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初嘗宮亂
“呵……沒事兒。”蘇綰低笑。俯身去扶綠蓉。
誰知綠蓉杏眸一轉,細白的手腕如靈蛇一般纏上來,從翻飛的綠袖茵間赫然亮出了一把匕首。那鋒芒如黎明后那寸蟒白,如蛇腹的鱗片泛著冷冷光華。
蘇綰一愣,已經本能地轉過身側邊兒躲開,回過神立刻錯手扣住綠蓉的手腕,膝蓋一頂便將那把匕首給撞了出去,飛到半空里“桄榔”一聲砸到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面上。
綠蓉錯愕不小,呆呆任由蘇綰扣著的手腕已忘了反應,眾人更是被她的妄想行刺之舉給嚇在了原地。
那聲匕首落地鏗鏘明脆,好似生生那將剛硬的大理石給砸出了坑一般。穹頂上飛繞著那聲余響,蓋住了所有人粗重的呼吸。若非蘇綰反應快,那一刀定是插入蘇綰喉嚨里的無疑,綠蓉想置她于死?
蘇綰的震驚程度不在其他人之下,她這是來宮中,這些人也僅是見著第一面,她跟綠蓉無冤無仇,她緣何要殺她?還是下的如此狠手想一刀就結果了她!
她細細想來,忽然一愕,輕輕松開了她。
綠蓉再次震愕,頹然跪坐到了地上。眼淚淌地似化開的冰山一般。哭得急了,便只能用手捂住面龐,恨不能立刻就死去。
“啊……有——”有人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著奔了出去,緊接著便接二連三地竄逃起來,橫沖直撞地奔出門去。
“你……你為何要殺我?”
綠蓉嚶嚶泣著不答話,將頭埋入兩膝間。
蘇綰也不敢再kao近她,她是有備而來的,便是極有可能考慮過行刺失敗會,所以也極會做兩手準備亦或者第二次襲擊。她退開了幾步,正欲再問什么,門外已經奔進來一隊侍衛,夾起綠蓉便要走。
“姑娘救奴婢,綠蓉錯了……嗚嗚嗚……姑娘,救救奴婢啊姑娘,綠蓉真的錯了!”綠蓉豁然掙拖開侍衛的手撲到蘇綰腳前,拉住她的衣袂便啼哭不絕。
蘇綰本能地退后,但裙角被扯住實在退不到哪兒去,她也知綠蓉這被帶走,恐怕是性命堪庾,可是……她能做什么?
那幫侍衛哪兒能容得綠蓉再向蘇綰討饒,立刻過來將人拖走。
“啊……放開我,姑娘啊……綠蓉不想死,姑娘救救綠蓉,啊啊……”綠蓉的慘叫回響盤繞在屋子里,那些翻飛的青帳似乎每一層里都有聲音滲透進去,然后一層一層地過濾。形成撕扯的回音。
“姑娘……嗚嗚嗚……綠蓉錯了,綠蓉不該,救救奴婢……廷尉大人,綠蓉錯了,你饒了綠蓉吧……”
綠蓉的聲音已隔了厚重的宮墻,卻擋不住疊加的回聲。清晰入耳,讓蘇綰有些發懵。
這便是后宮?這便是女人之間的戰爭?這便是——看不見的洶濤怒浪啊!
懷煜書,他還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的兒子,但宮娥之間尚且為他如此,若是有一朝一日,她面對的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她所睥睨的是永興江山,那么——后宮里該還會有多少的隱晦沉澀,那些無休止的糾纏與相斗?
她為這忽然而來的卻步心生惶恐!不,為了剡洛,她顧不了那么多,即便她活下來,纏繞在的紛紛擾擾之間,做困獸之斗,也在所不惜。
她一定要助剡洛完成他自一出生便注定要完成的事!
“姑娘……”方才跑出去宮娥們都相繼低著頭回來。
蘇綰震了下,回過神。一一瞧過她們的臉龐。精細而又年少,歲月在肌膚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完好如玉,也堆積出了長年深宮一貫的卑微表情。她無聲而嘆,難怪常說深宮紅墻寂寞煙,掃了紅妝退峨眉。饒是你一朝得寵,能保得住一世受寵嗎?只怕是今宵風光,明日便珠殘粉退顏色盡了。
她有些冷淡地掃過眾人臉面,舉步輕巧,彎身拾起地面上的銀梳,遞到幾人面前,軟軟的嗓音卻富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夾制住一排宮娥:“誰來?”
“呃……”眾人都瑟縮了一下。其中一名水青色宮裝的宮娥悄然向前了一步,低著頭說道:“姑娘,讓奴婢來吧!”
蘇綰的手伸了過去,將銀梳遞給她:“好!”她一眼便認得,這人便是第一個反應沖出去喊侍衛進來的宮娥。
她漸漸抬起頭,lou出一雙狹長杏眸似煙雨朦朧,懸膽瑤鼻立芙蓉,唇色潤澤綻桃色,俏臉水溜溜兒的,一掐便能掐出把緊膚水來。劉海平齊,鬢發帖耳,十分地小家碧玉。那雙耳垂晶瑩剔透,嵌著一雙血紅的寶石耳扣,越發襯得她的皮膚白皙之中透著微紅,仿佛是五月荷花初lou尖角,耐看地很。
“你叫什么?”蘇綰淡問。
“……雙蓮。”
“雙蓮?”蘇綰愣了下,嘴角緩和。雙蓮。豈不就是并蹄蓮嗎?這名兒取地可真好兆頭,不過進了宮,可還如何得雙呢?
雙蓮小心翼翼地接下蘇綰手中的銀梳,慢慢上前扶著她坐入梳妝鏡前,細細柔柔的動作有著女子全數的風韻。
為蘇綰將留下的頭發都攏起,折股辮兒抹上頭油,便小心地用一雙鑲綠色寶石的鳳鳥對釵別住,添了幾分少婦的妖嬈。
這對鳳鳥可選地著實地好,綠瑩瑩的閃著一抹水光,鳥頭朝外,嘴中銜下串珠及肩,端莊秀麗無以復加。
蘇綰對鏡,忽然有一絲錯覺,此刻站在身邊兒的人,怕是個有心之人啊!她抬眼看了看雙蓮,拉過她的手說道:“年方幾何?家在哪兒?”
雙蓮甜笑,一雙眉宇婉約秀麗。她慢慢福身說道:“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六,家……在南方。”
“這路途遙遙的,怎么到宮里的呢?”
雙蓮面色浮起淡淡的紅暈:“回姑娘,奴婢本家遷至,是廷尉大人欽點進宮侍奉懷丞相及廷尉大人的。”
“哦……”果然如此!蘇綰心道,懷煜書啊懷煜書。你再如何對她屬意,非卿不娶,那也依舊逃不了你的風流本性。這一屋子的宮娥,怕是個個都跟懷煜書有染!嘖嘖嘖……她這是到了個雞窩還是鳥窩呢?
她起身,一聽懷刺史也在這邊兒住著,心有詫異,便循序漸進地問道:“懷……怕是不好服侍吧?”
這話一問,在場的幾位宮娥都低笑了起來,氣氛稍稍緩和。
雙蓮用手背輕輕捂著嘴,稍稍偏過頭去笑得花枝輕搖,待笑過了才又轉過頭來。咽下口氣兒說道:“丞相大人不常過來的。”
“嗯?”蘇綰起疑。
“呃……”雙蓮微咬著唇,似乎有什么話難以啟齒。
蘇綰聳眉,知道若是什么不該說的話,這些人是決計不會說的,想從她們嘴里頭撈出什么東西來,下些功夫不成。她瞇了瞇眼笑道:“不說這些了。”她抬頭看了看外頭天色隱隱暗下,便問道,“我在這兒昏睡了多久?”
“回姑娘,你是昨兒個早上被送到這兒來的。”
“什么!”蘇綰“噌”地站了起來,腦海里一股暈暈旋旋的,立刻用手撐住梳妝臺。她竟然在這兒睡了兩天了?那郭襄子黃葉他們呢?他們會被懷煜書帶去哪兒?還有那個穿紅袍官服的究竟是何人?為何他要將自己引致懷煜書這兒?
“姑娘,你了?”雙蓮扶住她,問道。
蘇綰搖頭,笑了笑:“沒事兒,大約是才醒過來,腦中還不是很清醒。要不帶我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這……”雙蓮犯難了,“姑娘,廷尉大人有交代,若無廷尉大人親自陪同,姑娘是斷不得擅自離開的。請姑娘體諒咱們做奴婢的吧……”她噎噎嚅嚅的,表情很是歉疚。
懷煜書竟然想軟禁她?蘇綰屏息,靜靜看著門外那樓臺飛檐,斗拱雕梁的淡影橫疏清淺,心中隱隱發緊。
他還不知道剡洛的身份,自己也打草驚蛇。那就罷,蘇綰咬唇想了片刻,抬起頭來說道:“我累了,想歇會兒。你們都退下吧!”
“是!”宮娥們齊聲低應,便相應地都退了下去。
她也不便再多問什么,這些人都不是省心之人,大約都留著心眼兒準備向懷煜書去說些什么。她倒是不怕醋壇子倒翻,而是怕懷煜書知道太多,這樣便為行事增加了許多障礙。在這兒倒是有一樣好,現如今懷刺史的地位非同尋常,該從他身上入手才成。不過他不常來這兒,而她又不好離開……這卻有些困難了。
宮娥們為她闔上門扉,光影黯淡了下來。坐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燈架影子清淺倒影在石面上,將屋子里烘出了一層淡淡如霞光般的顏色。
蘇綰呆坐在鏡前仔細忖著,也不知今夜懷煜書還會不會過來尋難她。她目光一皺,忽然飄見不遠處的柄閃亮亮的匕首,眸光頓時亮了起來。正好,進宮之前為避嫌而卸了所有兵器,她正愁無防身利器不好對付懷煜書,這下子可就壯了膽兒了。
她笑著,彎身撿起匕首,伸出兩指抹過薄刃,雖然比不上李鐵匠手里打造出來的,但好歹也是宮里的東西,差不到哪兒去。正將匕首放到身上,門扉“嘭”地一聲唄推開,一道晚風xian起垂天長簾掃過蘇綰的面門,她呆了一下,才緩緩轉過身。
懷煜書一臉平靜,正站在門檻之外負手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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