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殺身成仁.
“朕是不會做一個降臣的。”阮文惠雖然此刻看起來就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可是,他的臉上卻寫滿了驕傲。“朕也知道,丁可勝是不愿意作降臣的,與其讓他屈辱的死,還不如讓他死在沙場之上,死得其所。”
“陛下,您不能這么做,請陛下收回成命,臣愿為陛下死戰!”陳添保看著阮文惠,不由得流下了淚來,低聲喝道。
阮文惠看著那陳添保,淡淡地搖了搖頭:“若是老天再給朕五年,不,三年,就算是一年的時間,朕都不會這么做,朕會讓那些在朗商城下的清國賊寇知道朕的厲害,朕也會讓那那阮福映明白,誰才是安南的天子……
可惜,你現如今威望仍舊不足以服眾,太子如今太過年幼。朕若一死,前有清國虎狼之師,后有南阮小人,朕的基業必會毀于一旦,怕是連朕的這連血脈也保不住,所以,朕才出此下策……”
“這是朕的手詔,朕命你立即還都,憑此詔,率朕留在都城中的三千甲士,與宰相阮光和伴太子駕立即南下,若是事不可為,你可奉詔請光瓚降于大清,若是那大清不允,可從海路護送光瓚離開安南,你身為我西山朝水師大都督,辦到這一點不是難事,別人朕不放心,但是你,朕信得過……”阮文惠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雙眼仍舊亮得驚人,大堂之外,只有他的話音聲在低喃回蕩。
安南,平定府治所歸化守將黎昌寶一臉焦燥地快步登上了城樓,城樓上邊已然布滿了士卒,都緊張地拿著武器,打量著城下,那從山腳處轉出來的,正向著歸化城下緩緩行來的蹣跚隊伍。
“搞什么名堂,前幾日,逃到咱們這邊的都是難民,這兩天倒好,居然連士卒都往咱們這來了.”旁邊,有士卒正在小聲地嘀咕。
看服色就能知道,這些正向著城下趕來的都是那阮文岳的士卒,只不過,黎昌寶有些鬧不明白,不是前些日子這些家伙才同那位求江城主將一塊兒降了那清國將軍嗎.怎么這會子上自己這里竄門來了。
怕是最少也得有兩三千人,而且里邊似乎還有不少的傷號,有些是被抬著來的。如果是來攻城,可怎么也不該這副有幾無力的樣子,連旗號都不打一把,甚至好些人的手上連武器都沒有。如果不是來攻城,那他們來干嗎,難道在我這里逛逛集市.
“大人,咱們是不是先打他娘的幾炮.”一位部將走到了近前來建議道。
黎昌寶瞪了他一眼:“慌什么,難道你以為他們空手能爬得上這歸化城不成.先看看情形再說,讓兒郎們嚴加注意就是,不過,沒有我的命令,切不可擅動刀兵。”
“是。”那位部將悻悻地領命退到了一旁,這個時候,已經來到了城下一箭之地的那些阮文岳士卒之中有人越眾而出,向城頭喊話:“黎昌寶將軍可在!我乃是求江城守將阮智慧手下部將黎德性,求見黎大將軍。”
“本將在此,黎德性,你來我這里干嗎.莫不是你家將軍想請老子喝茶。”黎昌寶站在城門樓子上大聲喝道,此言一出,頓時惹得屬下士卒一聲哄笑。
笑聲未落,那城下的黎德性卻已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請黎大將軍看在同為安南子民的份上,看在昔日同為西山軍僚屬的份上,救救我等吧……”
嘩啦啦,城外的那些士卒幾乎全都跪伏于地,哭聲震天,搞得那黎昌寶兩眼發直,一頭的霧水。“黎德性,你玩什么陰謀,快說!”黎昌寶還真沒見過幾千條漢子一塊號啕大哭的場面,一時之間,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黎昌寶的問話之后,黎德性抹了把臉上的鼻涕眼眼,聲淚俱下地講述起他們悲慘的經歷來。那阮智慧接到了朝中重臣陳大人奉來的黎維祁的手詔,還在大軍要兵臨城下的威脅之后,阮智慧這個軟骨頭的家伙心中膽怯,不顧那軍中諸將的反對,下令全軍投降。
不愿意投降的副將阮德榮被阮智慧親兵當場斬殺,震攝了全軍,大伙只得不情不愿地隨那阮智慧歸降,可是他們并不甘愿,只是那阮智慧手下親兵甚眾,而且在軍中諸將中有近半是其心腹。所以他們只得暫時隱忍。
而就在兩天之前,再次接到了大清將軍的將令,說是清軍大軍準備北進,要求他準備好軍餉糧草,那阮智慧居然喪心病狂,為了討好新主子,居然在求江城抽重稅,以作為那些清軍的軍資。
于是,引來了太多的不滿之后,終于暴發了沖突,黎德性等人乘勢反戈一擊,終于乘亂殺出了城門,往這歸化逃來,而且阮智慧因為他鎮壓那城中的暴亂,只能眼巴巴地瞅著他們逃走。
“怪不得前些日子那些百姓逃往咱們這邊,一開始末將還以為他們胡扯,現如今看來,那阮智慧確實是為了新主子,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黎昌寶身邊的一位部將一臉的認同。他就是這歸化城南門的城守,這些日子,可是陸陸續續,多則上百,少則三五個的往歸化城這邊跑,打聽之后,倒是隱隱聽說了那邊的事,也向那黎昌寶稟報過,只不過沒有想到,居然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大人,阮智慧那狗東西降了清狗了。我等乃安南人,此乃我等之鄉土,豈能容那些清狗所占,我等誓死不愿當清國的狗,還請大人救救我等。”黎德性聲淚俱下,聲音也因為長時間的喊叫而顯得嘶啞干裂,聽得那城上的諸將與士卒也不由得心生憐憫。
“你我本為敵對之人,你們前來投誠,誰知道是不是詐降!”不過,黎昌寶必須是能被那阮文惠安排鎮定南部重鎮歸化城的得力干將,絕對不會因為憐憫之心而壞了大事。
“大人,我等軍械不全,如何詐降.若是大人不信,我等愿意將兵刃留于城外,自縛入城。”黎德性以頭搶地:“大人,那清狗的大軍,就在我們離開了求江城不久,已然趕至,還請大人垂憐我等啊。”
“將軍,末將覺得他們不像是詐降的。”一位部將有些不忍地向那黎昌寶小聲地道。
“本將自有主張。”黎昌寶瞪了這位部將一眼,心里邊卻在盤算著這個可能性,雖然他也有些動心了,可是,他還是有些擔憂,畢竟,詐不詐降是看行動,不是看嘴皮子。
“這黎德性確實是那阮智慧的部下,昔日我們兩家相攻之時,曾經在沙場之中撞見過。”其中一位部將說道。
黎昌寶左思右想,可還是覺得不太保險。“黎德性,本將雖有心收留爾等,可是,你讓本將如何信你等并非詐降!”
黎德性不由得一呆,那些跪地號啕的士卒也都漸漸地止住了泣聲,大眼瞪小眼,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來證明。
這個時候,黎德性站起了身來,嘴皮子抖了抖,狠狠地一咬牙。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那柄雪亮的長劍。“黎將軍,若是末將給你證明,你可愿意收留這些不愿意投降清狗的安南子民!”
黎德性的舉止讓城上諸將與士卒都不由得一愣,有些緊張的士卒甚至連手中的弓弩都趕緊張開,似乎生怕這家伙會揮軍攻城。
黎昌寶有些發愣,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答道:“只要你能讓本將相信你,本將定會收留爾等。”
“黎昌寶,若是你敢違背誓言,我黎德性就是化作厲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黎德性狂吼一聲,長劍倒轉,向著胸口狠狠刺下,剎那之間,那胸口飚出一股血箭,身前三尺,盡染艷紅色的鮮血。
一時之間,城上城下,一片死寂。很快,那黎德性身邊的人發狂地叫喚著將軍大人,猛撲上前哭喊了起來。
而那黎德性嘴角溢著鮮血,他瞪圓了眼,手指死死地指著城上的黎昌寶,最終,還是軟倒于地,再無聲息……
黎昌寶與城上諸人都不由得呆在當場,半晌,那黎昌寶才狠狠地一頓足:“如此烈性悍勇之士,可悲,可泣。是我誤了黎將軍的性命啊……”
諸將也都是心有戚戚,怎么也沒有想到,那黎德性會如此悍的勇烈性,為了證明自己等人的清白,為了讓手下得以生還,居然用了這等最激烈的方式來證明,讓他們不由得不黯然之余,又深感欽佩。
“太陽的,還傻站在干什么,還不快打開城門!”黎昌寶悔恨之后,大聲地喝罵道,那些手下的士卒飛快地放下了吊橋,打開了城門。
那些追隨著那黎德性來到了城下的士卒們這才抬著他們黎將軍的尸首,簇擁在他的周圍,邁著緩慢而又沉重的腳步,神色凝重而又悲痛地向著那城門處走去,只不過,有不少表情顯得無比悲憤士卒背在背后的手正把那藏在衣襻里的木柄手榴彈給悄悄地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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