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箭如雨
第一百八十九章箭如雨
“破鞋?”蘇綰輕輕松開蘇洛陵手臂,直到感覺到他站得似乎依舊很平穩的時候,才盈盈走向靖南王,冷聲道,“王爺確定不要嗎?”。說著“嘶——”地一聲扯掉了自己半只衣袖,露出一條潔白纖細的藕臂,悠揚地纏繞上自己的脖頸,在月光下如同一只飛蛾一樣向著火把撲來。
靖南王眼睛都看直了,干咽了口口水:“你……你這小賤人!哈哈哈哈……本王要了你再說……”說著左一腳右一腳踢開兩邊兒礙路的弓箭手,沖上去一把橫抱住蘇綰,笑嘻嘻道,“本王早讓你聽話了,嘖嘖嘖……”俯下頭在她胸間使勁兒抽了口氣,如同吸食鴉片之后達到的那種精神肉體雙重快感。
蘇洛陵渾身僵硬,早在蘇綰放開他的那瞬間就變得有些木然。
他以為,她并不會松手。
他以為,她雖然有時候會反對他甚至反抗他,但已經開始漸漸相信他了。
他以為,剛才緊緊箍緊他脖子的人,已經給出了答案。
原來都是他自己以為的。
他有點懵了。他已對她挖心掏肺,甚至懇求她留在他身邊兒,一輩子地相互依靠。可是為什么她還是會有這種選擇?
他想不明白一點兒都想不透。這才恍然意識到,他其實一直沒有試著去了解她。他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向她索取他想要的東西。那份東西太過沉重,他知道自己如果沒有那些血肉壘起來的勇氣的話,早就已經崩潰了。但是蘇綰的出現給了他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就算那只是宿命也好,總之——他似乎覺得,其實她比自己肩上扛的那份責任更加重要。
不過這只是自己彈指之間的想法,等小腿上那股銳痛像尖刺一樣纏上來的時候,他終于覺得自己該保命。他不能失去這個軀殼,它承載了太多太多無法說清的希望。
蘇洛陵閉了閉眼睛,以一種淡漠地眼光看著蘇綰被打橫抱起來的身子,她的漆黑的眼睛慢慢地從靖南王的肩上看過來,對他輕微地一笑,似乎是一記訣別的笑。
但那笑里,似乎隱藏一種無法瞬間了然的密語。
夏夜的風似乎陡然涼夏幾寸,蘇綰覺得被自己撕破衣袖的那只臂膀開始無限地透露出冷。她抬頭張望靖南王的下巴,青色胡渣極具彰顯一個野性男人的魅力,而他在游廊燈火下布滿欲望紅暈的臉則清楚地提醒她這是個人渣。
對,或許她會喜歡這樣一個男人,因為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但是,她就是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都塞進了蘇洛陵的胸腔里,再也拿不回來了。而他給她的只有永無止盡的動蕩與不安,還有那層層撕裂的痛楚,每一句提醒她,他們兩個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
她開始咬牙,將貝齒緊緊咬在一起,使得原本柔和的腮線瞬間繃出了一條僵硬的弧線,從眼角的地方滾出兩行冰冷的眼淚。探過靖南王的肩膀,她給他一個笑,正如不久前的那杯酒,這酒總要有段余香來纏繞思想,來提醒他們曾經是相識的,只不過如此錯過了而已。
她真的愿意把那句白首到老當真。
然而隔得太遠,蘇洛陵只是看到蘇綰的笑,并看不到她此刻崩潰決堤的眼淚。更不會明白,其實蘇綰并非妥協,而是她必須為蘇墨,找到一個清白的理由。也許,她從一開始就誤會了那樣一個可人兒……
她是個不想欠別人的人,但是有時候正是因為如此,點滴的恩情都會化成如天般浩瀚的恩澤。如果點滴之恩就要涌泉相報的話,她想,她應該欠了許多人好幾太平洋的水。
這里頭有蘇泊生的蘇棋的蘇墨的,更有蘇洛陵的!
抓緊了靖南王胸前的衣服,蘇綰有些嘶啞地道:“王爺……請等一等。”
靖南王上一刻還在賤笑的臉瞬間凝結起來:“你又耍什么鬼花樣?”
“花樣?”蘇綰嘲諷一般地笑,“不……我不想耍花樣。王爺您的弓箭手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的同伴,我會耍花樣嗎?”。
靖南王那個瞇起了眼睛頓在半路:“你想說什么?”
“放了他。”蘇綰有些哀求,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凄楚可憐,使人同情。
“放了?”靖南王滿意地揚起嘴角,“你在求我?”
蘇綰掩在另一只袖子下的匕首輕輕退出刀鞘,淡淡笑著點頭:“要我跪下來嗎?我不介意。”
靖南王的虛榮心顯然膨脹到了極點,他一松手將蘇綰放到地上:“好,但是我要讓他過來給本王磕幾個頭,那么本王就可以放過他。”
蘇綰咬住下唇,將唇色咬地近乎發白。讓蘇洛陵跪下?這個白癡靖南王剡策是瘋了吧?不少字要不就是天生腦子缺弦。蘇洛陵是竹,他清冽自律,品性有節,甚至有還帶著如梅花一般的高傲,他只對自己佩服的人彎腰,但也不會下跪。
“好!”她微笑著點頭,轉身背向靖南王。
靖南王負手,在夜風里射出兩道豺狼似地目光,緊緊盯著蘇綰的翹臀在一步一盈地走。忽然,那臀部的主人猝然回身,向自己撲過來。還沒有理清怎么回事兒的時候,自己的脖子緊貼著脈搏的那個地方就架上了一把涼絲絲的匕首。那刀鋒還在月光下反射出了一抹森然的慘白印到眼珠子里。
他登時驚駭地高呼:“來人……”
“住嘴!”蘇綰瞪他,“叫那些人滾蛋!”邊說話,邊已將匕首更壓下去幾分,靖南王被各種山珍海味鮑魚燕窩喂得流油的雪白脖頸立刻留下一絲貓爪一般的血痕,溢出幾滴鮮血來。
感覺到那刀的鋒利,似乎頃刻間就能把自己的腦袋削掉似地,他立刻變成了一只軟腳蟹,僵著身子對那些弓箭手喊道:“滾,都給本王滾!”
弓箭手個個面如土灰,架著精弓紛紛退開,但依舊攏在周圍不肯離去。
蘇洛陵被這驟變又驚了一下,目光鎖起,心忽然狠狠地被一條魚線鉤了起來。這就是蘇綰說的有辦法對付靖南王?他倏然握緊拳頭,她是傻瓜是嗎?為何要以身犯險救他?她知道這有多危險嗎?這個傻瓜,這個傻瓜呀……
腳上的血淌了一地,他巴巴看著蘇綰挾持靖南王走到自己這一邊,對他說道:“快退!”
他立刻靈敏全復,警惕地將蘇綰護在身后,一步步往大門處退去。
那些弓箭手緊緊逼近,但是又不敢放箭,生怕一箭射出去,他們就把靖南王當成靶子了。于是個個都繃地出了冷汗,幾乎連精弓纏繞著牛皮的弓身都快握不住了。背后騰騰地冒著冷煙,全程叮咬。
兩方人馬皆是全神貫注聚精會神的。
他們二人是匆忙之間才起事的,所以一應包袱重要物件都留在了曲徑別居。連同給靖南王的信都在那里。于是蘇綰又改變了主意:“我們必須回去拿回信。”
蘇洛陵未回過頭來,只是“嗯”了一聲便轉了方向,慢慢引往曲徑別居。
蘇綰有些不明白,為何蘇泊生送信的對象,人品都一個檔次一個檔次地掉呢?他為何要將信送到這些人渣的手里?一想又不對,至少自己的人品挺有保證的。
來時一炷香時間的路,竟僵持了半個時辰才磨到。
蘇洛陵取回兩個人的包袱,這回子又改頭兒向大門移去。那些弓箭手只得被耍似地跟著走,抬起的弓身已經抖地厲害,這個動作維持太久,連脊椎骨都有些繃住了。
靖南王臉色發白,拼命對弓箭手使眼色。
一路上王府的人都被唬住了,那些侍衛個個都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自家王爺被挾持到了大門。那些弓箭手后頭跟著的人越集越多,全都蓄勢待發,時刻準備著待兩人一出現空門就射成兩個馬蜂窩,或者砍成金華火腿。
東西已經到手,但是蘇綰卻打定了主意要查清楚犀角黑翎箭的事。在兩人跨出門檻時赫然對蘇洛陵道:“你快走,帶著蘇棋黃葉離開這兒。”
蘇洛陵一愣,但迫于前面勢頭十分之緊,并未回頭。他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你救。”
“但我需要!”蘇綰接話,語氣透著股堅決,“我知道你不能死。臨王還要靠你來救……或許你身上還背負著我不為所知的任務,它是需要你去完成的。”
“中正會救王爺,還有我的事情用不著你替我做主!”蘇洛陵越聽越氣憤。他不會丟下她……不會!因為丟了她,他可以預感到自己是丟了兩顆心。沒有心的人怎配有雄韜偉略呢?而且他似乎還欠她很多東西,包括很多話,很多承諾沒有兌現。
他不想欠債來承受這種生命中最折磨人的痛。
蘇綰惱怒:“你走!”
“……”蘇洛陵沉默對抗。
此刻似乎兩方僵持的焦點并非在靖南王身上了。反而是蘇洛陵與蘇綰的分歧比較嚴重。
靖南王瞅到如此機會,立刻對對面的弓箭手眼睛一眨,示意眨巴眼睛看清楚點兒,別射錯對象,你爺爺本王我還不想零件不齊全。缺了什么就從你們身上討回來!
第一百八十九章箭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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