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章軍婚
葛軍醫大為汗顏,實在搞不懂這個主上腦子里在想些什么。明明眼睛的事情才算重要的吧?但是他自從昨兒上藥之后就再沒過問,倒是問他那點兒心病了。
其實他是不懂,剡洛曾經答應過蘇綰做她的眼睛,那是將兩人拴在一起的借口。他心底是不愿去解除這個誓約的,未來有太多不確定性,而且自己身系重擔,有何風云變故皆是未知之數,所以這一個借口,或許在將來會成為一顆挽救任何一方生命或者感情的靈丹。對蘇綰承有朝一日的斷垣殘墟。
葛軍醫心虛地額頭冒汗:“回稟公子,……也不能操之過急……”
剡洛臉色陡然一變:“那你什么事兒能急一點兒的?”
逃跑唄!葛軍醫心道,趕緊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又見剡洛倏然一笑:“出去將文書官找過來,我同他有話說。”
葛軍醫趕緊點頭哈腰地跑了。
蘇綰地搖頭,知道剡洛這是開始著手準備成親之事了,他還真樂此不疲啊,回來第一件事兒就雷厲風行地將這事兒給落實下去了。
果不其然,文書官一來立馬筆墨伺候,不見三言兩語就給支出去,一張華麗麗的通告就擺到了營中最顯眼的地方。那上面兒林林總總說著些官話,無非就是“東主有喜,舉營上下于某月某日如何”之類的話,立刻在營中炸翻了天兒。
這是軍婚啊!
于中正抬頭仰天熱淚盈眶:“總算等到這一天了……”他英明神武的公子終于跟姑娘百年修得同船渡了。
瓔靈有些呆愣,望著那張通告心中五味雜陳。一股痛在心底生根發芽,慢慢滋長著……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她明明比蘇綰來到剡洛身邊兒早過十幾年,卻為何仍然讓她捷足先登了呢?果然近水樓臺先得月,她忽然后悔為何只身在京都為剡洛奔命。
可是蘇綰,的確又讓她心服口服。但這并不代表她拱手相讓!她如今只能等著,等著蘇綰何時紅顏委地,獨落黃泉。像夜貓一樣靜靜地等待……伺機而動!
這月還剩寥寥數日,蘇綰掐指算了算時間,居然發現又被剡洛給擺了一道。營中刻下進入狀態,忙地似過年般喜慶,這下人人見著她都得喚一聲:“少夫人。”
從姑娘到夫人,蹉跎感倍增。
蘇棋聞人說這樁喜訊,立馬端著藥碗撒歡般跑來向她認證。將藥碗匆匆往桌上一放,瞧見營帳里頭只有蘇綰一個人,便立刻松快起來:“姑娘,姑娘這是真的嗎?”
蘇綰倚在塌上手握那柄聞香玉匕首,仔細摸著紋理清晰地刀柄上那顆透黃的玉石,心里暖意脈脈橫流。聽到蘇棋興奮的聲音,便抬頭朝她笑了笑:“固然是真的,也值得你如此高興嗎?”像是嫁人的是她一樣,那高興的模樣簡直待嫁新娘。
蘇棋腳下一溜來到蘇綰邊兒上:“我當然高興,在蘇園的時候我就盼著呢!”
蘇園?!蘇綰微微發怔,這兩個字,似乎離她的生命很遠很遠了。她無聲扼嘆了一下,抬頭面朝向蘇棋那張微紅的臉:“那就讓你盼到了,稱你心了……”
蘇棋“嘿嘿嘿”地傻笑,問道:“呢?”
“出去了。”剡洛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事兒的精神頭倍兒足,下令這樁事情之后便馬不停蹄地去跟程東商量將來入關對策了。
蘇棋“哦”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是來送藥的,便又歡快地將藥端過來,說道:“這藥石葛軍醫他老人家又重新配伍的,將原本的兩貼藥都重合在了一起,據說能治眼睛又能安神。,我已經給放涼了,你喝了吧!”
蘇綰皺了下眉,昨兒已經讓她倒掉了一碗,今兒又來碗重量級的。光聞那股味道都覺得胃里被掏空了似地,痙攣一陣。她伸出手接過來,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只好仰頭一口悶了下去。
蘇棋見她喝藥那股難受勁兒,鼻頭發酸,愣是誰都喜歡做藥罐子的。她利索地接過喝空的藥碗,心里也可憐蘇綰。想到她孑然一身從蘇園開始便一直跟隨著剡洛,不離不棄的受盡困苦,實在不容易。于是倍生一股崇敬和歆羨,如今修成正果,真比自個兒成親了還高興呢!
但人生,又怎么能輕易說什么正果的呢?人,除了跨過一個個坎,還有就是保持呼吸不斷氣。其實也是樁不容易的事情。
喝過藥之后,蘇棋便不打攪蘇綰休息,離開了營帳。
待蘇棋走后,蘇綰忽然覺得一股氣虛扯住自己的胸腔,讓呼吸旋即間變得艱難十分,心道葛軍醫的藥該沒下錯吧?但只是這么異樣了片刻的功夫,就又恢復如常了,于是便也沒放在心上。
轉眼這剩余的單身都在纏綿病榻里過,營中的將士都為明年入關之事緊鑼密鼓地操練,當然勻了些人專為軍婚料理。
本就是個資源不豐富的地方,也不敢浪費,于是乎一場顯得過于倉促,但卻熱情飽滿的婚禮就此拉開序幕。
嫁衣是蘇棋親手縫制,喜轎等等物什事宜都按著關內的習俗禮制能變通則變通,不能變通的干脆棄之。這些事兒好歹有個李尤氏在操持著,所以進行地有條不紊。
美中不足的是,蘇綰的眼睛直到初八那日仍不能解下繃帶斷藥,否則便就前功盡棄。于是蒙眼新娘完全是在兩耳轟鳴里被推搡著拱到禮堂的。
臨王與臨王妃上座,都是新人的干父母,這岳父岳母是他們,公公婆婆也是他們,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李尤氏笑得合不攏嘴,朝一旁的丈夫李鐵匠一個勁兒地笑,又儼然一副媒婆子的模樣,大方得體地主持了婚禮。
蘇綰只覺得自己四周都是鬧鬧哄哄的,那些個士兵叫嚷起來聲能震天兒,簡直將她的耳膜都震成了兩面破鼓。反正在古代結婚她也是頭一遭,這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地方不用領證不必對主發誓,更不用拍婚紗照寫真集被攝像師沿路追蹤整得跟拍電視劇似地。她如今是這兒的頭號大閑人,李尤氏讓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便好,在剡洛面前從來沒安分到這程度。
臨王夫婦如今日子不如從前,這無論是丈母娘老丈人給女婿亦或是公公給媳婦兒,見面禮兒總是必須的,討個吉利。素日大方闊綽慣了的兩人一下子捉襟見肘,先時身上那些僅剩不多的值錢玩意兒都在出關前教蘇綰扔山坡上孝敬別人去了,如今還能拿什么見人的東西出來呢?
打從那婚事一昭告出來之后,二人就開始犯愁,這境地無疑是及其尷尬的。眾目睽睽之下,又每個人都知道你二人真實狀況的,都眼巴巴著要看這兩位古來稀有的雙重親家能拿出什么寶貝來呢。
眼見著李尤氏將一個墊了紅布的漆盤伸到了兩人跟前,兩人無奈地相視了一眼。
臨藏著掖著,從袖子里拿出一枚金鎖片兒,不依不舍地放到漆盤上。她雖也高興見蘇綰終于同剡洛成婚,但在這個時候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笑出來。只好僵硬地勾起唇角,對蘇綰語重心長,用婆婆和干娘的身份,囑咐了一番為人妻三從四德之類的話。
最后說道:“這鎖片兒是我生母為我所造,跟隨我已有幾十余年,如今贈與你倆,以求你們夫妻同心,和和美美的。”當即將那鎖片兒又重新拿了起來,過去為蘇綰掛到脖子上。
新娘不能出聲兒,蘇綰起手摸著那片鎖片兒,覺得黃金的溫度灼人發燙。她知道這是臨王妃最后的體己之物了,想來一直視若普通珍寶所不及的,如今送給了她,一定分外不舍得。于是默不作聲地給臨王妃磕了個頭,答謝她一直以來身為干母親的關懷之情。
臨王妃眼角濡濕,自己膝下無兒無女,今兒才頭一次嘗到送女的甜頭,只可惜自個兒的拮據煞了風景。
她回頭示意臨王該給紅包了,便又坐了回去。
臨王看著面前一對花團錦簇,火紅喜慶的新人,臉上忽然有些冷淡,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么格格不入。但他隨即便笑了笑,從身上掏出一枚碧綠沁骨的指環交到漆盤上,說道:“二人好自為之……”
這話頗有幾分警示意味,眾人都呆了一下。
剡洛抬起頭,方才還一副笑得傻傻的模樣,忽然間就警覺了起來。蘇綰也暗暗在心內詫異,臨王為何會有這樣一番戒示呢?
李尤氏極懂察人顏色,立刻扯起嗓子道:“哎新人可要聽長輩的話,將來便能長長久久美美滿滿的……”
剡洛回神輕笑:“多謝李嫂子吉言。”
這個疙瘩便總算,不著痕跡地隱了下來,只不過剡洛與蘇綰的心里,總歸是記下了這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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