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流而下,一葉扁舟輕帆卷。
凌波而立于銀色長河上,張凡恍惚間生出了一種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般的感覺。
若非早已知曉,誰敢相信這恢弘浩大的銀色長河,不過是一條小小的血管,在這平時微不可見的地方,他竟能生出壯觀之感。
神通妙法之奇,莫過于此!
張凡在稍稍適應了一番,甚至還沒有研究清楚的時候,就匆忙選擇順流而下,并非無因。
此時他既然置身在陸地真仙的血管中,那么這道長河自然是奔涌是血液,那樣的話,長河的兩端,或為心臟樞紐之處,或為四肢末梢之地,這兩種可能姓為最大。
在這繁雜無比的水道中,只有或順或逆流水的方向,才最有可能達到他的目的地。
按大悲老人的說法,第四尊青銅鼎被陸地真仙收入了他的心臟中,那樣的話,心臟樞紐之處,他就非去不可了。
除此之外,陸地真仙將他最得意的六件法寶融入體內,才有了這曠古絕今的陸地真仙肉身。
既然如此,那么這六件至寶最后可能存在的地方,就當是在四肢、軀干、頭顱,這幾個地方,雖是推測,但也離事實不遠。
故而只要繼續下去,無論是哪一個結果,對張凡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銀色長河奔涌之速,簡直難以想象,踏波其上,就猶如乘云駕霧一般,倏忽之間,無數距離跨越。
在這靈氣濃郁到了恐怖的地方,連飛行都顯得分外的困難,也只有借著激流,才有可能達到這般驚人速度。
不知過了多久,距離跨越了多少地方,張凡心中都要沒有了概念時,忽然,心中一點,輕點銀色波濤,整個人浮空三尺,懸浮了起來。
隨著頃刻之間,無盡激流從腳下奔涌而過,他的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有人!”
緩緩靠近了過去,繞過一個彎道,兩道從空中交錯而過的人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千目老妖!”
“紅發老祖!”
這兩個“熟人”,正在張凡的神識臨界之處,打得不亦樂乎。
也就是在這個特殊的地方了,不然以他們兩人的修為,張凡想靠得這么近而不被發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仔細觀察,側耳傾聽了一會,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誚之色,旋即化作一片冰冷。
同一時間,遠處兩人的爭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一頭巨大妖蛇,憑空浮現,占據了大半空間,已泰山壓頂之勢撲下。
——千目老妖,凝氣化形,以周遭無邊靈氣,凝就這只實體化的妖獸。
無盡靈氣虛空自燃,星火燎原,頃刻之間,漫天盡被點燃,所有的火焰匯聚一處,化作一個火焰巨人,合身一撲,直接與妖蛇糾纏在一起。
“轟~~~轟轟轟~!”
空中、銀色長河里,血管壁上,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這兩個強大妖物的戰場,龐大的身軀壓過,殺傷姓的法術砸過,好像整條血管都為其撼動,微微地震顫了起來。
這一切,一直繼續到了龐大到外界兩人根本無法駕馭的力量彼此對撞,轟然巨響下,兩人倒飛而出,各自撞到了身后的血管壁上,隨即貼著血管壁,無力地滑落了下來。
兩人的身軀、手臂,都已經到了殘破的地步,慘得不能再慘了。
他們兩人一時不得起來,滿腔的憤怒好像都化做了毒舌,開始了另外一場戰斗。
“老妖怪,你不是很行嗎?再外面還敢辱我,現在知道你紅發爺爺的厲害了吧?”
紅發老祖耷拉著腦袋,仿佛斗敗公雞猶自趾高氣揚一般,怒罵不止。
“紅頭發的火雞,你比老子好到哪里去?等老子比你先恢復過來,先搶了你身上的寶物,再把你活吞了,在拉出來,跟老子合為一體,很榮幸吧!”
千目老妖明明爬都爬不起來了,氣勢半點不弱,連陰測測的笑容,蛇類特有的那種陰冷,都半點不少。
“啊呸~”
紅發老祖嗤之以鼻道:“還想搶老子的寶物,等老子比你先起來,也不殺你,禁錮你的神魂,當頭把玩的小蛇也不錯,放心,老子會對你很好的,每天找個八百十頭母蛇給你交配,生一大群小蛇給徒子徒孫做靈獸玩。”
紅發老祖別看一臉粗鄙的樣子,刺激起人來還頗在點子上,任何一頭化形大妖聽了他這般罵法,怕是都要暴走。
即便是事不關己的張凡聽在耳中,也暗贊了一聲夠狠毒。
反倒是當事人千目老妖恍若不聞,不屑地撇了撇嘴,勉強擺出盤膝狀,運轉起靈力來,直接把紅發老祖的咒罵當做了耳邊風。
“啊~”
罵得正興起的紅發老祖怪叫一聲,也驚覺了過來,如千目老妖一般盤膝,努力地恢復。
現在的情況,看上去就好像如果沒有外人加入,兩人只要誰先恢復過來,就可以所以炮制全無反抗能力的對方,順便將口中的寶物收歸囊中。
場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遠處的張凡眼中閃著寒光,低頭沉吟了起來。
此處血管壁漸漸收緊,空間縮小到了最開始不到一半的地步,十之是到了末梢,也就是他自身判斷的陸地真仙融合法寶之處。
“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法寶嗎?”
張凡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兩個差不多是廢人的家伙,還攜帶著重寶,好大的誘惑啊~”
“這不是逼我做黃雀嗎?”
一邊搖頭,一邊身子一沉,他重新落回了激流之中,如一片岸邊飄落下來的枯葉,須臾之間,隨著奔涌不息的長河,直接出現在了紅發老祖和千目老妖的面前。
“誰?”
兩個重傷入定的老怪物,瞬間驚醒了過來,待得看清楚張凡的身影,身子一歪,一蹦沒起來,反而軟倒了下去。
“東華真人!”
“你想做什么?”
兩人驚呼出聲,好像見了鬼了一般。
兩人正值最虛弱的時候,乍見大敵,有這個反應也不足為怪。
“你們這是怎么了?怎么搞了這副模樣?”
張凡口中嘖嘖有聲,負手而立,好像對他們的警惕視而不見,悠然自得地上下打量了起來。
越過兩人的交戰之處,再往外百丈地,一個如何湖心島般的凸起之物,橫在銀色長河上,洶涌而來的激流在這里被分成了兩半。
這個河心島,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平臺一般,自然華美的紋路,乍看不名其意,細看之下,又有幾分人體構造的天然美感,說不出的玄奧之意。
在這個平臺的中心處,一個劍形凹陷突顯著,其中空空如也。
“云中劍?!”
張凡略一皺眉,似是自語,又如對紅發老祖與千目老妖所說。
“不錯,就是云中劍!”
紅發與千目兩人忽然放松了下來,好像放棄了抵抗一般,滿臉的苦笑之色。
“東華真人,云中劍就在那個紅發老頭的身上,你自去便是。”
千目老妖眼珠子一轉,陰測測地笑道。
“老妖怪,你不得好死,云中劍明明在你的身上。”
紅發老祖一副粗豪模樣,眼珠子卻轉得飛快,靈活處半點不下千目老妖。
兩人的話,張凡充耳不聞,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好像在看猴戲一般。
接觸到他的目光,紅發老祖打了個激靈,如被戳破了的皮球,整個人軟了下來,有氣無力地說道:“東華真人想必你看了有一會兒了吧?要動手就干脆點,老子認了,記得順便連那個老妖怪一起宰了,老祖我承你的情了。”
“你個老不死的,臨死了還要拖人墊背,我……”
千目老妖破口大罵,看那樣子若非實在是爬不起來了,馬上就要撲過去。
話說到一半,忽然被“啪啪啪”的聲音打斷,驀然回首,卻是張凡含笑鼓掌,看到他望來,還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一副你們繼續我看戲的樣子。
“東華真人你什么意思,要寶物就拿去,要殺要剮隨意,還等怎地?你還要辱我不成?”
紅發老祖須發皆張,好像憤怒的狂獅,捍衛最后的尊嚴。
千目老妖也停下口來,森冷地望去。
“老祖誤會張某了。”
張凡臉上笑容不改,笑著說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請二位解惑罷了。”
“你說!”
千目老妖接口道,聲音分外陰沉,好像感覺到什么東西不對了一般。
“很簡單!”
張凡仍然云淡風輕,淡然道:“老妖你似乎跟紅發老怪很是不合啊!”
“是又如何?”
“那張某就覺得奇怪了,早先紅發老怪招惹到仙界奇毒的時候,你的反應怎么會那么大呢?”
張凡臉上不改笑容,眼中笑意卻漸漸冷了下來,森冷一片。
“你不是盼著他死嗎?我可是記得,那時候你是站在最后面的,死誰也不會死到你,你那么著急……”
“是為了什么呢?”
在張凡滿是譏誚的目光中,千目老妖和紅發老祖面面相覷,一時無言,好半晌,正當千目老妖準備說什么的時候,張凡再次拍響了手掌:
“戲已落幕,正主兒也該出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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