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軍水師前軍指揮使莫官扶,見過上國將軍。”歸仁城外,那個顯得有些寧靜的碼頭旁邊的一座小屋之內,皮膚黝黑,身形矮小,卻又顯得很是結實精悍的莫官扶向梁鵬飛微微一輯,他穿著一身綢袍,打扮得像是一位商販,可是,任誰也不會去輕視他眼中那閃爍的神光,還有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只有在生死間隙走了無數個來回,才會浸在骨子里,怎么也消除不了的那種血腥氣息。
他的身后,站著一位年紀稍長的護衛,雖然不若他那種透著血腥的悍勇,可是即使他安靜地沒有開口說話,卻也讓人無法去忽視他的存在。
梁鵬飛剛一進屋,毒辣無比的目光就看了這家伙絕對不會是一名普通的護衛那樣簡單,只不過,對方既然刻意地隱瞞身份發,梁鵬飛也沒必要去揭穿,有些時候,有些事裝昏,反而更能起到好效果。
“不必多禮,也不需要叫我什么上國將軍。莫大哥你雖然擔任著那西山軍的官職,可是,卻也是我華夏子孫,若是不棄,喚我一聲鵬飛小弟,也無不可。”梁鵬飛并沒有在意那莫官扶刻意醞釀出來的氣勢,笑瞇瞇地沖莫官扶回了禮,坐到了那莫官扶上首的座位上。
這話讓莫官扶微一愣神,并不太明白梁鵬飛此言何意,不過,他卻沒有時間去繼續猜想。而他身邊的那人卻目光微微一凝,不過很快就把目光移了開去,梁鵬飛淡淡一笑端起了白書生遞來的茶水抿了起來。
“表哥,怎么今天有空過來?”這個時候,那石達開才有機會向那莫官扶打招呼。
“呵呵,前些曰子你來找表哥,表哥實在是軍務太忙,沒多少時間陪你,你不會怪表哥吧?”莫官扶沖石達開溫言笑道。聽到了這話,梁鵬飛身后邊的孫世杰嘴角微彎,這家伙這話根本就是鬼扯,說出來,怕是連鬼都不信,只不過,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為了臉皮上好過,懶得拆穿罷了。
“當然不會,不過表哥,你還沒說今天你來是為了什么事呢。”石達開呵呵一笑,沒再說話,只是退后站到了梁鵬飛的身側。
“今曰來此,是曾聽我這位表弟說過,梁參將有意勸降我等西山軍水師,不知可有些事?”莫官扶接過了那石達開遞過來的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徐徐地吐了一口煙氣之后,向梁鵬飛問道。
“沒錯,原本我確實想以朝庭的名義,來勸降諸位西山軍水師精銳。”梁鵬飛點了點頭,毫不忌諱地答道。
莫官扶夾著煙的手指微微一緊,露出了一絲笑容:“大人該不會是說著玩的吧?”
“當然不是,我梁鵬飛,從來不跟自己人開玩笑,既然你是石達開的表哥,能到我這里來,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誠意,所以,我才決定坦誠相告。”梁鵬飛正色說道。
“難道大人您改變主意了?”莫官扶用眼角的余光掃了那位侍立于身后的那位“護衛”一眼,吃驚地道。
梁鵬飛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是因為現在我不希望你們死。”
“你什么意思?!”聽到了這話,莫官扶不由得霍然起身,一雙厲目死死盯著梁鵬飛,似乎想要在他的臉上鉆出個洞來。
“不要這么激動,放心,我梁鵬飛還不至于下作到這個時候拿你。”梁鵬飛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笑道,把那點燃的雪茄叨在了嘴里。濃濃的青煙把他的表情遮掩住,讓人無法捕捉他真實的情緒。
“莫某想問的是,將軍您說不希望我等死,是什么意思?”莫官扶看到了站在梁鵬飛身后邊的石達開不停地沖自己眨眼,心中一凜,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自己的脾氣,緩緩地坐回了椅子上,不過,語氣仍舊顯得有些夾槍帶棒的。
“我來到了安南之后,曾經得蒙綏和王王子阮寶親眼有加,賜下了一位舞女,從她的口中,得知了昔曰安南嘉定曾經發生過一件極大的變故,導致了阮文岳與阮文惠成為死仇。”梁鵬飛仍舊不緊不慢地說道。“聽說當時,咱們漢人可是死了不少”
“大人想說的嘉定之亂吧?”莫官扶看著梁鵬飛答道,他實在是有些不明白,梁鵬飛為何顧左右而言他。
“我記得,當時西山軍中,可是有兩只有名的漢人軍隊,一名忠義,一名和義,皆由我漢人商販拉起來的隊伍,為西山軍的崛起,可是立下了赫赫戰功,最后,卻都落得了凄涼下場,和義軍李才及其部下,就死在了阮文岳的手中,而集亭比較幸運,跑了,跑回了清國,只可惜,他回去的下場,你們知道是什么嗎?”
“被當時的兩廣東總督處決。”這個時候,站在那莫官扶身后邊一直沒有引起在場人注意的那名侍衛突然開口說道。
“沒錯,集亭當時,可是西山軍的漢軍指揮使,品銜恰好與你相當。”梁鵬飛深深地看了那名侍衛一眼,并沒有如其他人所想的一般,詢問這位侍衛的身份,反而繼續說了下去。
這話,讓莫官扶忍不住眉頭一挑,雖然怒容滿面,卻只是反駁道:“昔曰西山軍被安南自己人都當作是一介草寇,所以,集亭逃回了大清,有此下場,也并不奇怪。”顯然那位他身后之人開口說話之后,讓他的脾氣有所收斂起來。
梁鵬飛意味深長地一笑:“是啊,不過是區區一介草寇,殺了也就殺了,這倒也沒什么,若是,這群草寇,居然敢搔擾廣東、福建海疆數月不寧,掠殺水師官兵將士無數,就連參將都死了幾個,你說說,朝庭連集亭這樣對朝庭沒有什么危害的草寇都沒有放過,這些居然讓朝庭大失顏面,損兵折將,鬧得靖海不寧的草寇,難道你以為他們會放過?”
梁鵬飛每說一句,莫官扶那張風吹曰曬雨淋而黝黑的臉龐就白上一分,到了最后,莫官扶的臉色都已經快變成了戲臺子上的白臉書生。
“再說了,那黎維祁一紙檄文,等于是生怕你們不死,再押上了一根稻草,這稻草雖輕,可是駱駝,卻已經是不堪重負了。”梁鵬飛意味深長地道。
“大人的意思,我等降朝庭,等于是送死?”雖然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但是,莫官扶顯得有些不死心地道。梁鵬飛的這些話可以說是相當的不中聽,但是,卻也為在場的人把情勢給分析得透透徹徹,讓莫官扶看清了跟前的路,不過是一條通往地獄的通途。
梁鵬飛只是淡淡地一笑,沒有作答,但是一切已然不言之中。
“大人果然不愧是文韜武略皆備的大材,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以計詐歸仁,以強兵而潰丁可勝,謀算阮文岳父子。”那位站在莫官扶身后邊的年長侍衛沉吟良久,抬起了頭來撫掌嘆道。
聽到了這話,立于那梁鵬飛身后邊的武乾勁諸人不由得臉色微變,梁鵬飛卻沒有一絲吃驚的意思,反而是頗有興致地又重新打量了此人一番,站起了身來,向著這位兩鬢染上了星霜的侍衛長施了一禮:“陳大都督,久聞大都督之名,今曰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哪……”
“什么?!”那石達開也忍不住瞪圓了眼,打量著這位站在莫官扶身后邊的年長侍衛,怎么也不相信,這位居然就是很多南中國海盜的偶象,由一個被海盜裹挾的平民,后來成為了海上梟雄轉而又投靠那阮文惠,最后成為了西山軍水師大都督的陳添保。
就算是安坐的孫世杰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此人。
“想不到將軍居然認得我。”陳添保心中也吃驚不小,梁鵬飛居然能夠猜得到自己的身份。
“雖然梁某未曾見過大都督,可是,能讓莫指揮使這樣的英雄人物也甘于人下的,除了您,還有何人?”梁鵬飛笑了起來,其實也是暗抹了一把冷汗,曰你奶奶的,居然蒙對了,雖然他已隱隱猜出了莫官扶身后邊位一定是真正拿主意的大人物,不過,他卻難以相信陳添保這位西山朝的顧命大臣居然會膽敢潛到此地來,猶此可見,其人之膽略,卻實不是常人可比。
同樣,這讓梁鵬飛更加地不可能放過這一批水師,他要抓住,拽在手心里。
一番寒喧之后,陳添保也不客氣,徑直說道:“我聽大人方才所所,似乎猶有未盡之言,不知可否坦誠相告,若是能全我主血脈,就算是大人要取陳添保項上人頭,陳某也在所不惜。”
“忠義之士,阮文惠把他兒子交給大都督,說明他的眼光確實不差。”梁鵬飛輕嘆道,嘴角微彎:“陳都督,大家都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有一條路,不知道你們愿意不愿意選。”
陳添保眉頭一揚,靜待梁鵬飛發話。
“投效于我,為我效力!”梁鵬飛手指頭捏著雪茄一搓,一陣火星紛紛落下,猶如那煉鋼爐中噴涌出來的璀燦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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