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進了窯洞半晌未出,薛仁貴自然也不好回去催問或是探個究竟,只好耐心的站在院中,陪秦慕白聊著天。其他隨從人等則是站在院外管繕馬匹。
“薛兄最近過得如何?”秦慕白問道。
“托將軍鴻福,一切尚可。”薛仁貴面帶微笑,彬彬有禮有禮的回道。
祖上的風光,從小經歷的磨難,再加上現如今困窘的生活,不僅僅催使薛仁貴胸懷大志勤勉向上,還讓他養成了內斂沉著寵辱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薛兄如此說話便是見外了。”秦慕白微笑道,“你我平輩相交,只論年齒不論出身職份。在下投得好胎生在望族仕門,卻不如薛兄這般武藝人才。薛兄潛龍在淵胸懷大志,他日之成就必在秦某之上。”
“將軍取笑了。薛某一介布衣茍且偷生,安有大志?”薛仁貴自嘲的一笑,說道,“在下每天所想的,就是能多射幾只大雁賣錢,換些油米回來養活妻兒。”
秦慕白眉梢輕微一挑:“嫂夫人身懷六甲了么?”
“將軍好心細,正是。”
“恭喜薛兄就要為人之父了呀!”秦慕白哈哈的笑,“對一個男人來說,當上父親之后可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薛兄今后定會轉運,活得風聲水起。”
“如此不敢奢望。我只盼一家平安。”薛仁貴露出了一絲溫馨又滿足的微笑,說道,“某家雖窮,但無作奸犯科之男,淫浮再嫁之女。祖上若是積德,保我薛家一脈傳承下去,某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秦慕白點頭微笑,心忖道:這顯然不是薛仁貴的心里話。他這是在隱晦的向我表露,他安無現狀不想再出仕為官的意圖。他倒是謹慎,我還沒開口呢,他卻提前來封我之口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偏不提及此事,看你如何……稍后看武媚娘那邊的情形再說。
“是呀,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氣。”秦慕白笑道,“縱然是坐擁金山或是位極人臣,也不如平安來得實在。薛兄倒是早已悟得人生真諦。”
“呵呵,見笑了。”薛仁貴聊得有點心不在蔫,時不時往窯洞邊瞟一眼。
秦慕白知他心意,畢竟放了一個陌生女子進屋與自己懷孕的妻子獨處,難免有些擔憂。于是他喚道:“媚娘,我們要走了啊!”
“將軍何必急于要走?若不嫌棄,可在寒舍小坐片刻,待拙荊燉來一鍋雁燴嘗嘗。在下今日還打了一只剽肥的狍子,也可一并烤了來上酒。”薛仁貴見被秦慕白看出了心思,略有點尷尬,急忙留客。
“嫂夫人有孕在身,我等安敢勞煩?”秦慕白說道,“我等不過是前來狩獵的,途經于此想起薛兄,因此過門探望。若有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這下換作薛仁貴有點驚訝了,他滿以為秦慕白再次前來,定是舊事重提要請他出仕的。不料,人家不過是匆匆過路而已……之前就了那樣的話,倒顯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正說著,那邊武媚娘和柳氏一起走出來了。秦慕白與薛仁貴不由得整齊的一愣——這兩人怎么還牽著手兒,像一對熟絡的好姐妹似的呀?這才認識了多大一會兒!
“咯咯,薛大哥,慕白,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武媚娘笑嘻嘻的說道,“別介意哦薛大哥,你夫人丟不了,嘻嘻!”
“姑娘說笑了。”薛仁貴臉上一紅只好尷尬的笑了笑,一時既還有些靦腆。
“柳大姐,別忘了哦!”武媚娘對著柳氏神秘的一笑,仿佛還有點依依不舍的拉著她的手說道,“我會在稷山縣一直等你的!”
“武姑娘放心,我定然不會失約的。”柳氏感激的微笑,還對著秦慕白點了點頭。
秦慕白微笑點頭算是回了禮,對薛仁貴抱拳道:“告辭了,薛兄。”
“好走。”薛仁貴抱拳回禮,心中兀自驚訝不休:方才一小會兒的時間,這小姑娘和我妻子說了什么呢,二人之間仿佛有了什么約定似的?奇怪……
“嘻嘻,告辭了哦!……我們走吧,慕白!”說罷,武媚娘松開柳氏的手走到秦慕白身邊,很自然還帶一點自豪的挽住了秦慕白的胳膊肘兒。
“好,走。”二人并肩而走,出了院門各自騎上馬兒。武媚娘還在馬上高聲道:“我走啦,柳大姐!記得我等你哦!”
“一定為定,姑娘好走,多多保重!”柳氏走到院門邊揮著手,依依不舍的目標送秦慕白一行數人消失在村落小道拐角處。
“咦,你方才與那小姑娘說什么了?”薛仁貴終于按捺不住了,追問起來。
“你跟我進屋來,與你細說!”柳氏很激動也很興奮,拉著薛仁貴就進了屋。
另一邊,秦慕白與武媚娘并馬而行,高聲笑語。
“哈哈,媚娘你真是太有才了!”秦慕白大笑,“你怎么想到把柳氏請去長安的?這簡直就是擒賊擒王、釜底抽薪的上上兵法嘛!”
“嘻嘻!這叫對癥下藥投其所好,行商的人哪里不懂這些呀?”武媚娘甚是自豪的說道,“要想賺人家錢,你就得先知道人家需要什么。這當說客也是一樣的,我旁敲側擊打聽他們一家的現狀,得知了柳氏正身懷六甲而且生活窘迫的現狀。試想,縱然是薛仁貴耐得住清貧,柳氏也無怨無悔,他們又如何忍心讓即將出世的孩兒受苦呢?父母之心,尋常如此嘛!于是我就對癥下藥嘍,勸說她出來做點事情,我給提供方便。若能輕松養家糊口,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薛仁貴清高自傲不愿屈就于你,那柳氏可就不這么想了。她是個厚道實誠人,我若施點恩惠于她,她定感恩戴德百倍報我。雖說施恩不望報,但我想要勸說他們到長安來,也是一片好心,不是么?”
“誠然如此。”秦慕白暢然的笑道,“先前我還真是小看你了,能把天下第一酒經營得如此出色,縱橫商場無往不利,你果然有出眾之處。媚娘呀媚娘,今后我可舍不得把你扔到一邊不理不睬了。你非但是我未來的妻子,也是我的智囊小諸葛嘛!”
“嘿嘿,事情還沒辦成呢,你就高興成這樣了。”話雖如此,武媚娘的高興之情卻溢于言表,她道,“現在只等柳氏去說服薛仁貴了。看那情形,仿佛問題不大。慕白,我勸你不要著急馬上就讓薛仁貴同意出仕,咱們慢慢的一步步來。先將柳氏安頓好,不愁薛仁貴不來。只要薛仁貴來了長安,那便就有大好機會隨你發揮了。只要我們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再感之以誠,薛仁貴遲早會想通,樂意跟從于你的。”
“不是跟從,是并肩奮斗。”秦慕白微笑道,“以我現今的身份與百騎在軍隊朝堂上的影響力,不知有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加入。我若是只要一個隨從跟班,何須如此大費周章?薛仁貴,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但我也只能領他上路,今后如何就看他自己了。當然,最好的狀況就是,今后我能有個肝膽相照的知己。薛仁貴這個人,低調穩重實誠厚道,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柳氏也不錯,是個厚道人。他們夫妻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武媚娘微笑道,“慕白,我看得出來哦,你現在有點求賢若渴的味道。是不是當官兒久了身邊沒有助力,感覺很孤苦的?”
“有點。”秦慕白輕笑了一聲,說道,“這半年來發生許多事情,接二連三讓我應接不暇。每當面對麻煩時,我都是獨自面對。雖說無所懼怕,但次數多了以后,總會感覺有些疲累。而且所有的事情都要我自己親自辦來,面面俱到,頗為煩累。就拿上次漢王李元昌的事情來說,我當時在后宮分身乏術,想要找個值得一信的人前去幫你或是勸慰你,也沒有。從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個兩肋插刀又能幫上忙的好兄弟,該多好。”
“你大哥二哥他們……如何?”武媚娘說道,“他們倒是經常去天下第一酒喝上兩杯,我也有所接觸,但相識不深。”
“他們人都很好,但是能力也都很有限。而且秦家家規森嚴,家父一向嚴厲要求我們,不得仗著家門之勢在外囂張跋扈,因此我這兩個嫡兄平常都很低調謹慎,都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與人無爭之輩。”秦慕白輕嘆了一聲道,“與他們一起經營家業可以,但不能指望他們在關鍵時候,能幫上什么大忙。其實,至從我父親生病退下廟堂之后,秦家也在走上衰敗之路,大不如前。前番若不是因為想聽我的琵琶曲,皇帝也有三五年沒登我秦家之門了。”
“是這樣啊……如此說來,秦家一門現在想要光大,還得靠你咯?那多累喲!”武媚娘有些擔憂的擰著小眉頭,說道。
“哈哈,男人嘛,就該有點擔待,苦累都無妨,只要有所成就。”秦慕白笑道,“其實我運氣蠻不錯的了,一直都很滿足。對比薛仁貴看看,我強了百倍不止吧?再者,我家的媚娘,那也不是尋常女子能比得上的呀!將來,你必是個無人能及的賢內助”
“嘻嘻,想不到你也學會了拍馬屁!”
“當官兒的哪有不拍馬屁的?”
“咯咯,我喜歡,接著拍呀!”武媚娘暢快的大笑。
“好,我拍嘍!”秦慕白大笑一聲,一巴掌拍在了武媚娘所乘馬匹的馬臀上,那馬吃了一驚,撒蹄就跑。
“慕白你這大壞蛋,看我等會兒不咬你!”
余音裊裊,武媚娘一騎朝前疾沖而去。秦慕白等人哈哈的大笑,當下策馬去追。一行數人在薛仁貴家匆匆落了個腳,再行前往山中,狩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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