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烈酒貪杯
第八十五章烈酒貪杯
蘇綰不覺多看了幾眼。正巧于中正抿著一只精巧梨花杯,毫無預兆地倏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飛快將頭低下去,腦子里似乎因為光線殘余效應,始終回繞著那樣淡漠卻又泛著明如水光的眼神。大約是自己想多了,才會覺得于中正狀似無意的一瞥中蘊藏了其他東西。蘇綰略顯心慌地執起一旁婢子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再做自然的模樣。
待放下茶盞時,皮簾子又起,蘇洛凌正收了傘渾身雪氣地進來。見得眾人微微抿笑,似乎有不比別日的歡心:“外頭下了頗大的雪,我囑咐備了屋子,還請懷大人及諸位在薄園住上一住。”
懷刺史眼眸朝蘇洛凌微微上翹,嘴邊無意之中“哼”了一下,這叫蘇綰心里有些吃驚。倒是身側的懷煜書即刻便驚喜了起來:“這樣倒是妙。洛陵兄,你我方可于今夜秉燭夜談……”
“咳……”懷刺史就在這時打斷了懷煜書的話,“煜書,二公子是今日東道,有道是客隨主便,在園子里住下是可,但還不至于任你指使了來。你別沒了禮數。”
懷煜書抿嘴便不說話了,只余另一邊的馮寧湘竊笑:“煜書哥哥,你別理會姨丈這一通罵,只管去找二公子耍好了。喝酒賞雪這等風雅之事,姨丈才不懂呢!呵呵,我也可找綰姐姐晚上促膝長談,不如就我們四人豈不美哉?”
懷煜書忙連連點頭,看來這兩個家伙平日里早就“沆瀣一氣”慣了。氣得那懷刺史胡子一吹,兩顆眼珠子猛瞪。
閆爺不知何時拿出兩顆滾圓光澤銳利的石球把玩,“格拉格拉”石球碰撞的聲音立刻引起蘇綰的注意。這兩顆石球,卻正是打死白皎皎母親的兇器,心里一下子堵得慌。兇暴殘虐的罪人即在眼前,但是她卻還得跟他坐一桌子吃飯,目光里登時憎恨了起來。
閆爺一副太上皇的模樣,靠在椅子的虎皮上,眼瞅著蘇綰,抬手抹掉不小心流到嘴邊的口水。蘇綰真想伸出兩根手指戳瞎這頭吊眼色狼的眼睛。
正怒從心起,那邊的于中正卻淡淡說話了,且已起身,像蘇洛凌彎禮道:“如此,多謝二公子款待,于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蘇洛凌笑著點頭,將手邊的傘交由婢子手中,自己則跨步來到了蘇綰旁座,輕輕坐了下來。
蘇綰只感覺到一身冰冷的雪氣像個磁場一樣頓時漾滿自己口鼻,不禁意間陡有屏息注視著他入座的想法。這個曰之氣場也!蘇洛凌身上的氣場,總有著一種讓人不敢忽略輕視的因子。
于中正也這才慢慢坐了下來。一前一后,宛如說好的一般。
馮寧湘頓時雀躍起來,執起梨花杯道:“二公子晚到了些,該罰該罰。”
懷煜書幫腔:“是的是的,綰姑娘也該罰。”
蘇綰一愣,看了看蘇洛凌,忽然想到自己那次醉臥鳳鳴臺的事情,就有些不太舒服。
馮寧湘親自捧了酒壺過來,給蘇洛凌斟滿,巧笑著道:“二公子若不喝,可不給我煜書哥哥的臉面了。喝吧喝吧……”
懷煜書是個吃玩慣了的主,急忙迎合著道:“湘兒你真是壞,丟了臉卻也是丟我這張臉。你快些回來吧,洛陵兄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馮寧湘不依,端起梨花杯奉到蘇洛凌嘴邊:“除非二公子飲下湘兒這杯酒,不然,我便一直侯在二公子身邊。”
蘇綰頓時蹙眉,心里隱隱感覺到了些什么。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冷冷盯著蘇洛凌看,看他如何應對。
以蘇洛凌與懷煜書的交好的程度,想必他對馮寧湘也不陌生。但見他笑吟吟端起了酒杯。一口飲盡了道:“我可喝足了,你這刁鉆古怪的丫頭就得回去坐著了吧?不少字”
馮寧湘吐了吐舌頭,將酒壺交由身后的婢子,臉蛋兒瞬間通紅通紅的,小跑著奔回了座位上。
這會兒懷刺史的臉色卻壞到了極點,將頭扭轉到一邊去,眼不見為凈。蘇綰暗暗納悶,看來懷刺史與蘇洛凌的關系恐怕不大好,所以蘇洛凌才會從懷煜書身上下手,在刺史府上得些好處,打通些人脈。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
蘇綰不知不覺地看向了馮寧湘去。
若說瓔靈的身份配不上蘇洛凌,那么馮寧湘的身份足夠了吧?不少字如果說馮寧湘有意下嫁,蘇洛凌,該當如何取舍?他與馮寧湘,一位商賈富家,一位千金小姐,門當戶對不止,天作之合的相貌身家,豈不在外人看起來更是完美無缺的姻緣?更是一種官商的強強聯合。依照蘇洛凌對待蘇園的認真,這確實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她心里一下子怕地很,不知為什么會如此恐懼忐忑,緊緊抓起梨花杯一口悶下了酒液。頓時喉口火燒火燎一般,燙作一團,燒至心肺里。
蘇洛凌向她瞟過來,臉上微惑,但旋即便釋疑了。輕輕笑著給她斟了小半杯酒,小聲對她說道:“少喝點,我可不想半夜起來看顧個酒瘋子。”
蘇綰越發氣悶,待蘇洛凌一倒完。便又執杯仰頭,全部倒進了肚子里去。蘇洛凌這下卻不悅了,將酒壺交給婢子,再不與她說話。
她倍感心煩。倒不是全因蘇洛凌這會兒不理她的緣故,而是這一桌子的人,皆都各懷了鬼胎。無論是蘇洛凌還是蘇泊生,即便是這蘇園里一個擇菜的廚娘,也知閆爺與她是早日的冤家,如何找了他來一起赴宴給她難堪?
兩杯酒下肚,臨王妃與懷刺史寒暄了起來:“懷大人久不逢面,想必已忘了我這老太婆。我與王爺二人過來多時,總想著大人應會來蘇園走幾遭的,卻是左等右等都不來。這回子你應了王爺的宴,可總算是來了。想來刺史大人的面兒不好見,都是在為百姓謀福祉。如此,本宮便代黎民向大人敬上一杯。”
懷刺史嘴角一抽,懶懶執起酒杯飲下一口便不再喝了:“下官不慎酒力,恐喝多了誤事,還請娘娘贖罪。”
臨王道:“懷大人言重了。恪守己禮是永興朝的福氣,淺飲些就罷了吧。”
臨王夫婦一唱一和的,但顯然懷刺史都沒當成一回事。高傲的態度似乎有些反客為主了!蘇綰著實糊涂了,為何就連臨王夫婦與那懷刺史說話,都這般恭敬有禮呢?
懷煜書早安奈不住。見自己老爹已喝了酒了,就立馬起身跑到蘇綰身邊來:“綰姑娘記性差,怎忘了你還未罰酒呢?快喝快喝。”
蘇綰只管來借酒麻痹自己,不得去注意閆爺或者其他人,免得生出枝節來。便連話也不說,接著懷煜書遞過來的酒杯就是一口,嗆進了肺管兒里,與喝乙醇沒什么兩樣。她在心里啐著,哪個混蛋說的酒水酒水,讓他來喝喝這酒看,到底是酒還是水!
蘇綰這個時候的豪放對了懷煜書的口味。他兩眼放光,緊接著又給滿上了:“姑娘真是海量,我看央太后封你個不醉觀音也不為過。”
太后?太后……蘇綰腦子里已有些漿糊,但即便思維轉的有點慢,也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為什么身為永興王朝的子民,其父還是官拜一州刺史,出口說的人竟不是皇帝,而是太后呢?
樓御醫是太后親口指派的,閆爺是連舍人的干兒子,蘇氏兄弟談太后色變,現如今懷刺史的兒子提的竟也是太后。莫非永興王朝里面,做主的人是這個太后不成?那豈不成了武則天前傳了?
她擺擺手,意識到自己已經混亂,千萬不可在此再呆下去了,以免出洋相,日后被寒翠微等一眾嘲弄。便對眾人道:“蘇綰不勝酒力,顯然已不能陪大家吃完這頓宴了。請各位準了蘇綰回屋里休息去吧?不少字”
“這么快就醉了?”臨王妃關切道,放下銀箸伸手過來探她的臉頰,“喲,果真是燙得很。梅喜,快去招了蘇棋過來伺候綰姑娘躺下去。”
“是。”梅喜忙轉身出去,將蘇棋領進來。
蘇棋向眾人斂衽之后,扶住蘇綰,輕輕地道:“我的好姑娘,你怎就如此貪杯呢?”
寒翠微見縫插針:“可不就是,也不嫌說我蘇園管教失當呢!”
蘇棋頓時咬住嘴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蘇綰聽地糊里糊涂的,這酒的后勁上來,能將人直接變成一灘爛泥。但好在她喝的還不算多,便是云里霧里似地,由蘇棋扶下去了。
是時,臨王妃對寒翠微說的話有些不高興,但當著眾人不好駁她顏面,故忍了下來不做教訓。
蘇綰才走了不一會兒,懷煜書覺得沒趣,便說要去園子賞賞雪景,就帶著馮寧湘及幾個婢子要去。
閆爺陡然想到了什么。忙招住懷煜書道:“懷公子等等我,我與你一道兒去。你去賞你的雪,我去小解之后再過來向二公子討教討教酒法。”說著就跟了過去。
蘇洛凌眉毛猛一跳,深深蹙作一團。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于中正,復又低下頭去,把玩起了頭發來。
依舊是一圈復又一圈地纏繞,像是——極度紛亂的心思。
第八十五章烈酒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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