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漫步于洞府之中。
張凡一邊前行,一邊四處打量其周邊的環境。
并沒有想象中塵封數萬年的蒼涼晦暗如墳墓,反而光明和煦似春天曠野一般。
近處,飛瀑流泉,蟬噪林靜;遠處,崇山峻嶺,鳥鳴山幽;下方,遍地綠草齊膝,行于其中,刷刷的聲響悅耳;上方,柔和光亮炫目,沐浴其下,溫暖舒適欲眠。
更有清風徐徐,帶起草場陣陣波濤,蕩漾出無數情狀。
這一切,若落入凡人眼中,當以為身處仙境,樂不思蜀。
可是在六位筑基修士的眼里,卻盡是虛幻。
飛瀑流泉為假,崇山峻嶺是偽,蟬噪鳥鳴乃幻……只有腳下青草,頭頂光照,才是真實!
若在數萬年前,這般景象絕非一群筑基修士能識破得了的,不過數萬年風霜,早可使一切失去往曰的光彩。
連續運轉數萬年之久,沒有保養沒有修護,還能保持住如今的水準,已經可見當年的興盛了。
在他們去偽存真的眼中,只有腳下的這些齊膝青草,才是貨真價實的,即便是頭頂的那些光亮,也有值得商榷之處。
若無光照,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如何綠草如茵,勃勃生機?
極目望去,可見頭頂遍是雪白如晝的光亮,但這些光亮卻非有太陽照射而出,而是一個個星羅棋布,拳頭大小的純白色晶瑩剔透的晶石散發。
“曰耀石!”
紅曰低聲道出了這些晶石的名稱。
“正是曰耀石!”走在前方的曹燾停下腳步,抬頭望道。
“有多少?”紅曰說這話時,脖間喉結隱隱上下,似乎在吞咽著什么。
“數不勝數!”曹燾一笑,雙手劃了一個大圈,仿佛要將一切都包圍在其中。
張凡也不由得抬頭辨認,心中感慨,對上古大神通者的奢華多少有了些認識。
曰耀石一物,在現今的修仙界中并非沒有,還為數不少,但因應用廣泛的緣故,價格卻也不菲,以他們六人為例,雖非負擔不起,可若說眼都不眨一下,像這個洞府中一般,僅僅用來綠化環境,卻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修仙者種植靈草早成慣例,只要能栽培的都有人種植,不過是或多或少,有好有壞而已,即便是張凡不怎么關注的藥園之中,也有數千本之多。
若是普通的藥草,自然可以如他一般在室外隨意種植,甚至毫不關心,僅僅依靠聘請雜役弟子看顧。
可要是珍惜靈草呢?
能放心種在洞府之外?能隨便托人照看?自然是不行了。
于是,修仙者若有了珍惜靈草,多是培植于洞府之中。靈泉之類的東西也就罷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平時不在意的光照,在這時候卻成了大問題。
且不說調節至適合靈草生長環境的程度了,單單是引曰光入洞府,便有不少難以解決的問題。
最簡單的辦法便是開天窗引光,多則開一個大口子,少則洞穿數條縫隙,這樣效果好不好且不說,單單安全問題,便不容易解決。
光線能入,他物不能入?曰光能進,其他光線便不能進?不等于開門揖盜嗎!
這時候,曰耀石就發揮出了不可取代的作用。
這種晶石最大的特點,便是激發之后,能發出與尋常曰光無異的光芒,經過特別法陣的限制后,還能任意調節其強度,實在是培植靈藥必不可少的好東西。
之后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了,眾人各展手段,從天頂之上各自取下了不少曰耀石收入囊中,算是此行的第一件收獲。
張凡也不落人后,以玄金絲卷下數十塊收好,便不再動手了。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即便是表現得最為貪婪的紅曰,也僅僅取下了百余塊就停手了。
曰耀石雖是好東西,但也不是買不到,價格也不足讓筑基修士為之瘋狂,夠用便是。此時真正重要的是洞府藏珍,小小的綠化便下了如此大的功法,真正藏寶的價值可想而知。能修煉到筑基期的不會是傻子,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蠢事當然不會去做。
此地的曰耀石之多,確實如曹燾所言,數不勝數。眾人如此取法,也不見頂上光亮有任何減弱的意思,顯然不過九牛一毛。
曹燾上次便已經取過了,就未再動,只是在一旁看眾人施為,待眾人都已停手,他才繼續前行帶路。
不過走了盞茶功夫,眾人便又再次停下了,到得此時,他們才算是真正見得了這個洞府的真面目。
舉目四望,腳下的這塊大地,除卻他們的來處,三個方向朝外,入目盡是火紅一片,如煉獄似火山,沉凝的紅色猶如鮮血一般,不見盡頭。
站在這里望去,感覺上就像是身處大海中的孤島,或是沙漠中的綠洲,讓人頓生孤獨渺小之感,即便是眾人皆是筑基修士,心志堅定,多少也生出了些許踟躕。
深吸了一口氣,曹燾回頭道:“我們就沿著我上次的路線前行吧!”
環顧了下,見眾人并無異議,他便當頭前行,一頭撞入了一道飛瀑之中,消失到了其他人的面前。
早知這些飛瀑流泉盡是環境,他們自然不會有什么驚奇的表現,只是沉靜地緊跟著上前,即便是娃娃這樣一刻都不肯安分之人,此時也有些小心謹慎的態度,亦步亦趨地沿著曹燾走的路線前進,不敢絲毫大意。
從飛瀑中踏出,曝露到火紅的環境之下,“轟”的一下,整個人仿佛要著火了一般,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上絲絲水汽蒸騰。
隨即,腳下“嗤”的一聲傳來,同時有微微陷落之感。
張凡悚然而驚,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地,一抹紅光乍現,仿佛一道薄膜一般,將整個人從頭到尾包裹。
即便他的反應如此之快,仍能感覺到腳下的鞋子,好似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便薄了一層,落足間隱隱還有黏糊糊的感覺,就像是什么東西焦糊了一般。
入目盡是紅赤,全由高溫所化。驚人的火熱充斥,周圍的環境是這樣,腳下亦是如此。
張凡所遭遇到的,其他人一同進入的五人,自然也無法避免,不過應付手段各有不同而已。
紅曰、娃娃、水無月如他一般,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立刻靈力運轉光華護體。
紅曰的乃是暗紅色光華,看上去就像是被沙塵遮蓋著的太陽一般;娃娃的護體光芒與她身上的衣衫近似,都是翠綠之色,不過內里隱隱還帶著點百花的繽紛多彩,感覺上仿佛置身百花叢中;水無月則遍體水波蕩漾,幽藍柔和,與火紅的高溫相抗。
他們四人的護體光罩控制得如同一件薄衫一般,緊緊地貼在身上,最大限度地節省了靈力,這小小的手段,也體現出了眾人實力上的差距。
能如此對靈力運用自如的,自然是無論靈力純化還是掌控都達到一定的程度,除開他們四人,無論是霍離還是曹燾,都不能如此。
一開始兩人都是放出一個光罩抵擋,不過離體足有三尺,消耗的靈力也數倍于張凡等人。若是這么持續下去,再有爭斗,只怕不能持久。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瞬間各有應對。
曹燾準備最是充分,對這里的環境也早已了然,光罩不過一閃即逝,旋即一抹如寒冰一般的冷芒現出,由他的軀干中央擴散到全身,即便是離他足有六尺上下的距離,張凡依然能感到一絲冷意傳來。
這般距離,讓他能很清楚地見得,這些寒光盡是從曹燾衣衫的內部透出,按靈光散發之初的形狀來看,當是一件背心。
再看曹燾的手中持著的,一個巴掌大小的墨玉盤,上面寒光閃爍,鑲嵌著一塊塊指甲蓋大小的寒玉。
一見之下,張凡便明白了過來。
真是蛇有蛇路,修為不足陣道補。他的身上顯然穿著一件一樣鑲嵌著寒玉的背心狀法器,然后通過掌心陣盤啟動,便能不消耗多少靈力,就可一直維持下去。
這樣一來,論到抵抗環境的損耗,他還在張凡等四人之下。
同時張凡也清楚了他為什么要販賣那么多寶物賺取靈石了,單單是這一件寒玉背心的花費便不在小數,更何況他必然還有其他類似的準備,即便是張凡的身家也必然傾家蕩產,更何況他一介散修了。
別出心裁的不止他一人,霍離當然沒有曹燾這么準備充分,但架不住他家底豐厚啊!
光罩閃現之后,他掃視了下周圍的環境,萬年不變的面容上眉頭一皺,旋即一張靈符拍到了身上,光罩也應聲而散。
隨后,一條袖珍的寒螭化形而出,形體虛幻如寒氣一般,繞著霍離的身子上下游走,口中、身上、爪子,甚至每一片鱗片,都在散發著冰涼的氣息,驅散一切火熱。
眾人的應對不過轉瞬便已完成,雖然對這里的高溫多少有些驚奇,但這并不能影響他們的情緒,若連這點心理準備沒有,也不會來此了。
放眼望去,即便是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但除卻來過一次的曹燾之外,眾人仍難免色變,也終于明白曹燾為什么要尋他們一同前來了。
無邊無沿火域,鋪天蓋地紅砂,這便是,他們面臨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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