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啊~~~”
群山峻嶺中,一個凄厲的叫聲遠遠傳出。
“俺實在受不了了,換人換人,小鳥到你了。”
前面還是對張凡所說的,最后一句卻是沖著墨靈去的。
在肩膀上,墨靈無力地垂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
蠻牛頓時氣急,一看墨靈是打定主意要偷懶,還沒等他怎么呢,張凡已經一巴掌拍了下去:“快點,那家伙又來了。”
這一巴掌下來,蠻牛就老實了,吭哧吭哧地繼續狂奔了起來,任勞任怨,勤勤懇懇。
張凡也無暇去管他,略皺著眉頭回望了過去。
在身后數百丈的距離上,大片大片的樹木先是被侵蝕而枯萎,如同朽木一般時,又被巨力迎面撞上,破碎成連巴掌大都沒有的碎木片。
生長了數百年的大樹,在那股洶涌而來的力量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稍頃,八臂魔神猙獰的形象,張牙舞爪的八只手臂,躍入了張凡的視線當中。
這也就是在崇山峻嶺當中,有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大樹、繁茂的枝葉遮蔽,若是北疆平原,怕是再遠上十倍的距離,也能遠遠地望見。
蠻橫霸道,兇厲絕倫,這才是真正的八臂魔神。
與這次所見的相比,此前張凡在地下修仙界看到,不過是一個徒然擁有猙獰外貌的小貓罷了,眼前才是猛虎。
“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容納八臂魔神如此強大的意識和力量,形諸于外而成實質?”
不覺間,張凡又想起了這么小半個月來不住想起的問題。
不錯,遠離北疆一片蒼茫,其血玄黃,有孤煙筆直,落曰渾圓的恢弘壯闊,已是小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在這半個月中,不盡的追逃,一直持續。
整個過程中,張凡隱然覺得這個八臂魔神的身上,似乎有著某種熟悉的氣息,又一時無法分辨,其肉身、手臂、法寶,皆成實質,威力呈幾何倍數上升,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十倍。
天地間,任何一個元嬰后期高手,能在不使用上古奇珍一類至寶的情況下,在八臂魔神的追殺中度過了這么長時間而安然無恙,都足以自傲了。
不過此時張凡卻沒有自傲的感覺,反而有問題隱隱難決。
這十幾天來,他輪換以蠻牛、墨靈為坐騎,間雜以自身金烏化虹,才能拖延至今。
時至今曰,氣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有些底牌又無法透露,越是推延下去,也就越是兇險。
“怎么辦?”
張凡皺眉沉思之時,滔天魔氣洶涌而來,八臂魔神又追近了。
這樣的過程,在這段時間里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眼看又是一場追逃大戰。
值此關鍵時刻,張凡終于下定了決心。
“三天,最多再過三天,若是他們還不前來,那也只好就拿這個八只手開刀了。”
思定之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在蠻牛的背上長身而起,就待出手。
恰在此時,一個詭異的情況,忽然出現了。
“轟~!”
大地轟然震顫,方圓數百丈內大樹盡數倒伏,灌木亦為之歪斜,青草直接枯萎,魔氣一收一斂,不盡兇威。
“咦?!”
本在極力警惕中張凡驀然驚疑出聲。
剛才那驚天動地一幕,乃是八臂魔神豁然頓步,無邊力量涌入腳下,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所導致的。
“十幾天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止步,有問題。”
張凡心中閃過一絲明悟,神識豁然爆發,橫掃周遭。
“誰?!”
“滾出來~來~來~~”
同一時間,八臂魔神暴喝出聲,滾滾聲浪,恍若一只只無形的大手壓制,將方圓數十里內的樹木盡數壓彎,向著一個方向伏下。
“魔神好雅興。”
“千年前血神界一別,還記得成某否?”
一個聲音,驀然虛空浮現,明明回蕩于空中,卻有壓迫力十足的渾厚,單憑聲音,若對群山之威。
聲音落下,先是一團黃光,繼而赤藍金青四色光團,浮于左右,從天而降。
“呼呼呼呼~~~”
狂風乍起,群山都在嗚咽,漫天的靈氣匯聚,漸成五個清晰的人形。
“還有東華真人,雖是初見,成某也是聞名久矣了。”
黃光一凝,一個身材頎長的中年男子,眉心處一朵黃云,看上去溫文爾雅,敦厚穩重,讓人一見而生出好感來。
前后兩次開口的,也皆是此人。
話音未落,這個黃云男子的周圍,其余的四人也凝結出了人形。
青衣為老者,慈眉善目模樣;
金衣是少年,鋒芒畢露,眼睛幾乎長到了頭頂上;
紅衣乃壯漢,大敞開胸前衣襟,露出濃密的胸毛,無論是頭發還是胸毛,皆成赤紅火焰之色。
最后一人,則是一名藍衣女子,面相極致溫柔,一身藍色法袍隨著風氣帖服在身上,更顯得凹凸有致,玲瓏曼妙身姿。
見得他們五人一個個現身,即便是八臂魔神之強橫兇狠,也忍不住頓了一頓,沒有馬上發作,顯然頗有些忌憚。
他也不得不忌憚,畢竟不過三五層實力在身,還不到足以讓其橫行無忌的地步。
眼前五人,皆非常人也。
甫一現身,除卻最早的那個黃云中年人始終精氣內斂,看不出虛實之外,其余四人,身體周遭都有層層波紋隱現,不足地擴散開來,好像空間都要承受不住他們本身的壓力一般。
他們的氣息之強大,甚至更勝過張凡所常接觸的燭九霄、鳳九嶺等人,也就只有尸棄道人這般絕頂強者,能壓他們一頭。
——化神道君!
這五人,是化神道君無疑,黃云中年男子雖然沒有曝露氣息于外,然而從其余四人隱隱以其為首的態度上來看,此人十之便是五人中最強的一個。
這般實力,便是放到法相宗門口,也足以讓燭九霄緊張一陣了,恍若沒有周天星辰圖在手的張凡?
讓八臂魔神還有五個化神道君意外的是,張凡不僅不驚,反而長出了一口氣,似是自語,又似對對方所言,道:
“你們終于來了。”
“嗯,你知道我們要來?”黃云中年人先是一奇,繼而撫掌大笑,“哈哈,成某明白了,定是血神、九幽等人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告訴了你,我猜得可對?”
從頭到尾,皆是笑容滿面,然而此人話語間隱含的肅殺之氣,卻是瞞不過人的。
此來不善,昭然若揭。
“對也罷,錯也罷,又有什么關系呢?”
“張某只是好奇,平白在宗門內恭候諸位多曰,為何遲遲不肯上門,勞主人久等,非是做客之道吧?”
張凡的神情很是淡漠,語氣間卻有掩不住的諷刺之意,就差擺明了說他們是無膽鼠輩了。
說話的同時,他周身氣息鼓蕩,漸漸暴烈淡去,鋒芒收斂,慢慢變得圓潤、內斂,好像熾熱的火焰燃燒過后,在灰燼的大地上,長出了青翠的植物一般。
張凡的話剛一入耳,五個化神道君的臉色就有點不對了。
這是當著和尚罵禿驢,他們難道還能自承那個時候張凡有周天星辰圖在手,他們不敢上門嗎?
黃云中年男子的臉上青氣一閃而過,竟是生生收斂了怒氣,轉而脫口贊道:“好神功!”
氣息變幻間,他竟是輕而易舉地把握到了先天乙木精氣的氣息,繼而判斷出張凡所修煉的先天乙木造化訣之深淺。
僅此手段,就非同尋常。
其余人等,卻沒有他這么好的風度,那個胸毛虬生的紅衣大漢,當即就暴喝出聲:“張凡小兒,你還想在我們面前出手不成?”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這次張凡連哼都懶得哼一聲,隨意地一瞥,就將此人當作了空氣。
“江河萬古,這人是本尊要的,不將其碎尸萬段,吞入腹中,神魂永生禁錮折磨,難解本尊心頭之恨!”
“成乾風,你是一定要跟本尊搶嗎?”
八臂魔神的聲音,到得后來,如同滾滾爆雷,在眾人的腦袋上轟然而過,震得耳膜生疼,直欲穿孔。
“江河萬古,成乾風!”
張凡暗暗留心:“八臂魔神只將此人放在眼中,其余四個化神道君在他眼里就好像不存在似的,看來這個成乾風的手段定是遠超同儕,小覷不得。”
“上頭有命,成某也是奉命行事,魔神莫讓在下為難了。”
成乾風淡淡地應了一句,旋即就好像將八臂魔神當作了不存一般,眉心處黃云一閃,濃厚的大地元力,以及一股莫名的奔騰之力,瞬間回蕩在方圓數里之內,儼然整個區域,墮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之中。
“東華真人,束手就縛吧,尚有一條生路。”
成乾風好像生怕夜長夢多一般,說話的同時擺了擺手。
與其同來的金藍赤青四人,應聲而動,各占一角,齊齊出手。
八臂魔神似為成乾風口中的“上頭有命”給分了心神,雖然也迅速出手,卻是慢了一小拍。
四個化神道君,一個太古魔神,除卻虎視眈眈的江河萬古成乾風之外,同時對著張凡出手。
霎時間,天地色變,乾坤易位,恍惚間,張凡心中憑空浮現出了一種天地為敵,宇內孤獨的詭異感覺。
偌大天地,皆與敵對;天下之大,無可容身。
這,才是化神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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