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眉毛一豎,宛如松樹枝一樣。他臉色十分難看,當然是生氣,誰又不生氣呢?趙姨娘的那張嘴啊,幾乎如同刀子一樣,扎向人的心頭。
族長這一回學乖了,欺負人也要有規矩的,不能將自己要欺負她的心理表露出來不是?于是,只聽族長咳嗽了兩聲。
“少文媳婦是你兒媳婦,理所應當掌管方家的事宜。你要是不同意,就沒資格繼承我弟弟的財產,不如趁早回娘家改嫁!”族長說。
“你!”趙姨娘頓時怒了。
族長調了調眉毛,“哼”的一聲從鼻子里擠了出來。他又坐下,順勢擦了擦鼻涕。方萬俟有點著急,這感情說了半天還沒說道他呢!
趙姨娘立即沖著老四使了個眼色,老四立即走上前來,一臉的陰郁。
“族長您說的對,不管我們家老爺留下什么樣的遺囑,少奶奶終歸是少爺的媳婦,理所應當有她一份。但是,也只能有少奶奶的,因為方家只剩下她們兩個女人了。按照大宋律法的規矩,這遺產理所應當又她們二位繼承,旁人沒有這個資格繼承呢!”老四提醒道。
趙姨娘立即就急了,心說老四你背叛我,這才哪兒到哪兒的功夫,你就把我的財產分了一半給宋可人?
老四也有老四的想法,趙姨娘終歸是要老去的,到時候天下還不得是宋可人的?這對于他來說是一種投資,就像是自古大臣向皇子投資一樣,能不能贏全在賭。贏了便翻身做主,輸了便一敗涂地。
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老四忽然出來在背后捅了趙姨娘一刀子無非是雪上加霜,但老四確確實實這樣做了。趙姨娘既生氣又傷心,沒想到竟然這樣遭到了背叛。
族長無奈的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那好吧,明天你去接她回來奔喪。”
清晨一起床,宋可人就直奔洗手間。這可是她親自設計,親自監工出來的好東西。沒準幾百年以后,洋鬼子就是看了她的設計才設計出了抽水馬桶。
洗臉刷牙上廁所,一切都在行云流水之中完成。宋可人對于這間廁所十分滿意,心道有了它這輩子都能過舒坦日子了。
當然,她將家中全部應該有廁所的地方都裝上了廁所,比如傭人房。老媽子一直用不習慣這東西,所以,每天早上依舊是拎著尿壺倒入馬桶。
那一日宋可人換好了衣服,正準備吃早餐的時候,老媽子卻帶著老四走了進來。虧得她起得早,不然正好在上廁所時與老四裝上。
老四身披孝服,宋可人剛架起的油餅又放下了,她吃驚的問:“老四,你……你這是……?”
老四“噗通”的一下就跪在了宋可人的面前,聲音中立即涌現了哭腔:“少……少奶奶……老爺他……老爺他沒了……”
“啊……”
宋可人驚呼了出來,她立即站起了身子,飯也不吃了,渾身只顫抖著。
“老四……老爺他怎么就……”
“少奶奶快回去吧,家中事宜還等著少奶奶處理呢!”老四哭著說。
宋可人連連點頭,立即吩咐老四先出去備車,她換上衣服立即回去。當宋可人關上房門,寬衣解帶的換衣服時,忽然注意到了老四對她的稱呼。
老四喊她什么?老四喊她“少奶奶”。
宋可人的手停下了,這意思,就是方家承認了她的存在唄?少奶奶,真是一個陌生的稱呼呀。想這原本就應該屬于她的稱呼,到了現在才來,真真是一種折磨。
換好了衣裳,宋可人跟著老四上了車,直奔鄉下。宋可人哭了,哭得挺傷心。
實話實說,方老爺跟她沒有血緣關系,她卻像是死了親生父親一樣的傷心。都只因為方老爺是方少文的爹,她覺得十分對不起方少文,沒能幫他照顧好他的父母,這是她的責任與義務。當然,在這眼淚之中,更多的是對方少文的思念。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但并不代表著方少文在她的心中日漸遠去。恰恰相反,方少文留給她的陰影實在太大了,時至今日,她都能感受的到方少文舊日身上的氣息。
馬車很快便回到了方家,宋可人的手搭在老四的胳膊上,像是慈禧太后一樣的從車上走了下來。方家的下人們都迎了出來,跪在地上高喊:“少奶奶。”頓時,宋可人有一種大宅門兒里二奶奶的感覺。
舊日的門樓上已經布滿了白色的喪布,燈籠換成了白色,從門子到下人都穿上了喪服,儼然一副悲涼的氣息。
宋可人覺得自己有點像王熙鳳,她先環繞著看了一眼門樓,隨即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緩緩的走上了臺階。
靈堂已經設好,宋可人第一時間感到了靈堂。
方老爺躺在棺木之中,趙姨娘跪在一旁。靈堂之中有專業的哭喪人員在低聲的哭泣,像是伴奏一樣。和尚們擠在院子里,在陽春四月里念叨著超度的經文。
宋可人一進門兒,便立即有人遞上孝服,宋可人換上之后,便立即有人遞上蒲團。宋可人跪在蒲團上,對著方老爺的棺材“當當當”的磕了三個頭,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她對著方老爺的棺材輕聲說道:“爹,我來晚了。”
趙姨娘一聽這話頓時惱了,她立即對著宋可人的背影白了一眼。老四遞給趙姨娘一個眼神,按照昨天晚上他們倆商量好的,老四之所以將宋可人叫回來一共有兩個目的。第一,宋可人的回來能夠堵住族長的嘴,這樣一來,方家的財產至少可以保住了。第二,老四預計那宋可人當槍使,宋可人不是這圈子里的人,初來乍到難免會得罪誰,所以,才特別讓她出去得罪人,這樣他們有更充足的時間背后策劃翻盤的事情。待到宋可人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在一腳踢開。趙姨娘表示很同意這樣的做法。
宋可人上來了實在,沖著棺材猛哭了一場。但是,在她心中也有一個小小的算盤。方老爺過去不肯承認她的身份,怎么現在又承認了呢?她不敢肯定方老爺是不是臨死之前發了善心,但是她知道一點,她要是有這個身份,就有資格參加方家分財產的事兒。這不是個小事兒,她心里很明白,世界上最困難的兩件事兒第一是將我的思想放到你的思想中,第二便是將你口袋里的錢放入我口袋里。
她明白趙姨娘是個怎樣的人,也知道當初是趙姨娘故意將她趕出去。所以,她認定這里面有說不清楚的事兒,于是,宋可人不斷提醒自己,要處處小心。
哭完了以后,老媽子遞過手帕,宋可人擦掉了眼淚,便跪倒了趙姨娘的附近。按照規矩,她得給來的客人磕頭。
但是,她剛剛跪下,便有丫鬟來請她,說是族長請她去商量商量事情。宋可人看了趙姨娘一眼,十分聰明的立即請示。這會子趙姨娘是長輩,她得小心翼翼。趙姨娘點了點頭,宋可人方才站了起來。
族長在另一個房間打麻將,一面打麻將一面琢磨著如何將方家的財產弄到手。于是,他想到了宋可人。
宋可人被請到了上房去,族長命其他人退下,開著門,省的被人說扒灰。
這還是宋可人第一次見族長,當她見到這個肥頭大耳的族長時,不由自主的將他的身材跟豬聯系在了一起。這樣說有點不厚道,但是這個想法不停的沖入宋可人的腦海。
族長待到宋可人行禮之后,便沖著她笑了笑。
“丫頭,委屈你了。”族長說。
宋可人垂下了頭,像個小媳婦似地輕聲說:“這是我應該的。”
族長連連點頭,贊許的說道:“果然是個好姑娘,你爹沒看錯你,我也沒看錯你。往后你定能撐起這個家,你也知道的,方家是個大戶人家,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的。就說你姨娘,那是個什么人呢,知道嗎?她私自篡改了遺囑,差一點把你的那份拿走,多虧了我力挽狂瀾幫你要了回來。不然,你現在就等于被人拋棄了。”
宋可人聽得出族長話里有話,這年頭哪里有人會為你免費辦事兒。宋可人垂著眼睛,抿了抿嘴唇,柔聲說道:“謝謝族長關照,往后,還請族長做主。”
族長連連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只不過,宗族里明年要修祠堂,差些錢……”族長說完就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在心中冷笑一聲,心說果然猜中。于是,只聽她說:“這個請族長放心,一切好說。”
族長一看,宋可人果然是可塑之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登時,他腦海中就有了一個念頭,保宋棄俟。
族長點了點頭,動手捋了捋胡子,贊許的說道:“可是,你要知道一點,拿了方家的錢,可就不能改嫁了。你明白嗎?”
宋可人微微一笑,從容說道:“原本可人就沒有打算改嫁的念頭,不管少文是窮是富,我都會為他守寡。”(只因為,他是我心中最愛之人,今生除了他,我無法在愛上別人。)當然,這話在宋可人心中并未能說出,她覺著族長是一大老頭子,估計聽不懂愛呀、情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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