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現在可以暢所欲言了。”秦旋寂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著蘭斯洛。

蘭斯洛呼吸一滯，慢慢走到秦波身邊，膝頭微彎……

“不必了。”秦波聲音冷凝，“妮雅是自己從繁家逃出來的，我沒有幫任何忙。攔截追捕隊的人也不是只有我一個，流晶姐姐出的力更多。我沒有為你做任何事，你不必感謝我。”

流晶藍的座位和秦波面對面，剛好對著蘭斯洛的后背。她朝秦波擠擠眼，意思是：好姐妹，你的情我領了。

坐在她旁邊的流晶暉也很滿意秦波冷淡的口吻，朋友夫，不相欺。女人就該這樣。

秦旋寂坐在側面看的最清楚，差點笑出聲來。拼命控制臉部肌肉，維持著嚴肅的面目表情。

秦波繼續道：“妮雅體內的禁制不是我解開的。幫忙的高人我不便說。既然禁制沒有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調養身體和恢復功力。有外人問起來也不要緊。就說是魔法大陸來的朋友。如果有不識抬舉的人來撒野……”她說到這里語氣驟冷，“凝海灣近來亂的很，失蹤個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趕往凝海灣的這段旅程中，她詳細問過妮雅在繁家的過往。那些黑暗角落里發生的齷齪，妮雅說的輕描淡寫，她聽了卻沒法無動于衷。人類有一種習性，叫做代入感。秦波聽完后就產生了這種代入感，想象著如果是她淪落至此會怎么辦？越想越心寒。無關圣母情節，她只是覺得，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完全可以做點什么。

“士可殺，不可辱。”流晶藍的氣勢也冷厲了下來，“誰敢來找麻煩，我奉陪到底。”

蘭斯洛擔心的看著妹妹：“要不，先送妮雅回魔法大陸吧。”

秦波挑挑眉，沒吱聲。流晶藍不贊同的道：“這不行，小洛。女子生存于世，當仰天望地。怎可退縮潛逃？妮雅先把傷養好，日后再一一報仇便是。”

蘭斯洛被噎的說不出話，妮雅安慰他：“蘭斯洛，你別擔心。難道回到魔法大陸我就會安全嗎？別忘了，我們可是在魔法大陸被抓捕的。”

“那是人類太狡猾。”蘭斯洛固執的道，“你只要回到格林西斯森林就沒事了。母親和外公會保護你的。”

“蘭斯洛，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妮雅悲哀的搖頭，“我回不去了。以精靈的高傲和潔癖，我永遠都回不去了。你難道沒見過其他被解救的半精靈的生活嗎？他們遠離族人，獨自居住在森林最荒涼的角落。我回去了，也不過是終身居住在那里罷了。我們兩個能住在格林西斯，原本就是外公和母親頂著長老們的壓力強行留下的，條件就是一旦離開就再也不能回來。所以，為了保證居住地的安全，我們才一直都沒出過門，從來都不認識回家的路。我們離開格林西斯的那天，就是永遠離開精靈族群的日子。現在，只不過這個日子由于意外被提前了而已。”

蘭斯洛沉默了。妮雅說的沒錯，他們從小被刻意關閉教養。根本就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精靈相當排外，要不是外公是族長，母親是公主。他們兄妹兩人也不能在族群里長大。由于父母雙方最終會分道揚鑣，魔法大陸的異種族混血非常稀少，半獸人、半矮人和半精靈都是尷尬而又痛苦的生命延續。跨越種族的愛情很美，混血種族的誕生卻很悲哀。

“哭喪著臉干什么？”流晶藍看不慣屋里沉悶的氣氛，拍了一下桌子：“我告訴你們。這天下，只要是實力高強的人，哪里都能去得。我家姑祖母大人是個半妖，按理說是不能生活在連云山脈的。可她若以少祭祀的身份待在那里，誰又能說半個不字了！你們若是能強過精靈族的大族長，還怕進不了個森林嗎？只怕他要哭著請你進去呢！”

蘭斯洛渾身一震：“強過精靈大族長？”

“對啊！”流晶藍眨眨眼，“不試試你怎么就敢肯定超不過呢？即使你超不過，總也會有其他人能超過的。說不定就是一個半精靈哦！”

“噗——”秦波忍不住嗤笑，“行了，誰不知道天地萬物，一切皆有意外。你就少發表些大道理吧。”追男孩子也不是這么忽悠的。

秦旋寂笑著拍拍手：“好了！妮雅的事就此解決。還有人有別的事嗎？趁著人齊，一次性說了的好。”

這話是意有所指。流晶藍立刻站起身，走到秦波面前：“旋波……”

秦波揮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話：“藍姐姐，你先別說話。”不能讓流晶藍開口。她和秦旋寂在裂風城就商量過了，與其讓蘭斯洛存著二心，不如還是放掉的好。但不能讓流晶藍開口，既然要做人情，不如索性做大。于是她道：“當初買下蘭斯洛是另有原因。之后簽訂了主仆契約也是因為當時我們秦家需要一個安全的護衛。這幾年來，蘭斯洛盡心盡力，早就用勞動還清了購買他的費用。現在我們家很安定，護衛一職已經不需要了。我決定，今天就和蘭斯洛解除主仆契約。”

流晶藍當下什么話也不說了，抱拳向秦波拱了拱手。蘭斯洛驚詫的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妮雅也同樣訝異：“主仆契約？什么形式的主仆契約？”

“生命類主仆契約。”秦旋寂好心情的解說。

妮雅立刻泄氣：“你們可能不了解，生命類的主仆契約只有一方失去生命才能解約。普通情況下是解不開的。”魔法大陸以前也有過這種先例，仆役一方簽約者的好友，在仆役被控制的情況下殺掉了主人一方的簽約者，這才解開了契約。據說這是唯一的解約方法。

秦波笑了：“妮雅，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一些皆有可能。”

休息室的桌椅被全部挪開，中間空出一塊。秦波席地而坐：“流晶姐姐，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流晶藍正色道：“沒問題。你要怎么做？”

秦波笑著看向妮雅：“妮雅，你可知道生命類契約是如何定義‘生命’這個詞的嗎？”

妮雅遲疑的道：“活著的生命？”

“基本正確。”秦波向眾人解釋，“我研究過靈魂類契約和生命類契約的不同。靈魂類契約是將法術刻在靈魂上，靈魂不滅，法術就一直有效。生命類則是刻在活著的生命體中。這生命體的解釋就有趣了。我和二哥做過一些實驗，這里的生命體指的是有靈魂和肉體缺一不可的生命體。所以，當肉體衰竭承載不住靈魂，靈魂離去的時候，契約就會解除。”

她笑著對流晶藍眨眼：“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在肉體沒有衰竭時將靈魂離體。契約延續的條件將不復存在，那時主仆契約就可以解開了。流晶姐姐要保護好我的身體哦！”作為筑基修士，她雖然法力和戰斗力廢柴了一些，但對靈魂和神識的修煉卻是遠超同類。這次靈魂離體的時間不必長，關照流晶藍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流晶藍點頭：“包在我身上。”

“那我就開始了。”秦波閉上眼睛。秦旋寂立刻有意無意的擋在蘭斯洛的身前，將他和秦波隔開。

秦波先巡視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她其實還有一點沒說。除了靈魂離體，還需要將肉體的呼吸和心跳停止，造成假死的癥狀，才能徹底抹掉契約。不然，當初在山洞里她魂魄被吸進了那黑乎乎的神器，怎么和蘭斯洛的契約沒解開。不過她覺得沒必要和這些人說這么詳細，把事情辦好就行了。又不是搞學術研究。

確認了身體沒有異常后，秦波控制住心跳，停止體內的一切循環。所有的能量流動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停頓了一秒。就在這一秒鐘內，秦波的魂魄迅速離體，之后又再次返回。能量流和太極球重新恢復流動。

蘭斯洛只覺得體內發出‘咯噔’一聲。那個禁錮住他的契約化成了點點散落的能量，融合進他體內原有的靈力。生命類主仆契約，解除了。

秦波滿意的巡視自己的身體，垃圾又少了一些。這下方青凌再也不會為此吃醋了。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流晶藍擔憂的眼神，笑了笑：“我沒事。”

妮雅立刻回望蘭斯洛：“你呢？契約解除了嗎？”

蘭斯洛的臉色似喜似悲，微微點頭：“是的。解開了。”

“太好了！”妮雅歡呼，朝著秦波行了個精靈的禮節：“我是妮雅格林西斯。希望能和你成為真正的朋友。”

秦波微笑著站起來回禮：“我是秦旋波。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

“咳咳，還有我呢。”流晶藍湊上來，對著妮雅行了個勇士禮：“我們半妖最欣賞堅韌的靈魂，很高興認識你。”

三個女孩子六只手交疊握在一起。秦旋寂和流晶暉相視一笑。

蘭斯洛沉默的看著自己被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拉長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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