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秘密。”蘇綰慎重地道。“會派郭夫子前去送邀請函，府中一切重兵皆由于參將來布置，而將軍你，則要保守這個秘密，屆時將安陽王帶到這邊兒來，瓔姑娘自然是不能的。若是營中其他將軍的話，定要主張殺了安陽王而后快，所以，在尚未與安陽王談妥之前，一定不能讓任何人。”

蘇綰話音剛落，“噔”一聲，外頭一記清響，緊接著便是有人疾步跑開的聲音。

“誰！”蘇綰猛喝。

程東立馬跳了出去，不一會兒便了，手里拽著一支碧綠翠色的邊金玉華釵。

剡洛皺眉，似乎感覺到了瞧見人了嗎？”無錯不跳字。

“啊……沒有……”程東的情緒變得古古怪怪的，似在有意隱瞞。

“手里的是？”剡洛問道。

“呃……”程東看了看手里的華釵，嗓音發干，不敢瞧剡洛，“是……是盜聽之人落在此處的。”

“哦？”剡洛拿了細瞧，嘖嘆了幾聲。“玉質細膩，雕工精湛柔潤，買下這釵的人可真是頗費心思啊！程將軍覺得呢？”

程東左右局促，相覺為難，忽而“咚”一聲跪了下來贖罪，這是末將從南方帶贈與瓔姑娘的，請看在末將的面子上，饒恕瓔姑娘！”

“你倒是老實。”剡洛冷笑了一聲，沒想到瓔靈會在外頭偷聽，她拿輕輕悄悄十幾年的舞步功力，堪與夜貓子一般誰人都不驚，能靠地這般近倒也算是正常的。

“請贖罪！”程東低垂著頭，是鐵了心要給瓔靈說情。

剡洛沉息半晌，還是蘇綰先開了口你且先起來吧，未有責怪之意。”

“綰綰……”剡洛目光淡掃了她一面，搖頭，“罷了，你下去吧，嫁娶事宜終歸是人生大事，你且好生去準備。”

“是預備不降罪瓔姑娘了嗎？”無錯不跳字。程東心急地問，口直心快，難免這般焦急。

剡洛嘴角輕吊起一個角度，似笑非笑難道，你想讓我降罪不成？”想了一下，“你同她好生說一說，務必得說通了，保守秘密。”

程東猶豫了一下。別無他法，只得抱拳道末將遵命。”便起身走了。

一股憂思漸漸砌上眉頭，蘇綰扶著桌子坐了下來你覺得瓔靈肯聽程東的話嗎？而且這是她的終生大事，一般女子豈會愿意被利用？”就好比她，一開始對于剡洛的種種總是充滿排斥心理的，若非愛上他，否則早已獨自遠走高飛去了。但她心里也無比清楚，瓔靈并不愛程東，她之所以肯答應嫁給程東是因為那“一品”的名利yin。她忽然起了一絲擔心，覺得瓔靈有可以回反悔嫁給程東。

她將這些擔憂一一說與剡洛聽，剡洛亦愁眉不展離八月初八只有一個月的，但愿她不會胡來。”

蘇綰點頭，但心里總覺得是卡了一塊石頭，囫圇堵滯，不能透出氣來。好不容易讓程東安然接受這樣的安排，可千萬別再瓔靈身上出岔子。她為倒了杯水，輕輕抿著，忽然想起事兒來，問道不提蘇棋的婚事兒？”

“啊？哦……”剡洛的眉目里閃過一絲遮掩，他笑了笑，“這個不急。”

“不急？”

“我想等到能正式冊封她的時候。屆時，她便會是我的親妹妹，那樣豈不是更好？”剡洛伸手，將蘇綰拉到自個兒腿上坐定，環住她的腰，將臉貼在蘇綰的脖頸間，“綰綰，你打算時候出發？”

“嗯？”蘇綰突然明白，剡洛之所以遲遲不確定蘇棋的身份與跟黃葉的婚事，是有意圖的。她醒轉，捧起剡洛的臉，“你有要告訴我的嗎？”無錯不跳字。

剡洛愣了一下江山偉業即將一錘定音，但在這千鈞一發的里，你選擇了離我而去。我還有何話可說？”

蘇綰嘆息別多想，我會在京都等著你的。”

“綰綰……”還未離去，剡洛便心生了不舍，那一路荊棘坎坷，不知會讓蘇綰處于樣的危難邊緣，他怕一松手便就此失去了這個人，“你一定要等著我去接你，親手搗開那座宮門。”

“嗯，會的。”蘇綰答得信心滿滿，卻莫名地疼得心底發顫。他們彼此都不點破，其他有任何意外，他們之中的一個人便永遠都見不到另一個人了。她抱住他的頭，心里默默算了下，“大約，再過半月，我便要啟程了。剡洛……替我。照顧好蘇棋。”

“還有呢？”剡洛的喉頭里“咕嚕”了一下，探起頭來吮住她的嘴唇，“還有呢？你沒有別的要掛心了嗎？”無錯不跳字。

“當然有……”蘇綰的眉目緊皺，眼角溢出一絲淚來，“還有你啊，要好好照顧嗎？”無錯不跳字。

“不，我不會！”剡洛松開她，“我就是不想讓你放心。否則……你就會沒有遺憾了無牽掛地豁出去的是嗎？不……綰綰，該照顧好的人是你。皇宮不是蘇園也不是這些赤條條的戰場，你那個現在禪臥病榻的老人是誰嗎？她是一步步獨掌江山，謀殺過許多人人，手里沾過無數鮮血的人你嗎？如今帝位虛空，她仍舊這般淡定，她不簡單啊！”

蘇綰點頭我，她還謀害了你的母后與父皇，我……我答應你，不會令陷入絕境的。”

“但是去那兒就是個絕境！”剡洛認真起來，面紅耳赤，“換個人去吧，綰綰……你一定得改變主意。”

“不，”蘇綰皺著眉，“此事，非我莫屬。”她死死盯著剡洛的眼睛。

“非你莫屬？”

不知不覺。這四字竟然能勾起相同的過往。曾經，剡洛似笑非笑地跟她說過，“此事非你莫屬”，那時他不懂保護她，將她推入處處險心惡地只為幫他達到目的。而今，卻倒轉了，是蘇綰在強調著，她身為扶龍星的使命。

剡洛被這四字嗆得說不出話來，那額頭抵著蘇綰的額頭，心口重創。他忽而從未有過的惱恨，惱恨以前為要那般對待蘇綰。如果可以。他真想將這四個字完完整整吃回肚子里去，從來沒有對蘇綰說過！

程東同瓔靈的婚禮，蘇綰是看不到了，十數天之后，她便在收拾包袱，打算去營里挑選幾個得力之手與她一道上京。

屋子里有些窒息，剡洛穩坐在案頭看各地呈上來的折子，外頭的陽光幾好，澄黃透明的光芒碎落一地，樹間的鳥雀吵鬧著，似在嬉戲。風一過，鳥聲婉約，光影瀲滟，吹動案頭的書頁“沙沙沙”地飛翻著，到了最后一頁。

剡洛伸手將書合上，并未抬起頭看蘇綰，兩耳聽著她有些寂靜的動作再張羅著臨行前的各項物什，他的心忽而狠了起來。“嗖”一聲站了起來——

蘇綰的耳朵早被之前的眼疾給訓練出了極強地靈敏感，淡淡說道別想這么多了，若你是擊暈我的話，我醒也依舊會走。”將一件新做的月白男裝裝進包袱，她回過頭吟吟笑著。

剡洛別無他法，他總不至于承認蘇綰所說的，盡管他方才確實如此起了念頭。他慢慢走到蘇綰面前，輕撫著她的黑發，問道要剪掉嗎？”無錯不跳字。

蘇綰平靜地點了下頭必須的。”

剡洛苦笑你可以不剪。”

蘇綰抬眸當初我也是如此對你說的，可是你依舊剪了我的頭發。如今，我將你的話再轉送與你，非剪不可！”她拿起一旁的剪刀塞到剡洛的掌心中，則坐到梳妝臺前，靜靜等著他。

剪刀金屬的質感相較于外頭的炎熱又一寸冰入肌膚之覺，又好似發燙了一般。剡洛輾轉著手中的剪刀，又看了看蘇綰，忽然將剪刀丟到一邊兒，說道你走之前，我還想再為你做一件事兒。”

“嗯？”蘇綰扭過頭來，陽光割據了她的半張臉。明暗分界如此清晰。

剡洛愣了一下，那好像是一張面具一般，遮住了蘇綰原本的五官。是時候起，他的綰綰為他如此堅強果決了呢？與他一起深陷在這權利爭鋒的泥潭之中，欲罷不能。

他沉默了幾許，然后才說道我想為你沐浴，想……洗去過往我對你犯下的種種誤。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來表達我的歉意。”

蘇綰略驚，她的男人太過可愛，表達歉意竟然是用這種方法，若不曉得典故的人，還以為他是如酒池肉林的紂王那般荒yin呢！她起身，一支支將頭上的朱釵取下收進妝盒里，只余留了那支透黃的聞香玉簪在外面。

“好吧……”她的指尖輕叩著梳妝臺臺面，對他抿笑，“我準了。”說著便起身，吩咐下去燒水準備。

過了一會兒，滿滿的溫水便填滿了半個浴桶，剡洛返身關好門，眸中泛紅，盯著蘇綰看。

蘇綰淡淡一笑，起身往屏風后。

“綰綰！”剡洛沖從后抱住她，“我最后再問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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