。
念桃的目光便只圈著包子。
“這個……遜兒還小,你要保重身子!”
她懷疑的目光看過來時程雪嫣有那么一點點的后悔,不過她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就算她認為自己下了藥把包子丟掉都無所謂了。
回到屋里,將最后一只包子扣在碗下……只等他回來了。
就怕他不肯吃,自己若是說已吃過他定然不會相信……
以往山珍海味慣了,如今竟為一只包子頗費思量,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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