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悠看見蘇若塵醒了,立時把余下的藥汁遞給她,然后有些關切的問道:“好些了嘛?”
蘇若塵接過盛放藥汁的湯碗,觸手生溫,她一面輕輕吹拂著藥汁,一邊又續問道:“哥,我沒什么了,這是那,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這是崔府。”蘇諾悠說完,走到室外,蘇若塵在屋里看不見他的動作,只聽他不知道與何人說道:“這位姐姐,我家小妹醒了,能不能麻煩你讓廚下送些吃食過來。”蘇若塵嗅了下藥味,嗅出里面有夏枯草,川芎,川楝子,昆布,三七,人參,當歸,是活血化瘀兼有治療肝膽血肉的良藥,便猜想是蘇氏讓配制的,悶著頭喝了下去,又揉了揉自己撞痛的額頭。便爬下床,繞過屏風,把藥碗放屋里的幾案上,這才發現幾案上還放著幾碟點心。
蘇若塵早就有些餓了,看見點心也不多客氣,拿起一個便往嘴里送,小餅里裹著芝麻餡,一咬動開來,滿嘴生香,她本就餓,立時三下五除二的吃了幾塊。這時候蘇諾悠走了進來,瞧見她正在那里吃的香,嘴角都是芝麻,不由搖頭笑道:“瞧瞧你那樣子,那里還像個女孩子。”
蘇若塵也不理他,一邊吃著,一邊問道:“你莫說我,你且說說,娘呢?還有咱們怎么到了崔府。”蘇諾悠見她精神了,便也放下了懸著的心,坐在蘇若塵一側,拿起點心也開始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說道:“你猜之前娘親診脈的那個女子是誰?”
“崔家的媳婦兒?夫人,還是小姐?”蘇若塵頭也不抬的回應著,只是嘴里還包的鼓鼓的,說起話來也不爽利了。
“是崔家的大小姐,早就嫁了出去,這次回來是給崔大人祝壽的。”
“嗯,”蘇若塵應了一聲,然后繼續說道:“他們為了感恩就把咱們接過來了,還是你到了府上一遞薦信,他們把咱們認出來了?”
“都不是,因為這鎮上的大夫治不了大小姐的病,大小姐的奶娘又想起娘親來,便讓人在城門口堵上了我們,用上賓之禮把娘親及咱們接了過來。”蘇諾悠不緩不慢的說著。
只是,蘇若塵卻聽出其中的關節,什么上賓之禮,用在城門口堵上這樣的手段,只怕是不來也不成的吧,不由覺得氣悶,想到這世道上,他們這樣無錢無勢的民眾,只如是草芥一樣,由著這些財權之勢揉捏,手里還拿著的半塊點心也吃不下去了,甩手就放在案幾上說道:“娘呢,我好了,去見見娘,也好讓她安心。”
“娘讓留下來照料大小姐了。”蘇諾悠的聲音很平靜,但蘇若塵與他相處多年,知道他的內心深處也是有些不滿的,只是不曾表露出來。
正在這時候一個青衣小丫環拎著食盒走了進來,蘇若塵一見到她便說道:“姐姐,煩勞你帶我去見我娘。”
“這……”小丫環有些為難的轉了一下眼眸,然后卻沒有直接應承,只是打開食盒,把里面的吃食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然后說道:“兩位不如先吃點東西,待婢子先去稟報過后再做安排。”
蘇若塵知道她的難處,只得讓了一步說道:“那就麻煩姐姐了。”蘇諾悠在一側繼續說道:“小妹初受過傷,母親若是不見她,只怕也難安心,心中多生牽掛,也難為小姐醫治,就一切煩勞姐姐了。”
小丫環欠了一下身子,算是福了一禮應過,便退了一下去。
看著桌上的菜食,雖然只是幾道青菜卻也不同與兩在山村里吃過的簡陋,道道做的如是花一樣好看,蘇若塵前世也吃過不少像樣的館子,自然不覺如何,蘇諾悠卻是有些孩子性情,看見美食,不免有些食指大動,嘗過以后,立時招呼著蘇若塵與他一起大吃開來。
蘇若塵雖然覺得崔家這樣強請人至府里,但終歸待他們還算客氣,心下之前的氣悶也略平了幾分,兩人剛吃過飯,不多會,那小丫環又來了,身后還領著一個熟人,就是之前在路上抱著那位崔大小姐的婦人,想來只怕就是崔小姐的奶娘。
對方走過來挑眉看了蘇若塵與蘇諾悠一眼,方才說道:“你們跟我來吧。”聽對方連名姓也不報,只是這樣生硬的喚著自己,蘇若塵不由皺了一下眉,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極不懂禮數的行為,崔家世代儒學大家,這樣的世代豪門望族,那里會有不知禮的下人,唯一的原因,只是對方從骨子里就瞧不起自己。
正是因為想通了這其中的關鍵,在她話音落下后,蘇若塵與蘇諾悠不由對視了一眼,眼里都是有些莫名的情緒,但兩人都只是淡漠的應了一句,然后起身跟著這位婦人離去,起身的時候,蘇諾悠才說道:“怎么稱呼嬸子呢。”
好半天那婦人也沒有應話,只是一路前行,出了屋子,蘇若塵便發現這個莊子很是雅致,處處布置得宜,山莊內曲曲折折,一花一木一石一水亦各具巧思,盡顯園林之幽靜。不過院子里的下人很多,時不時都能看見有人拎著食盒子,或是在打掃著院落,反而失了園子本來的的清幽之色。
花園中間是一個小池溏,池溏邊有一個小亭,小亭正位在花園正中,亭側有一假山,小亭以白石為欄,光輝照耀下備覺雅致。亭旁有幾株桂花,此時正是桂香十里的季節,往往清風徐來,落花無數,在此景中隨風飄搖,落英繽紛,不論景致,光是香氣已極是醉人。
蘇若塵不由嗅了嗅迎面撲來的芳香,滿意的舒了一口氣,好像如此,方可以淡漠掉這壓仰的環境所帶來的種種不快。
“哦,我夫家姓張,就叫我張嬸吧。”終于,這婦人雖是不愿意,但還是應了一聲蘇諾悠的話。
蘇諾悠早已感到對方的冷淡,便也只是傲氣的復了一句道:“張嬸。”
對方應了一聲,可是蘇諾悠卻不再說話了,只是眼睛微有些呆窒的停頓了一下,轉瞬便不再說話,只是繼續往前走,蘇若塵本來一直只是低頭走路,見蘇諾悠突然停住話頭,下意識的就想看看張嬸的反映,她一抬頭,便看見一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正從前方桂花林間慢慢旋舞出來,手執了一柄長劍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原來是在練習劍舞。
那女子看起來,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身段有著少年女子特有纖瘦苗條,加上她練習劍舞,更會平添幾分健美和柔韌的美感,何況她本就身姿窈窕美麗,只覺和是舉手投足之間無一處不美。
而且,此時她穿了件嫩嫩的鵝黃色紗裙,上身套了件白色透明的薄紗衣,身上還披著條淡黃色的透明綢帶,又梳了一個極出挑的出云流蘇髻,長發溫柔的披散在肩頭,舞動之時,綢帶隨著劍舞的姿勢一起在落英中的花海飄飛,這樣的美景,那怕一個略帶姿色的女子如此,也會讓人感覺如同出云仙子一般。何況這女子天生如同嬌艷的花蕾一樣,眸似流星,眉如彎月,面如皎月,端得是明艷動人。
如此佳人,在這般盛裝之下旋舞,真可謂是一句話——娉婷揚袖舞,婀娜曲身輕。
舉手投足盡是少女的清新嬌俏的氣息.美的如夢如幻,讓人有種不真實之感,如此佳麗便是蘇若塵也要忍不住多看一眼。
蘇諾悠卻只是繼續向前走去,沒有說話,看著蘇諾悠一本正經的樣子,她突然心理有一種邪惡的想法,想要逗逗蘇諾悠,只是還沒說話,便聽張嬸說道:“走快些,你們在看什么,我家二小姐練舞,豈是你們這些俗人可以窺視的。”
只這一句,立時破壞了蘇若塵欣賞美景的心情,也只是這一句,蘇諾悠與蘇若塵具是有些微怒,蘇諾悠皺眉說道:“張嬸放心,諾悠雖出生寒門,卻也知道什么叫非禮勿視,只是貴府千金若是知禮,此時豈不應該回避。”
聽到蘇諾悠毫不留情的頂撞起了張嬸,那一刻,蘇若塵只覺得,四周很安靜,真的很安靜。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