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廳隨意找了一件休息室,吩咐侍從官備好了差點和暖爐,大家落座下來。
“諸位不是外人,有什么話只管敞開了說。對了漁父,你們剛才在談什么呢?”吳紹霆率先說了道。
“也不瞞震之你,剛才我們談的事情正是我來廣州的頭等打算。”宋教仁說道。
“哦,愿聞其詳。”吳紹霆態度認真的問道。
“剛才聽周先生說到,震之你已經收到了孫逸仙從日本發來的電文。對于這件事我曾經懊惱了很久,孫逸仙在這個關頭宣布另立黨派,明顯是要排擠國民黨和我。不過考慮到國民黨如今山河日落的殘局,為了維護革命陣營統一的局面,我只好解散了國民黨。”宋教仁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之后說道。
“孫先生這么做確實有所不妥。”吳紹霆沒有多加評論,只是淡然的說了一句。
“如今中國革命前途未卜,孫逸仙還在日本要求加入中華革命黨之人簽字畫押效忠于他一個人,這種做法我實在不贊同,料定孫逸仙這么做必然不能完成革命大業。這次來廣州,我正是希望借助震之你的力量,重新凝聚國內革命勢力,為救民族、救中國干一些實事。”宋教仁振振有詞的說道,他的表情十分堅定,儼然是一副說到做到的氣勢。
“漁父兄,那你現在具體打算怎么做?”吳紹霆問道。
“經過兩年前上海的事情,我已經徹底醒悟,單純依靠政治手段來跟老袁分庭抗爭是絕不可能的。相反我在浙江這段時間,一直在關注各省地方軍政府的情況。老袁對這些地方督軍始終有鞭長莫及之處,因為他們手里有兵有槍,逼急了可以跟老袁對著干。所以我有一個想法,若是能把這些地方督軍們聯系聯合起來,用武裝勢力來威脅北洋政府,從而在國府中央爭的一席地位。”宋教仁侃侃而談的說道。
聽到這里,吳紹霆真不知道該做何感想,宋教仁的想法與孫中山號召護法運動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企圖利用南方軍閥的軍事力量來對付北洋政府。只不過孫中山提出的是武裝討伐,宋教仁則是武裝威脅,由此可見兩人在性格和政治目的上有截然不同的地方。雖然這個想法很天真,可對于宋教仁來說也算是一種進步,先不說宋教仁提前意識到利用地方軍閥的力量,最起碼宋教仁放棄了更加夢幻的政黨政治想法,從政治救國走上了軍事救國的道路。
吳紹霆緩緩的嘆了一口氣,不置可否的說道:“漁父兄,你的打算確實有一些道理,可是我身為廣東督軍,對這些地方軍政府督軍再了解不過了,并不是向他們說幾句革命道義、救國家救民族就能把他們凝聚在一起。真正有大義精神的督軍,我敢說,除了我之外,根本再找不出第二人來。”
宋教仁有些不贊同,立刻說道:“漳州許崇智,桂林劉震寰和劉谷香,四川熊克武,云南唐繼堯,我不相信這些人當中再沒有第二個。”
吳紹霆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漁父兄,在這一點上我不想跟你爭執。如果你真能說服這些督軍形成一個聯盟,我必然百分之百支持你。你可以留在廣州,你要動身去游說時我可以派人跟你一起去,沿途負責你的安全和必要的資助。”
宋教仁知道吳紹霆在南方有極大的影響力,這次來廣州就是希望說服吳紹霆力挺自己,促成這個南方督軍聯盟。相信由吳紹霆來起這個頭,效果必然會事半功倍。他露出了欣喜的臉色,馬上說道:“震之,你真的打算幫助我?”
吳紹霆笑道:“不管對或者錯,不管艱難還是容易,凡事都必須邁出第一步才能知道前路如何。幫助你漁父,也正是在幫助我中華民族,我為何不幫?”
宋教仁心中感動不已,沒想到吳紹霆對自己的看法如此之高,他嘆聲說道:“也只有震之你才是值得信任的革命同志。”
小大的晚宴結束之后,賓客們各自散去。
吳紹霆暫時安排宋教仁、于右任兩人在都督府西院的客房休息。他親自送宋教仁、于右任來到西院,看著下人們把行禮擺好,又打掃整理完畢房間。下人們退下之后,大家又坐下來小聊了一會兒。
“正好,震之,我有一封信要交給你。之前覺得不是時候,所以才拖延到現在。”于右任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行禮里翻出了一封信。
“哦,什么信?誰人委托你們帶來的?”吳紹霆好奇的問道。
“正是克強先生。”于右任遲疑了一下,隨后還是說了出來。
“克強?黃克強?”吳紹霆臉色有了一些變化,雖然不太劇烈,可終歸有不好看的地方。當年二次革命時,黃克強把粵軍第二師丟在了江蘇,自己一個人乘船離去,以至于第二師李福林、黃明堂二人不幸犧牲。這件事說來已經過去有一段時日了,之前黃興從來沒來聯系廣東做出解釋,實在是有些過分。
宋教仁注意著吳紹霆的臉色,心中很是憂慮,他暗暗嘆了一口氣之后,說道:
“震之,克強一直很懊惱當初在江蘇的事情,可是當時的情況實在令人緊迫,一方面是革命大業的失敗,另外一方面是兵敗如山倒的壓力,不得已之下才克強才選擇只身離開。他一直很想對震之你道歉,只可惜愧于相見,所以特地委托我們帶來一封親筆信,聊做歉意。”
吳紹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嚴肅的說道:
“漁父兄,于先生,你們應該明白我吳紹霆是一個軍人,軍中的規則那是鐵定的,一個將軍怎么能把部下丟下一走了之?這是什么?這就是不負責任!”
“我們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克強他當初是大有不應該,可是人孰無過呢?克強先生出走日本之后一直懊悔,這份誠意也應該能向震之你做出解釋了。”宋教仁勸說道。
“漁父兄,這件事都過去那么久了,若是其他人我斷然不會原諒。克強先生是革命前輩,哪怕只看在漁父兄的面子上我也要承這個情。”吳紹霆沉默了一會兒,隨后說道。
“這么說,震之你肯原諒克強了?”宋教仁充滿期待的問道。
“是,我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提起克強先生,他現在還在日本嗎?”吳紹霆說道。
“他去年十一月份已經回國了,現在還在杭州。”于右任趕緊說道。
吳紹霆點了點頭,再次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尋思之色。
宋教仁和于右任對視一眼,以為吳紹霆心中還有介懷的地方。宋教仁連忙問道:“震之,你這是.........”
吳紹霆罷了罷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克強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宋教仁說道:“在日本時,孫逸仙向克強發出了加入中華革命黨的邀請,克強知道入黨要簽字畫押宣誓效忠孫逸仙一人,對這種做法很不理解,所以借口回國考察離開了日本。克強回來時,正好我解散了國民黨,他和我一樣,現在對前路十分茫然。可是路總要走下去,哪怕做無數嘗試也必須走到終點。”
吳紹霆明知故問道:“那克強先生為什么不跟你們一起來廣州呢?”
宋教仁苦笑道:“我們都是力邀他同來,可是他愧對震之,所以怎么勸都不肯來。”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憂慮的說道:“我是不介意,但是粵軍將領們或許多有梗懷之處。若克強先生來廣州只是作客倒是沒問題,若是想在廣州謀一番事業,只怕是有一些局促之限。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明日大可發一封電報大杭州,讓克強先來廣州一會,再做其他商議。”
宋教仁大喜,嘆道:“有震之這句話克強必然欣喜若狂,再沒什么能比冰釋前嫌更讓克強高興的事情了。”
吳紹霆呵呵笑了笑,起身告辭說道:“那就先這樣吧。二位一路舟馬勞頓,今日又吃了一整天宴席,還是早早休息為好。若有什么吩咐盡管向外面的侍從官交代一句即可。”
對于宋教仁和于右任來到廣州,吳紹霆原本還是有欣喜之意,一方面是舊友重逢,另外一方面也期待這兩位人物加盟自己的廣東權利團體。可是這一天下來,他知道宋教仁志不在廣東,依然還是高瞻遠慮的站在國家大義上,這多多少少又有一些失望。不過他相信,只要宋教仁再次碰壁,或者在廣州待上的時日久了,興許還能有改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