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入關計
第兩百八十三章入關計
剡洛搖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里:“對不起綰綰……”或者是一種自小養成的自我保護的習慣。他選擇瞞住這件事。不論方晉曾經做過什么,放棄過什么,那全是因為他當初以為自己害死了蘇綰,為贖罪才做出這般決定的。那是他個人的事情,他不需要去承擔什么,蘇綰更不需要去承擔什么。
但是究竟心里還是有道聲音才告誡著他,他這般欺瞞蘇綰,是不會得到諒解的。若他真的有信心留住蘇綰,或者能讓蘇綰不會因為這件事兒而覺得歉疚一生的話,為何不坦坦然然將話說開呢?
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潛意識里那個沒說出口的“愿意”或者“不愿意”。他那么不確信自己會不會因為蘇綰放棄天下大業,放棄剡氏幾百年的根基。若他肯放棄,那么那些一直在他身邊,已經做好誓死效忠于他,要為他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該如何平息他們的躊躇滿志?
他稍微抬起頭,咬住蘇綰的耳垂,然后忽然松了一下,輕輕吻著:“綰綰……若你將來發現,我又騙了你,你會如何?”
“……”蘇綰愣住。良久才問道,“會嗎?”。
剡洛的喉嚨哽了一下:“不,不會。”從今以后,都不會了。
可是謊言向來如此,一個比一個來得大而深。一句謊話就如同一個圓心,將來卻會有更多的同心圓滋長出來。屆時才會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被謊言團團包圍住,無可藏匿之處。
蘇綰忽然皺了下眉,敏銳地察覺到剡洛的言不由衷。可是她又那么不想點破,就算是今兒的事,他有意向自己隱瞞了什么,那也必然是為她好的。她選擇毫無條件地相信他,因為他是自己兩輩子的丈夫,自己腹中骨肉的父親,是給她一個家的人。
或者說,程東作為普通男人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若自己枕邊之人是個極具慧眼的女人,敏銳的感覺能在分毫間就能洞穿你的內心,這樣的人,她一點兒都可愛不起來,反而會令人望而生畏,讓自己變得沒有秘密可言。
可真正相愛的人,是如何的呢?會恨不得剝開自己的胸膛,將心捧到她面前,讓她看清楚讓她瞧明白自己的一腔熱情全為伊人激蕩。對于這樣的明察秋毫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為愛著他(她),才想讓他(她)理解。也更想去理解對方。
不過一碰到像剡洛這種情況,掙扎徘徊之間已被看透,正是因為這種犀利的感知能力,有時候也會變成一種搖撼感情根基的動蕩。
蘇綰心底空空蕩蕩的,成親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有了想瞞她的事情。兩人相知,凡事都不遮不掩的日子,真的如此短暫嗎?還沒來得及回味美好,便已如流星一般滑了下去,成為了相貌丑陋的隕石。
她干干地發笑:“你是怎么了?今兒怎么這么奇怪?”
“沒事……”剡洛拖著鼻音回答,慢慢松開了她。
蘇綰瞥了一眼翻落在地的漆盤,嗔怪道:“瞧你,將東西都砸了……”
剡洛拿起她的手,朝白饃上咬了一大口,將腮幫子塞得鼓鼓地,笑道:“即便只有白饃,與你在一起,也沒那般苦了。”
“男人果然是會糊弄人。”蘇綰覷他,平靜地笑著,心里卻悶地發苦。一瞬間地恍然,居然有些弄不清楚。剡洛他說的這句話,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意味。
過后,剡洛便讓人來將打翻的東西清掃了一遍,移步去聽昨兒其他幾名探馬的回報。直至傍晚,一幫人依舊守在營帳當中沒有離去。
剡洛手中握著厚厚的羊皮紙繪制成的地圖,眸間隱現幾分燃燒地熊熊灼烈的火焰。外頭怒風嘶嚎,時不時吹開帳簾,卷進一堆雪花,頃刻便被融化成水汽,消失不見。
他修長的手指滑過拼合起來的地圖,指背紋理清晰,指骨因為自小研習防身之術有些突出。因為在大營里,沒了許多講究,最近沒有拾撮過的指尖已經慢慢蓄出了半指甲蓋長的指甲,精透而薄尖,就與他的人一樣,如卷藏在袖間的鋒利短刀,見鞘之時畢露鋒芒,浴血方歸。
良久,他才輕輕叩了一下地圖的一個位置,用食指指腹按住那里,說道:“這兒雖是永興與西狄戎兩國交壤的扼要之處,但山勢險峻有天然屏障可做防護,駐兵應該不多。”
于中正有些明白了剡洛的意思:“公子是想讓大軍駐扎在那兒?”
金寶抱著雙臂瞧了兩眼那張地圖,笑道:“我看,公子是想將安陽王引到那兒才是真的。”
剡洛微笑:“金校尉,讓本公子說你什么好呢?”真像他肚子里的蛔蟲。
于中正愕然:“怎么將那老匹夫引到那兒?”
金寶皺眉:“那兒駐兵少,一旦發生個什么事兒定然不及御守,安陽王不緊張地親自前來披掛上陣才怪!公子。你這招可不光光要折騰死安陽王,更要折騰死弟兄們啊。那兒不好駐軍,你要帶誰去呢?”
剡洛抬起眼,目光定在程東臉上:“程將軍!令你速速挑選五百精銳步兵隨我同往。另外,于參將、金校尉、郭夫子同我一道。其他人留守此處!”
程東“啊”了一聲,沒料到這么刺激的時刻卻沒他展露身手的份兒,嚎起來:“公子,怎么偏就將我留下來呢?你要誰留下來不行,怎么就我程東呢?我程東愿為您鞍前馬后,鞠躬盡瘁,死不足惜,置之死地而后生……”說著說著話都開始亂了。
“行了……”剡洛不耐煩地皺眉,倏然一笑,似有調侃,“以程將軍大將之能,當是統領三軍為扼要之事。如何屈才單槍匹馬為大軍開路呢?”
這,貌似在夸他吧?不少字程東馬上被“招安”了,立馬賊笑著道:“是,末將定為公子挑選這營里最為機靈精壯的士兵。”這大營里那些個尖子兵,他心里滾過一圈兒便就有數了,跟老太婆剝豆子似的,何以還要挑選呢,一個個拎出來都是個兒頂個兒的精英。絕不丟他程東的臉。
不過轉身剛出帳簾,被西北風吹得渾身一激靈,才一拍腦袋想到,糟了,被剡洛給一頓吹吹地飄飄然了,單槍匹馬為大軍開路這事兒他區區一將做不得,難道他堂堂皇子殿下就做得?這不是故意捧他的嗎?
他一下子泄氣,話已出口,他堂堂堂男子漢,言出必踐,當然是連夜將那五百名士兵牽出來才是正要。想著就虎步去各營里轉悠去了。
計劃種種已然定了下來。各大副將協同程東嚴正以待,隨時會有突發狀況發生。剡洛已經不再擔心西狄戎國的人馬,今早與方晉早已攤開了說話,永興內政他西狄戎國是斷然不會干預,也不會落井下石。雖是賣的蘇綰的面子,不過在大事上他非但沒吃虧,反而是占盡了時間與地利。他倆的恩恩怨怨與國無關,若今生還能撞見,再拼個你死我活不遲!
他已躊躇滿志,勢必要拿下安陽王這頭猛虎!
又與金寶他們商定出具體路線以及方案,剡洛宣布今兒睡個好覺,明兒之后恐怕就沒有安穩覺可睡了。
他非危言聳聽,一旦入關,那必然是永不停歇的一場征戰,會有多少時間縱橫在血場殺戮里,誰都不知道。
各人一一離開軍帳,金寶臨離開之際忽然間想到什么,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將話藏在了心里。搖了搖頭,便跟在于中正身后出去了。
帳中恢復平靜,只有火盆中熊熊烈火燒地似乎是他的雄心壯志一般。外頭的風嚎倍加憤怒,帳頂都幾乎在發顫抖動。
剡洛在火盆前站了一會兒,仔細研聽內寢有無聲響,分辨出里頭寂靜一片時,才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揚手扔進了火盆。
那泛著嫩黃的信封頃刻間化成黑灰,被熱氣一熏便四分五裂飛揚出來,落到了泥地上,化地絲毫不剩。
無人知道這封信中的內容是什么,就連剡洛自己也沒有看。這是方晉執意讓他捎給蘇綰的,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難道要給情敵傳情書,讓自己妻子紅杏出墻?這未免太可笑了吧?不少字不知是方晉太過信任他,還是他太過低估他。
這時帳外傳來于中正的聲音:“金寶,你瞧什么呢?”緊接著便聽到帳簾附近有倉促的腳步聲遠離。
剡洛精眸瞇了起來,知道金寶一直在監視著自己。想來他心中必定也知道,自己并未對蘇綰坦白。那么,他會如何做呢?他抿起唇,那絲弧線看起來剛硬而冷冽,仿佛有著幾分殺氣。
過了一會兒,他舉步走進內寢,見蘇綰果然睡地安穩,便輕輕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將手掌輕輕蓋在蘇綰的小腹上,細細感受著腹中那個生命,然后吻住蘇綰的額頭。
蘇綰未睜眼,只是默默將雙臂環在剡洛的腰上:“睡了?”
第兩百八十三章入關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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