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鐵網圈起的外圍,葦草倒伏,夏海機場尚未擴建,還顯得較為偏僻,小機場上面除了修建于八零年代的地控塔,就是一些小客機,以及地勤車。遠望機場的一臺黑色轎車的旁邊,王薄點了一支煙,靠著轎車,車內的司機張勝隱在車窗之后。
至此,比起這之前他內心的動蕩,劉成的出現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罷了,人逐漸的老了,就開始尋找一些信仰,對生活的,對宗教的,甚至于對某些不可思議事物的,蘇燦的出現,只是一個異數,他既不想去相信蘇燦的那些想法,更愿意把那些當成是一個普通十六歲少年的幻想之作,如果人生都可以這么去想,應該會簡單許多。
這個少年并非平凡之輩,沒那份眼力的看不到他內斂的鋒芒,他外表平和處變不驚,和他一處,王薄倒是感覺到仿佛身邊不是一個小孩,而是一個才華橫溢并不簡單的人物,那篇文章他看過,雖然他沒搞外交,也對目前境外局勢不明的他在這份上沒什么發言權,但是他也能夠看出來那篇文章的條理有據,不失構出了一個悲劇發生的充足理由。
就連林國舟都坦言承認這篇文章具備一定的參考價值,因為沒有到過南斯拉夫的人,永遠不知道那一到夜晚就橫曳天空飛射的導彈,什么時候下一枚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在此的一個星期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說服,并且暫且相信了他的理論,這是想想就多么荒唐可笑之事,一個,一個外交部公使,就圍繞著這個小城市的屁大孩子周旋。
但是終究這個屁大孩子還是贏了,因為他至少有那么一刻,讓兩人都為之動心,被其說服。
頭頂上林國舟的飛機剛剛插上云霄,王薄腦海還回想著剛才送他的一幕,“你真的確定了...?”
那篇文章可以在網上流傳,可以成為旁人的笑傳,或者成為報紙上引領輿論的弄潮兒,然而若是由一個有南斯拉夫工作背景的外交公使,提供給外交部,又代表著什么。
看來不光是夏海要準備接受一場震蕩,就連遠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恐怕也要接受今年以來最大的震動。
“你想過當你提出的那一刻,會面臨什么,不論是派系內,還是派系外的壓力,別人會怎么看你,他們也許會認為你瘋了。據我所知,你們林家派系也最忌諱這種行為。”
“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如果換作是沒有親歷南斯拉夫局勢之前的我,我恐怕同樣會對這篇文章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我說服不了自己無視這篇評論,我不知道上面對這篇文章可能掀起浪潮的容忍底線,不過我們做外交的,就是要在罅隙里面插針尖,有一絲可能,我都要讓上面有所警覺!”
“你說有這么矛盾的事情嗎...一方面,我既想我們的預測對了,另一方面,我又想我們的結論錯了。”
“人本來就是由無數的矛盾構成,此事不出,是國家之幸。大不了,我和林家撇開關系,辭職謝罪,來這個小城市養老,你可要把我們父女倆安頓好咯!我還有個女兒可以依靠嘛...”
“絀!珞然不遲早要嫁人的,到時候小兩口日子過得樂呵,你插在中間,這什么事兒嘛!”
九千尺的高空。
林國舟坐在機艙之中,腦海中浮現的皆是許許多多的脈絡。
與其說他相信了蘇燦的判斷,不如說是蘇燦一語道破了天機,很多種可能能夠讓北約進行對中國大使館不利的行動。他們自身在窸窣的為國家利益活動,放在北約的那些情報網絡眼里,難道就會對他們視而不見?無論從哪個方向來看,遭遇轟炸的幾率,已經無形中高了許多,不可不防啊。
這一瞬間,林國舟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把握住了某種東西,這是在之前根本無法預兆,亦是無人所想到過的可能,但是卻因為蘇燦的提出,而讓人正視,這種契合了歷史的感覺,讓他產生出某種恍惚。
他或許在做一場荒唐的事,這或許也將成為皇城根下最值得津津樂道的荒謬事件,亦是他們林家一脈的恥辱。但是,他心里面總有股狂熱的情緒,也許是南斯拉夫的經歷,也許是蘇燦那閃動著銳利鋒芒的眼睛,推動著他心胸有萬鼓振擂,必須去這樣做!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舷窗外白云朵朵。
林國舟又閉上了眼睛,這趟回京,一如飛蛾,也許是這幾十年游弋權力外沿,不愿平凡的不甘心吧。
是在賭么?
王威威,林縐舞,和林珞然最近上學,都心事重重。這完全不符合他們平時無憂無慮恣意妄為的作風。
王威威三人更是逃課出來操場打球,蘇燦自然了解三人三人的脾性,心情一到不好的時候,就會用一些激烈的運動來發泄,這個情況在三個人的性格中都大致一致。
想要知道目前更多局勢的蘇燦牽著唐嫵的手同樣逃課出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唐母最近來過幾次學校,也應該是給唐嫵辦理手續了,而蕭日華上課的時候看到唐嫵,多少帶著幾分不舍和惋惜,這么一個頂尖學生要是轉走了,這個班的實力最起碼削弱三分之一啊,因為蘇燦的成績就是被她帶動起來的,這唐嫵一走,蘇燦他還能貢獻這種班里第四五名的成績嗎?這是個連鎖效應啊。
英語老師印小天算是比較年輕一點的了,比較能理解蘇燦的想法,有時候看著他,都有一種惋惜,他才工作,還比較多愁善感,想來是想起了自己從前在學校里的那些日子。
盡量有更多的時間呆在一起吧。
所以當英語課座位上齊刷刷不見了蘇燦和班上唐嫵的時候,印小天當做什么都沒看見,這讓班上一些屢次逃課不爽的人心中喊冤“沒天理啊!”
“那天...我媽媽要是對你說了什么,別在意好嗎?”唐嫵低聲說道,害怕蘇燦會因此生氣。
捏了捏她冰涼膩滑的手,蘇燦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的心沒那么脆弱。只要你別再說那晚那樣的話,就行了,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唐嫵滯滯得看了看蘇燦,然后螓首微微的靠在蘇燦的肩頭上,心頭有一絲感動。
這一刻萬籟俱寂,身后的教學樓仍然在授課教習之中,他們行走在上課的校園小道之上,林蔭覆蓋,附近一座階梯教室內里的學生不住的朝著這外面一對壁人張望。有種逃課帶來輕微的負罪感。
但是對目前的兩人來說,現在的課程,上不上,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榕城的學校聯系好了嗎?”
“還沒有,到那邊可能才知道呢
...不過,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保持聯系就好。”
頓了頓,蘇燦看向唐嫵,笑道,“你相信我嗎,下次再見,我會是個蓋世英雄,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祥云,開著寶馬奔馳邁巴赫保時捷...轟轟烈烈的出現在你的面前...”
篡改了臺詞,有一點好笑,然而唐嫵的眼眶卻紅濕了,靠著蘇燦,這個肩膀,似乎代表了她十六歲時光的整個世界。
迎著他清澈的眸子,唐嫵點了點頭。
至尊寶再次出現在紫霞的面前,最終是一個猜到了過程卻猜不到結果的悲劇,而他們面對未來生活工作的現實,面對那可以將一切都更改的時空和流年,他們是否面臨著那求取西經一樣大哀無形的悲劇呢?
而蘇燦的這番話,又何嘗不是在這樣一個疏狂佻達的年代里,回憶起來日后會讓人忍不住心痛的那份記憶呢?
所以唐嫵安靜的看著蘇燦,她想記住這張棱角分明的臉,記住他肩膀利落的弧線,記住他深黑的眸子,記住他燦爛的笑容,永遠的銘記十六歲的這個男孩,對她所做出的這個承諾。
寂靜的林園那頭,傳來拍打球的聲響。
蘇燦和唐嫵牽著手出現在籃球場地邊緣,王威威三人正在那邊和同樣逃課出來打球的王浩然一伙拍球于一處。
林珞然瞥到了那頭陽光下的蘇燦和奪目的唐嫵,帶球的手一滑,球偏了出去。
王威威立刻接下,他顯得有些急迫,打球就像是吃了火藥一樣,王浩然不留神沖撞了他一下,手中的球偏遠脫飛出去,王威威轉過頭來,怒目而視,一拳砸在王浩然的鼻梁骨上面。
王浩然當場鼻血就流了下來,退后兩步,他也惱了,沖上去就和王威威廝打起來,兩個這個時候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蘇燦趕忙上前,和林縐舞林珞然一同把王威威拉開,王浩然也被他們那邊的人拖開,兩人還兀自用腳尖蹭踢對方。
王浩然倒是真惱了,呼喝著什么都曝料出來,“你心情不好管我屁事,你就可以隨便發泄啊!你爸現在正因當初在省上高速路項目資金問題被省上專案組調查呢,你臭屁個什么!你爸和兩個女大學生親密照都被曝到專案調查組那邊了!你還牛什么!你媽都要和你爸鬧離婚了,你他媽橫個屁啊!”
“放開我,我打死你!”王威威拼命的掙著。
那邊王浩然還不斷的口無遮攔,不過看王威威的這幅架勢,還真有些怵了,在他那邊同伴的勸說下,倒也不斷的后退,后來拋下一句“神經病”,球一丟就跑了。
“別抓著我!別碰我!”王威威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鼻涕抹了一大把,這才背著書包,徑直就要離校。
林縐舞和林珞然目光擔憂,對視一眼,也躊躇的看了看蘇燦,這才跟著背了書包,追著王威威而去。
“他...沒事吧?”唐嫵看著王威威的背影,也聽到了剛才王浩然的怒喝,覺得這個王威威其實也挺可憐的。
“應該沒事,放心吧。”蘇燦捏了捏她的手,心頭卻嘆了一口氣,劉成終于忍不住了,針對王薄的攻勢,終于來了么?
差不多了,也準備一一收官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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