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凝立于空中,不覺間,周身靈力涌動,屬于元嬰真人的壓迫蔓延開來,不說對面的巫老,便是下方的破山城眾人、千余遺民最后的精英,亦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窒息的恐怖。
就這么在其目視之下,一個悠遠蒼涼的聲音回蕩:“這面妖皇金烏令,與太古圣皇的消失有關,最初的有關此令的記載,便是在圣皇消失之后,才出現的。”
“太古圣皇消失?”
苦道人與張凡齊齊驚疑,巫老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一個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一個太古秘聞。
無論是苦道人還是張凡,在他們接觸到的有關太古秘聞之中,對圣族最后的下落皆是含糊不清,圣皇的蹤跡更是在他們被太古大神通者搶去風頭之后,便再沒有過有關他們的消息。
現在聽巫老這么一說,這些曾經主宰人類歷史的蓋世英雄,絕頂強者,竟是突然失蹤的?
要知道,每一個太古圣皇,都是邁入長生大道,不老不滅的恐怖存在,且征戰天下成千上萬年,一步一步將人類從野獸一般的地位,帶到了可與妖神爭鋒的有數強大種族,其中的辛苦與血淚,只要想要一想,就令人動容。
這樣不可思議的存在,怎么可能放棄他們一生為之奮斗的目標而消失?若不是消失,又有何人能夠滅殺得了他們?
心中固然震撼,固然疑惑,不過張凡卻是沒有打斷巫老的話,只是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按巫老所說,歷史的真相乃是修仙之道漸漸流行,追求仙道的頂級強者,太古大神通者慢慢后來居上,超過了絕大多數的圣族子民,其中巔峰戰力,甚至可與太古圣皇比肩。
不過在這個時候,圣族中人并未感到威脅或是憤怒都負面情緒,當其時,正是人類崛起之際,正是他們成為了大地的主人,繼而要挑戰天庭,與妖神一戰,徹底成為天地間唯一主人的關鍵時刻。
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力量都是可貴的,固然那些太古大神通者走的與圣皇一脈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在人類一方的利益,乃至與妖神的對立,卻是共通的。
本來,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本當是雙方合力,會戰妖神于九霄之上,戰而勝之,主宰天地。
可惜這個美好的愿望,并沒有能實現。
在一次因理念不和,圣皇一方與太古大神通者論道到一半,雙方大打出手,不歡而散后,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本來此事稀松平常,沒有人放在眼中,也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太古之時人淳樸,對這些論道之爭,也不曾將其歸咎在恩怨方面上去,不曾想,此后卻是發生了一件驚動三界的大事,自此圣族與人類修仙者一脈的力量,徹底反目成仇,分道揚鑣,便是與妖神的一戰,人類真正踏上三界之巔峰的曰子,也為之延后數萬年之久。
——圣皇,失蹤了!
所有的圣族部落,所有的太古圣皇,齊齊在同一個時間,無聲無息,消失于天地間!
當其時,天上地下,上至九霄,下至幽冥,齊齊震動。
太古圣皇,幾乎是站在三界最頂端的蓋世強者,誰能殺他們?誰能無聲無息地殺他們?便是最囂張狂傲的妖神,也不敢放此大言。
自然而然的,所有的圣族中人,將矛頭指向了大神通者中的幾個至強者!
在他們的邏輯中,這些人的實力固然未必就勝過妖神,但是他們皆是人類,也只有他們,能在圣皇大意之下,出手偷襲,更不用說不久前雙方剛剛結過怨了。
這個理由,其實也是唯一說得通的理由了。
當時的最強的幾個大神通者,盡數被圣族上門質問,甚至大打出手。
這都是些什么人物?哪一個不是驕傲無比,恣意縱橫天下的人物,便是圣皇在時,他們猶自不懼,敢跟他們當面翻臉,更不用說這些后生晚輩了。
都指著鼻子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古大神通者,憤然而起,反掌滅殺,自此圣族與人類修仙者開始了長達數萬年的內戰,一直到修仙者實力曰強,漸漸將圣族一方壓迫、驅逐,最終令得他們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為止。
……“竟然是這樣!”
張凡忍不住嘆息一聲,在巫老那蒼涼的聲音敘說下,一幅來自太古人族之間恩恩怨怨的畫卷展開,那種滄桑古樸,令人聞之動容。
限于立場,巫老所說的未必就是正確的,其中多有一面之辭,以及站在圣族立場的言論,但是有一點,卻是確信無疑的。
——圣皇,失蹤了!這也是導致了這一切的導火索。
“這枚妖皇金烏令,便是在圣皇失蹤的同時,出現在我族記載之中的,所有人都認為它跟圣皇的消失有關!”
巫老翻動著令牌,眼中神光四射,仿佛當年圣族的興盛,激起了他蒼老無比的身體中,那僅存的的熱血與雄心一般。
“可惜我族遠遁地下,失去了很多傳承,始終查不到這到底是何妖神,只知道其確屬妖神無疑!”
“要是能回地面九州世界該有多好啊!必能尋得蛛絲馬跡,還原太古往事。”
“地面九州?”
聽了巫老的話,張凡搖頭苦笑,這巫老一定不知道,在今時今曰的修仙界中,除卻他張凡之外,巫老可能便是對金烏所知最多的人了,雖然他所知的一切,基本都在這枚妖皇金烏令上了。
“失蹤的,還有圣皇!”
張凡暗暗銘記此事,按巫老的敘述,興許金烏傳說的湮滅,也可能是在那個時候,甚至更早一些,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聯呢?
不過金烏與圣皇的消失,又有所不同。
圣皇固然消失得無聲無息,再無痕跡,可是與金烏相比卻是要好上了無數倍,至少人族修仙者后人,皆知有過這么一批蓋世英雄,引領過人類走出困境,更有圣族后人,數十萬年祭祀不怠,懷念不減。
不比前者,連個名號都不曾留下。
“妖皇金烏令給我,便算你們完成了第二事!”
張凡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與失望,淡然開口道。
激動是獲得了金烏的線索,還有這一面顯然隱藏著無數隱秘的令牌;失望,卻是圣族一方所知,遠比他想象的為少,更不用說有完整的傳承,徹底解開糾纏他數十年的疑惑了。
“好吧~”
嘆息了一聲,巫老以干枯的手掌撫摩了一下妖皇金烏令,隨后手上一拋,化作一道璀璨金光,帶出一條絢麗金虹,妖皇金烏令,落入了張凡的手中。
將其持在手掌,貼近一看金烏紋路,狂喜之色在張凡的眼中一閃而逝,緊接著若無其事地將令牌收了起來。
“現在只剩下第三件事了……”
張凡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巫老沙啞的聲音打斷。
“第三事,你不說我也明白,可容老朽,最后一次祭祀祖靈,以恕前罪。”
巫老渾濁的雙眼中,有懇求,有解脫,顯然,他是真的明白了張凡的意思。
“請!”
張凡略帶出點鄭重之意,正色道。
巫老欣慰地一笑,俯身祭臺上,遙遙三拜祭:
“彼蒼者天,曷其有極?惟是茫茫!”
一拜蒼天,是為敬畏!
“彼厚者地,哺我生靈,容我歸宿!”
二禮大地,是為感恩!
“天地人鬼神,贏鱗毛羽昆。”
“人生天地間,自主我運命!”
三祭祖靈,亦拜己身,拜的是前人功績,祭的是人之驕傲!
三跪九叩,三拜祭天地人,神鬼之尊,在這個時候避讓一旁,只有天地共人類為尊!
這巫法三拜祭,張凡并不是第一次見得,當年在遺民部落大長老倪桑的身上也曾見得一次,可是此次,卻是最為震撼的。
一拜蒼天,蒼天無語凝噎,但見元磁云氣翻滾,似不敢受此一拜;二禮大地,厚德載物,至淳至厚,是生命之起始,是人生之歸宿!一拜之下,大地震動,似在回應著什么,又似無數重歸大地懷抱的先人,在歡迎著什么。
三拜的是祖靈,更是自身,是人類的驕傲,其蒼老沙啞,終至不聞的聲音,卻是在每個人的心中不停地回蕩著,好像自身的神魂,也在呼應著其中的驕傲與自豪。
三拜之后,巫老的身子久久地趴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良久良久,所有的人,都發現了不對處。
“巫老!”
雜亂,卻是滿是憂心與焦急呼喊聲,從下方傳了上來。
這一聲呼喊,仿佛震動了天地,一股微風乍起,自祭臺上、自巫老干癟的身軀上拂過。
這一拂是如此的輕柔,如此的溫婉,可造成的結果,卻無異于山岳崩頹般的震撼。
“沙沙沙沙”
恍如在風沙中屹立千萬年,再不能承受無邊的痛苦與責任,只將一身,付于狂風……巫老,圣族最后的元嬰真人,隕落!
無聲無息,在三拜祭祀中,巫老以他自身的生命為代價,換取了圣族的一線生機,保住了最后的火種。
“可惜了!”
便是苦道人,在這個時候,也不吝嗇,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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