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慕笑吟吟的望他一眼,也不免詫異于他的認真,因問道:"怎么了?難得看你這樣?”不管如何,他對凌漠輊這個素日性情相投的好友還是比較看重的。
凌漠輊正色道:"君慕,我二哥是個好官。你在瑞安已待了好些日子,想來早看了出來”見趙君慕點頭,他便又道:"我雖不知你此來浙江究竟為何,但我還是想說,我二哥并無攀龍附鳳之心,也不想靠你升官發財什么的,所以,若有可能,你的事兒,還是莫要牽扯他”
他與趙君慕雖然交好,但因他一直四處游歷,浪跡天涯,所以也并不能時時與他相聚。更何況他一向對官場中事毫無興趣,也從沒想過要靠著趙君慕混個官當當,所以就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過問趙君慕近來的動向。因此上,他其實對趙君慕在皇室之中的地位根本一無所知。他所知道的趙君慕,只是一個較為受寵的皇子而已。而他之所以與他交好,師門固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卻還是二人性情頗為相投。至于其他,他卻根本從頭到尾就不曾顧慮過。
雖是如此,但他卻也不是傻子,京城之中的風云變幻,儲位更迭,他雖身在千里之外,卻還是能在酒館茶樓之中聽得一二消息。趙君慕在這個關鍵時刻忽然前來浙江,自然不會只是為了與他見上一面,或者是出自一片對端靜王妃的孝心,甚或是出京散心之類的狗屁理由。
而這些,在他陪他四處游玩之時也早已得到了驗證。相較于游玩,趙君慕更為關心的是民生,是官員。他甚至會有意無意的向酒樓小二,青樓公打聽一些情況而毫不避諱有他在一邊。他的這些舉動也更讓凌漠輊明白趙君慕這次之所以會來浙江瑞安,是有其理由的。而在這個皇位傳承的節骨眼上他忽然來此,那么這些理由里頭,必然一個是與皇位有關。
果不其然,趙君慕聽了這話,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漠輊,你不必擔心。皇位歸屬的問題,外人看來,不過是一片煙幕。至于結局,早已預定,斷然不會有所變化。”他雖說得信心滿滿,但卻是絕口不提皇位究竟歸屬何方,而只是含糊的帶過:"至于我此次前來浙江,其實也是奉了父皇的密旨,前來查探浙江道官員的貪墨問題。”
凌漠輊一聽這話,便已放了心。別人他不知,也更不關心,但對他這位二哥,他卻還是明白的。他絕不會作出貪墨之事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行畫蛇添足的多言多語。
二人去后,凌漠宸獨個兒坐在廳內,想了一刻,卻是不由的嘆了口氣。畢竟起了身,直往后院行去。瑞康王在家中暫住的消息,得盡快告訴夏紫漓才好,免得那個莽撞、膽大包天,時有驚人之舉的小妻子不慎得罪了他。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那時匆匆將父母與侄兒侄女送走,是多么明智的一個舉動。只是,若自己當時痛下決心將夏紫漓也一同送走,那就更好了。不過,現下似乎已太晚了,他無奈的想。
匆匆走到后院,還沒進月亮門,凌漠宸便聽里頭傳來一陣喧嘩、笑鬧之聲。往日安靜的小院,今兒竟像是個菜市場一般。他擰了眉,心中不覺頗多不悅。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進去,便聽里頭傳來夏紫漓清脆的嗓音:"不要笑了,來,跟著我繼續做”旋即是鏗鏘有力的口號聲:"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彎腰下壓,四二三四……”她喊的起勁,里頭的小丫頭子們,卻笑的愈發大聲。
凌漠宸聽著這古怪而有節奏的呼喝之聲,不覺心生無奈。顧不得其他,他快步的走入院子,抬眼看時,卻見家中幾個小丫鬟此刻正排成一個不成形的方陣,一面笑的東倒西歪,一面隨著夏紫漓的口號聲扭扭捏捏的動著身子。而夏紫漓本人此刻卻正站在最前方,一本正經的示范一個個古怪的動作,似是在舒展筋骨。此刻近旁若還有穿越人士,那么必能一眼看出,此刻夏紫漓所做的,正是在中小學生中流傳甚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廣播體操。
凌漠宸無言的看著,好半日也沒能吐出一個字來。自打那日夏紫漓從烏桕山下來,便腰酸背痛了好幾日,更在他跟前不止一次的說過要搞什么健身,他都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曾當過真。卻不料她今兒居然真的開始弄了起來。他怔怔看著,還不及反應之時,卻見夏紫漓高高的踢起了腿,裙裾隨之飄揚起來,隱約的露出了里頭月白色的褻褲。
凌漠宸見狀,不覺又驚又怒,當下厲聲呵斥:"住手”聲音里卻已有了不可遏止的怒意。那邊的幾個小丫頭子猛然聽了這一聲,不覺都吃了一驚,有那膽小的,甚至嚇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一眾人等迅速轉頭瞧見是他,各自發一聲喊,轉眼做了鳥獸散。
便是巧兒,也被他發青的面色而嚇得小臉煞白,跟在眾丫頭后頭,一溜煙的沒了人影。
夏紫漓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回頭瞧見是他,便抿嘴一笑,提了裙擺奔了過來,訝然問道:"你怎么這個時候便回來了,我還道你今兒回不來了”看著倒沒有多少害怕的意思。心中卻是不無好奇的。端靜王妃既已來了,那位瑞康王也當隨行才是,如此一來,身為瑞安知府的凌漠宸此刻便該在外陪著應酬才是,怎么才過了這么一刻的工夫,便又折返回來的。
她這里正覺奇怪,那邊凌漠宸卻早已耐不住脾氣,沉了臉怒聲道:"瞧瞧你這副模樣兒,若被外人瞧了去,還不知要怎么說我們凌家。紫漓,你好歹也是位知府夫人,行事舉動還須得宜,不可叫人看了笑話去才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原以為自己已習慣了她偶爾的脫線,偶爾的不守規矩,甚至越來越喜歡她,卻沒料到她居然又玩出了新花樣。
夏紫漓怔了一下,愕然的望著他,半日才憤憤道:"我怎么不得宜了這里可是內院,外人豈能隨便進來。何況這事我上次也同你說了呀,我只是打算健體強身而已”
凌漠宸煩躁的嘆了口氣,夏紫漓的脾氣他如今也算明白了些許,她看似溫善好說話,偶爾也能知錯就改,但實質上卻還是個執拗性子,她若不覺得自己錯,便絕不會低頭。而現下的他,也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與精力對她慢聲細語,指點錯處。嘆了口氣,他語氣仍是極為不好的怒道:"那是以前,現下可不同了。你知不知道瑞康王如今正在咱們家”
夏紫漓一聽這話,卻是猛一下吃了一驚:"瑞康王?他怎會在咱們家?”瑞康王既是陪著端靜王妃一同來瑞安訪友的,那么理該住在孫家才是,又怎會到了凌府來。
凌漠宸見她神色愕然,剛才因運動而帶來的紅暈猶在臉上,一雙杏眼則睜得大大的,眼底盡是震駭與吃驚,心中不覺一軟,語氣也松了不少:"罷了,你也知道,瑞康王本是漠輊的好友,他這次來,也不知怎么便來了興致,非要住在咱家不可。我雖推脫了一回,但見他執意,卻也不好過分。只得允準了。”無奈的抬手撫了撫夏紫漓紅撲撲的臉蛋:"紫漓,我知你近日腰酸背痛,想要舒活舒活筋骨本無可厚非,但總也要注意些。似剛才那般,若是被人瞧見,成何體統。”見夏紫漓一臉不服的想要回嘴說內院之內無人能夠看見,他便又道:"便不被人瞧見,你又怎么敢肯定那些小丫頭里有沒有個把嘴巴不牢的,竟傳了出去”
夏紫漓被他這么一說,這才算是啞口無言,悶了片刻,才輕聲道:"好啦我知道了”神色之間終是有些郁郁不樂。凌漠宸瞧她神情,不覺更是無奈。過了一刻,方才說道:"那位瑞康王爺姓趙名君慕,我本想借著后院走水的因頭,將他打發走。誰料他卻是不肯。你也知道,他畢竟是皇子之身,我亦不好太過失禮。只得將他打發了去三弟的院子。這幾日,你最好少出門,若定要出去,也須記得躲著些三弟的院子還有,府里除了你我、三弟,這事兒,就莫要讓人知曉了,我看那位王爺的意思,卻也不想太過驚動瑞安府的官員。”
趙君慕既不愿張揚,他自也沒有將此事揭開的打算。甚至他自己也都決意裝作對他的身份一無所知的樣子,這樣一來,或者對大家都有好處。
夏紫漓點點頭,神色懶懶的,看著甚是不豫。凌漠宸看著她,也只能苦笑嘆氣。但他掛念著住在凌漠輊那里的那位寶貝王爺,卻也不能久待,交待完事情后,便匆匆起身去了。
雖然不愿瑞康王住進自家,但對方如今已住了進來,他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挑了刺去。夏紫漓懶洋洋的在院子里頭坐下,卻是連動也不想動一下。過了好一會的工夫,巧兒方才捧了紅漆小茶盤猶猶豫豫的過來。探頭確定凌漠宸已走了,她才放心過來。將手中的兩盞茶擱在桌上,她小心的問道:"姑爺呢?他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夏紫漓斜睨了她一眼,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他能不走么,如今三爺的西院里頭可不正供著瑞康王那尊菩薩么。但轉念一想,卻還是將話咽了下去,巧兒素來膽子不大,她又何必嚇她。何況那位王爺既然日日住在府內,巧兒這丫頭若知了他的身份,難免會在碰面之時,露出畏怯或花癡之狀,如此反而會露了破綻。倒不如等那位王爺滾蛋大吉了,再告訴她,讓她好好的驚呆一下。她如此想著,便懶懶答道:"他呀……公務繁忙得緊,便是訓斥我,只怕也嫌占了他的寶貴時間,哪里還有空喝茶”她說著,隨便一扯巧兒:"你既沏了兩盞茶,便坐下來陪我一道喝吧也省的浪費了這今年剛剛下來的雨前龍井,白白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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