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唐氏笑了笑,一面納鞋底兒一面漫不經心的問道:“今兒早上你幫你三弟妹熬藥的?”
正在剪鞋樣子的方芳也沒將這話往心里去,隨口就答應到:“是呀,我今兒早上做飯的時候,瞧見三弟妹的藥泡在藥吊子里沒煮,順手就幫她煮了!”
“哦,你還是個好心。”周唐氏木訥的說道。
“嗨,什么好心不好心的,不都是一家人么!我幫三弟妹的忙,等哪天我有病的時候,三弟妹不也幫我么!”方芳立刻笑著獻媚的說道。
方芳一直在低著頭剪鞋樣子,始終沒抬起頭來。此刻,周唐氏的臉早已經變了顏色,簡直可以怒不可遏來形容!
“那你就熬了兩服藥,要毒死你三弟妹?你可真是‘好心’!”周唐氏忽然怒道,將手中的鞋底子一摔,狠狠的看著方芳!
“奶,你說的啥么!”方芳驚恐的說道。
周唐氏冷笑了兩聲,左手抓住了右手,一臉的怒氣,斜著眼睛瞧著方芳。方芳一臉的驚恐,不明白周唐氏為何說出這番話。
“怎么,你不明白我說的話么?今天早上,你弟妹吃過你熬的藥后,吐了半日,多虧老李去了,救了你弟妹一命,要不然,你弟妹還不得死在家里!”周唐氏怒道。
方芳吃驚的睜大眼睛,驚恐的問道:“你說,弟妹病了?”
“不是病了,是被藥著了!我在簸箕里發現了包藥的紙皮子,是兩包!你難道,還不承認么?我故意支開你大嫂,就是怕你面子上不好看……”
“奶,我發誓,真的不是我做的。奶,你聽我說。第一,我跟三弟妹沒有任何的的過節,三弟妹剛剛過門兒,我能跟她有什么沖突?第二,就算是有過節,我撐死也不過在三弟妹的菜里多放兩把鹽,我就是在狠毒,也不能藥死三弟妹是不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兒,萬一三弟妹有個三長兩短,若真是我做的,也要被抓到衙門里去,是不是?我,我才這么年輕,怎么會如此的糊涂?還有,我若是真想害死三弟妹,為什么還要將藥皮子仍在外面等著人去瞧?那還不如直接塞到灶膛里,一把火燒了,豈不是連證據都沒了?奶,這件事兒,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才行!”
方芳說到了最后,竟忍不住哭了。一方面是被冤枉而委屈,另一方面,是心里著急和害怕。眼淚像是冬天的小水珠,冰涼涼的順著眼角流下,蹭掉了臉上的胭脂,眼淚紅紅的,竟像是鮮血一樣。
周唐氏細細的分析這二孫媳婦說的話,方芳的話不無道理,若是她做的,直接就將藥包丟進灶膛里燒掉就是了,怎么會被自己發現?難道,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周唐氏轉了個眼珠子,笑了笑,說道:“我不過是試探試探你,果然不是你做的,那便是最好了!”
“奶,我對天發誓,真不是我做的!”方芳哭著說道。
周恒是個聰明好學、認認真真、奮發向上的好青年,若是他穿越八百年,一定是老師表揚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三好學生。
周恒不知道三好學生是啥,他也沒得到過類似的獎狀。可是,他知道一件事兒,若是背書背過了,就可以早點放學回家。
于是,周恒成了學堂中,每次背書最早通過的人。老師的習慣是,上午講課,中午吃飯,下午看著這群書呆子背書自己打瞌睡。
周恒每次都令老師很滿意,在老師為入睡前,乖乖的將書背好。所以,他的放學時間一向比大家早。
過去,他總是習慣性的等待自己的弟弟周茂。周茂不是個好孩子,他幾乎每次都是最后一個。不過,周茂夠聰明,如果知道家中下午有事兒,您瞧著,他保準第二個背好書。
這一天,周恒早早的背過了書。收拾了書包,跟周茂打了個招呼就回家去了。他媳婦病了,他得回家去瞧瞧媳婦的病如何了。所以,就重色輕友,拋棄了兄弟自己回家。
一進家門兒,就見家里冷冷清清的。
往常,總是一大家子的熱熱鬧鬧的,閑來沒事兒坐在一起侃大山。今兒冷清的只有周張氏一個能動彈的活人,一瞧見正在屋子里垂腿的周張氏,周恒連忙上前,乖乖的蹲在地上,將周張氏的腿放在肩膀上,攥著拳頭輕輕的垂著。
“娘,今天家里咋沒人?”周恒問道。
他娘瞧見周恒如此的聽話,贊許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又嘆了一口氣。
“哎……你大哥病著,你媳婦今天上午狂吐,差一點沒丟了命。你大嫂在屋子里伺候你大哥呢,你媳婦在睡覺!”
“啥?那個,誰,她吐了?”
“可不是,你沒瞧見呢!吐的膽汁都出來了……”
周張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周恒丟下了她的腿,直挺挺的站起來,像是中了邪一樣,快步的踏出了屋子,只奔著周唐氏的房間就去了。
周張氏狠狠的一拍屁股,咒罵道:“好小子,娶了媳婦忘了娘!”
“吱嘎”的一聲,周恒緩緩的推開了周唐氏房間的門。宋可人聽到這推門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
只是,她太累了,不肯張開眼睛。
“哧……”的一聲,一個人拖過椅子,緊接著,一股風一樣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宋可人心說,這誰呀,這么煩人,人家剛睡著沒多久,他就來折騰!這人怎么這么討厭,一點眼力價兒都沒有呢?
這人不但沒有眼力價兒,甚至還伸出了手去幫宋可人拉了拉被子。真他娘的討厭,一點都不溫柔,那一雙手竟像是豬八戒的耙子一樣,笨拙的將的將被子扯了上來。似乎那人站立不穩,一個不小心一巴掌壓在了宋可人的后背上。
“哎呦……”的一聲,宋可人像是一只被人踩到了殼的烏龜,差一點沒背過氣去。
周恒立刻手足無措的瞧著宋可人,宋可人捂著后背,憤怒的張開了眼睛。
“哎呀,你醒了?”周恒喃喃的說道。
宋可人苦笑了出來,她苦笑:“我醒了,這得感謝你老人家,要不是你老人家一巴掌,我此刻還跟周公下棋呢!”
周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紅的像是個西紅柿一樣,他瞧著宋可人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喃喃的,像個大男孩兒。
宋可人也不予深究,只嘆了一口氣。見宋可人不說什么了,周恒便又坐了下來。低頭瞧著宋可人,過一會,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兩人就這般,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外面的天空還是很藍,宋可人總覺得這時候應該是下午三四點了。
“你,感覺好一點沒有?”周恒忽然喃喃的問道,這句話含在喉嚨里,像是跟她說,也像是在跟他自己說。
宋可人吃了一驚,這才發現,周恒是在跟自己說話。
“啊,我好點了,謝謝你。對了,你今兒咋不去念書?”宋可人說道。
周恒溫柔的一笑,露出了那顆可愛的小虎牙。宋可人忽然覺得,這是她認識他一來,第一次見到他笑。他的笑很溫柔,很可愛,很陽光,像是春天的陽光溫暖不寒冷也不熾熱。
“我想來看看你。”周恒說。
宋可人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她現在不需要他來看她,她現在只想睡覺,好好的睡上一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的睡覺!
可惜,周恒沒看出宋可人的心思,他忽然笑了笑,又說道:“你知道么,今天學堂里,老四差點又挨打了。他每次都是這樣,不好好的背書。若是以他的聰明,認真的背書肯定能超過我的!”
宋可人皺了皺眉頭,并不搭話,她很累,很困,只想好好的睡覺。
見宋可人不搭理自己,周恒又想了想,笑著說道:“我聽娘說,今天來為你看病的是老李是不是?你知道不,這個老李以前是殺豬的!后來不知道那個筋犯了毛病,該行當了獸醫。你說有沒有意思?”
周恒笑了,他笑的很開心,簡直開心的不得了,像是聽到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可是,宋可人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不但沒有開心的感覺,甚至很生氣。你瞧瞧她的臉,因為生氣而變得慘白慘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周恒見宋可人不笑了,也漸漸的收起了笑容。
“怎么,你不覺得好笑嗎?”周恒問。
“哼哼……”宋可人這下冷笑了出來。
“好笑,很好笑,我覺得實在太好笑了。一個殺豬的屠戶,今天來給我治病了。這故事太有意思了,哎……”宋可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周恒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咬了咬嘴唇,心中十分忐忑。
“你……”周恒有咬了咬嘴唇。
宋可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閉著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是想讓我高興點。你放心吧,我的病很快就會好了,我還答應奶奶,要幫著奶奶做生意呢!你放心吧,眼前所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什么都會過去的。病也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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