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朝堂上的眾官員又起了一陣騷動,蕭氏卻似乎不以為意,她冷冷地瞟過下頭的一眾人等,臉上浮出了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即便隔著珠簾,不少感覺敏銳的人仍是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不由向下瑟縮了一下腦袋。至于海觀羽等三人則是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有些憂心忡忡。
本朝以來只有皇帝年幼或是不能理事時才會由輔政王代為掌握大權,而若是由風無痕繼位,則根本不必這么麻煩。然而,此時西南兵災一起,風無痕的大隊人馬離京尚有五六日的行程,若是一拖延,還不知道前方的軍情會發展到怎樣的情形。海觀羽等人都是心系江山社稷的重臣,自然不會坐視。
當下,氓親王風氓致一咬牙,出列躬身奏道:“青郡王適才所言不啻大謬,既然皇上已經留有遺詔,則太子殿下就是新君,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雖然太子殿下一行眼下離京城尚有幾日的路程,但為了這數日便要另立輔政王,不免是多此一舉。依微臣之見,軍國大事由皇后娘娘揀選數位重臣共同決之,然后再由娘娘蓋上御印,如此便可解決燃眉之急。”
“不用這么麻煩了。“蕭氏突然出言道,話語中仿佛有一種說不出的譏誚,“諸位卿家為國出謀劃策,都是朝廷的忠直臣子,本宮心中很是欣慰。”
青郡王等幾人不由臉色大變,他們都是老油子了,自然不會聽不出話中的深意。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卻仍然不知是哪里出了漏子。
“諸位卿家,先頭你們地建議雖好。不過未免都失之偏頗。”蕭氏居高臨下地道,“皇太子風無痕憂心于京中局勢。連夜趕路之后,已經于昨日抵達了京城。”她不管此話會引起怎樣的震驚,自顧自地示意道,“無痕,你若是再不出來。恐怕大家還要繼續擔心下去。該聽的你都聽了,就出來和大家相見。“朝堂上頓時又是一陣死寂,很快,一身皇太子裝扮地風無痕便行了出來,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風氓致吁出一口氣,他心頭的大石終于放下,如釋重負之余,他幾乎撐不住自己地身子。海觀羽也同樣好不到哪去,一樣的瞪目結舌,好半晌才恍過神來。至于鮑華晟則是喜出望外。既然風無痕已經歸來,那彈壓大局便不成問題。他們先前都看到了殿外的大隊侍衛和禁軍,知道皇后蕭氏已經發狠。若是那些人再不識相,便準備借機鏟除所有立場不穩的臣子。
風無痕一步步自臺階而上,然后在御座下方立定,這才轉過身來。
一臉沉靜地看著底下的臣子。“孤緊趕慢趕,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和父皇見最后一面,未能盡孝。”他第一句話便反駁了先前奉懷殊和徐紋希地言語,將群臣的疑問堵在了口中,“母后乃六宮之母,又是父皇最為敬重的妻子,怎會虛言瞞騙?剛才諸位卿家的話孤都聽在耳中,真是長了見識!”他犀利的目光掃過下頭噤若寒蟬的那兩個人,一字一句地道,“母后這幾日為安朝中局勢,殫精竭慮,不想卻被無恥小人鉆了空子,看來父皇臨終之言確是不假。”
風無痕緩緩地在御座前踱著步子,存心不給那些朝臣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父皇曾經教誨過孤,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對于諸位卿家而言,此言也是一樣的道理。父皇突然駕崩,西南又是兵災乍起,正是江山社稷危難的時刻,卻有人趁機落井下石,欲行逼宮之事!”
他刻意加重了“逼宮”兩字的語氣,頓了一頓又繼續道,“所幸孤早有準備,明里令大隊人馬急行,暗里悄悄趕回了京城,這才沒有錯過一場好戲。”他深深地看了那兩個先頭還甚為囂張地家伙一眼,厲聲喝道:“來人,奉懷殊和徐紋希誣陷皇后,意圖不軌,將他們拿下,待諸事完備之后交大理寺審問!”
朝臣心中一顫,外頭立刻沖進來幾個侍衛,不由分說地將奉懷殊和徐紋希兩人按倒,扒了官服就往外拖。奉徐兩人也知道大勢不妙,連忙叫起撞天屈來,仿佛自己是多么的無辜。然而,誰都知道此刻這位太子正是立威的時候,哪個敢上前勸解?就連青郡王風懷德也知機地當了縮頭烏龜,他先前地話雖然也是居心叵測,但旁人也尋不出道理來深究,此時他當然只能求自保了。
風無痕這才轉身面對著御座,身子微微顫抖。他伸手摩挲著那象征至高無上的御座,身形頓時矮了下去。“父皇,您執掌朝綱數十載,為何就這般說去便去了?”他已是伏地痛哭失聲,“您為了江山社稷吃苦受累,臨去了卻還有小人凱覦皇位,這份苦心又豈是尋常人能夠懂的?”他一邊訴說一邊垂淚,仿佛沒注意到朝堂上一臉尷尬的眾官,“如今,您把這千鈞重擔交給了兒臣,這是何等的信任,兒臣雖然不才,但也不敢辜負您的一片苦心……”
蕭氏見風無痕這幅做派,心中自然是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是做給群臣看而已。不過,想到兒子千里迢迢歸來卻未來得及見皇帝最后一面,她也不由黯然,但眼下勢必不能讓他再繼續下去,否則戲頭就過了。
“無痕,本宮先前已然宣示了大行皇帝遺詔,如今百官既然都在,你也該承繼皇位了。”她趁著群臣被震懾住的當口,便悠悠開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行皇帝既然已有遺詔,你身為皇太子,自該立刻即位,主持一切政事。”
皇后蕭氏既然發了話,氓親王立刻幾步上前,跪地請道:“請太子殿下即刻繼位,以安天下百姓之心,以安朝局!”他這個德高望重的皇族尊長既然開了口,后頭跟著附和的朝臣自然不在少數,當下海觀羽和鮑華晟便上前扶起了風無痕,將其按在了御座上。這還不算,何蔚濤和越千繁立刻搶上一步,高聲道:“前有先帝遺命,后有群臣齊心,今日大事已定!”他們倆轉身面對群臣,又重重地道:“新君已然繼位,你等還不跪拜成禮?”
一眾知機的大臣立刻跪地參拜了下去,口稱“萬歲”不迭。而莊親王風懷起等人知道大局已定,盡管心下極為不甘,此時也不敢再作掙扎,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跪了下去,口中卻猶自胡亂含糊著。今日之事蕭氏本就做了完全準備,他們適才已是看到了殿外的動靜,即便言語上再占上風,到時也難出這大殿一步,因此只得暫時隱忍。
風無痕泰然自若地受了百官的禮,他本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自然用不著那等固辭的一套,否則反而矯情。看到下頭一片黑壓壓的人頭,他心頭升起一股明悟,從此刻起,他就是這天下的主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節制于他,御座上頭的尊貴莊嚴,儼然帶給他一種荒謬的感覺。
曾幾何時,那個只配在病榻上輾轉的皇子已然一步步成長到了今天,這一切,都是上天的補償,不,應該說是他和追隨他的那些能人異士付出無比努力的結果。
“諸位卿家都起來。”風無痕淡淡地吩咐道,“朕既然接了這個擔子,就絕不會讓外人輕易染指。”他安詳地端坐在御座上,只是用目光打量著眾人,“眼下有眾多事務等著料理,軍國大事也是迫在眉睫。但依著禮制,必須先定下大行皇帝的廟號和朕的年號。”他又目視海觀羽等人,仿佛在等著他們的回答。
海觀羽知道風無痕驟然登基,總還有些不自在,連忙上前一步奏道:“皇上所言極是。依微臣之見,先帝一生文武兼備,諸多功績甚至蓋過了本朝歷代皇帝,直追太祖開創基業的壯舉,因此,廟號不妨定為‘成祖’!”他抬頭看看風無痕,見這位新君微微點頭的模樣,知道他已然首肯了,心下不由更輕松了一些。
“就定‘成祖’。“風無痕目視群臣,見所有人都無異議,便開口認可了,“至于朕的年號,先帝在位時曾經與朕戲言過,‘豫豐’兩字是他老人家最喜的,結果沒有能用的時候,就留給朕使了。朕慮及先帝的慈愛,不忍辜負他的好意,年號就用‘豫豐’兩字。”
群臣聽得風無痕這樣一套大道理,哪里還會辯駁,急忙口稱“皇上圣明!”從適才風無痕一系列的舉止中,有心人早就看出了這位主兒眼里揉不得砂子的秉性,心頭都是暗暗叫苦。
“朕既然已經登基,按照禮制,先帝后宮諸后妃都應該晉封了。”
風無痕仿佛覺察到了后頭蕭氏射過來的目光,又宣布道,“皇后乃是六宮之主,又是朕的生母,照例尊為皇太后,上尊號‘仁顯’,移居慈寧宮。”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晉封,恭惠皇貴妃賀雪茗晉封為恭惠皇貴太妃,其余的貴妃則是晉封貴太妃,妃嬪也各有封贈。然而,這些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將不可避免地遷出原來的華美宮室,搬到西六所中所謂的壽康宮或是壽安宮度過余生。
宛烈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五日,皇后蕭氏于太和殿宣示大行皇帝遺詔,皇太子風無痕登基,是為豫豐皇帝。定大行皇帝廟號為“成祖”尊母后蕭氏為仁顯皇太后,冊封太子妃海氏若欣為皇后,太子側妃海氏若蘭為蘭妃,太子側妃越氏起煙為珣妃,太子側妃陳氏紅如為如妃,太子庶妃平氏為琬貴人。并下詔于豫豐元年開恩科取士,大赦天下。
S:當初計劃的時候,沒有給風寰宇一點兵權是最大的失誤,如今看來他在明處的勢力太薄弱了,所以交鋒也就難以精彩。暗處的偷偷摸摸始終是小道,上不得臺面,唉!凌云志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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