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爹離不開家,明瑞又太小,送親的是齊靖宇和一個不知哪兒找來的堂兄,兩個文弱書生在中午吃飯后雙雙水土不服,上吐下瀉,陸家又趕著時間,沒辦法,只能讓他們暫時休息,若是隔天再不好就得趕緊找大夫來瞧病。
明錦無奈,再一次感慨家中壯丁的緊缺。
馬車上是一片寂靜。
明錦忍不住抬頭看自己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卻察覺她在躲閃自己的目光,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這年頭嫁人的方式實在不靠譜,要真是個人販子冒充婆家過來,她被賣了都沒處哭去。
明錦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對那小丫頭道,“你叫什么?”
小丫頭猶如驚弓之鳥,明錦一開口,差點跳了起來,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明錦暗自皺眉,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丫頭如此拿不出手還要讓她過來接親,這算是打腫臉充胖子?還是有什么別的問題?
旁邊的婆子狠狠掐了小丫頭一記,對明錦咧出一嘴黃牙的微笑,“她新來的,不懂事。”
不知怎么,明錦居然覺得這個婆子身上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揮之不去,她不愿跟婆子說話,索性閉目養神。
無論如何,一定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馬車走走停停,明錦卻益發覺出不對,就算她并不認識路,也能看得出這個方向不是往城里去,太陽照射在馬車上的陰影不會騙人。
她看著那婆子一臉皮笑肉不笑,心里忽然一涼,該不會真的被她不幸言中吧?她怎么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烏鴉嘴?
從馬車窗戶的縫隙只能看到地上暴起的塵土,明錦耐著性子等待,必須等到一個有人的地方,才能想著別的事情,這會兒車上三個人都是一伙兒的,萬一真有個什么不對,撕破臉反倒對她自己最不利。
她打定了主意,便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直到太陽將要落山,馬車才在一個小鎮子里停了下來,婆子安排明錦單住了一間,自己就和小丫頭住在隔壁。
明錦心里松了口氣,總是晚上住宿這件事還沒說謊,也讓她有點時間緩沖,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婆子送來的晚飯是無論如何不敢吃了,明錦偷偷倒在墻角屏風后,然后便和衣睡下。
沒一會兒就聽見門外有響動,果然婆子和小丫頭一起進來。
婆子用力翻了翻明錦,掐得她生疼,見她沒動靜,終于松了口氣。
“這死丫頭,就知道壞老娘的事兒。”婆子沒了顧忌,一邊打那個小丫頭,一邊罵罵咧咧。
“娘,我錯了。”小丫頭哭著求饒,聲音很低。
“再不許出什么岔子。”婆子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當心我揭了你的皮!”
小丫頭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明錦聽到有節奏的捶背的聲音。
在小丫頭叫娘的瞬間,明錦忽然覺得血液倒流,渾身冰涼,她終于反應過來那婆子的違和感究竟是什么,她雖然一直裝作大戶人家的婆子,卻掩不住身上一股風塵氣息,坐著不動倒還看不出,說話扭腰卻十足的煙花女子味道。
明錦幾乎想大喊,究竟這是哪里出錯了?是陸家的問題?還是有人故意陷害?
她面對著墻,努力平衡著呼吸,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她現在就像是被毒箭中傷的人,這箭從哪兒來,上面是什么毒已經不再是問題的重點,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才能活下去。
絕望到極點,明錦反倒鎮定了,她和古代姑娘不一樣,絕對沒有什么為了守節赴死的堅持,就算迫不得已真的怎么樣了,只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你連穿越這種事情都能過來,難道還怕青樓嗎?
明錦回想起自己剛穿過來時候的驚懼和惶恐,那是一種更深的無能為力,甚至連自己都沒辦法控制,要知道從鏡子里看到的容顏跟自己完全不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睡著了就是噩夢,醒來又覺得比噩夢還要更糟,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心靈的折磨永遠比肉體更為可怖。
明錦嘗到嘴里有一絲腥咸,卻絲毫感覺不出疼痛,覺得稍稍放松下來,斂神靜氣聽婆子說話。
這屋子里桌上放了好幾樣點心,婆子吃得正開心,又忽然高興道,“沒想到這傅家還挺有錢的,陪嫁比一般人家多多了。”
“會不會,會不會……”小丫頭坑坑巴巴地說不全話。
“會什么?”婆子哼了一聲,“你瞅瞅他們家那破屋破院的,絕對不是什么有勢力的家族,這是心疼女兒,把家底都翻出來給做嫁妝了。”
一句話說得明錦幾乎將嘴唇咬爛,這是一家人湊出來的嫁妝,老太太攢了那么多年的首飾,齊氏省吃儉用加上自己帶過來的陪嫁……
“這樣的好生意,真是多少年都不見得有。”婆子走過去翻出明錦的首飾盒,一件一件的看,還用牙咬了咬,嘖嘖兩聲,“陸家給了一份錢,傅家姑娘還帶了一份嫁妝,這傅家姑娘長得不錯,將來也是個能掙錢的主兒。”
她越想越高興,嘿嘿笑出了聲。
明錦氣得眼里一陣發黑,那個被傅老太太一直信任著的,曾經是書香門第的陸家,居然把她賣到妓院?她怎么也想不通,既然要賣掉她,陸湛又何必千里迢迢的過來看她?看了之后,就算覺得不滿意,又何必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陸家和傅家可是世交啊。
明錦想起老太太的話,心里一陣發寒,這世上,果然誰都不可輕信。
“娘,我瞅著這個姐姐,是個有主意的。”小丫頭低聲道,“若是到時候尋死覓活,可就麻煩了。”
“怕什么?”婆子冷笑,“就算是三貞九烈的圣女,我也有的是辦法讓她服軟。”
“讓我來吧。”小丫頭忽然有些熱切地道。
“我倒是沒看出,”婆子像是不認識似的,看了她一眼,“你看上去怯懦,心腸比我還狠。”
“娘,”小丫頭委屈的抽泣,“我這是看您平日太過勞累,想幫您做事又怕自己做不好,撿些不大費事的活兒讓我做做,也好成全我一片孝心。”
“再說吧。”婆子不耐煩地揮揮手,“這件事得做穩當了。吳姨娘出錢就是不想讓這事鬧大了,要不也不能找到咱們這家。”
“咱們那兒離這兩家都遠著呢。”小丫頭滿不在乎地道。
“她也是個可憐的,”婆子倒不知怎么,感慨起來,“那陸子明都已經戰死沙場,唯獨她留了個孩子,原以為能就此享了清福,誰知老太太還嫌棄她出身不夠干凈,前些日子又不斷收到傅家的消息,居然動了心思想要迎娶傅家閨女過門做家中的主母,這些個讀書人家,嘖嘖,比咱們那兒不見得就干凈到哪兒去。”
什么叫做虱子多了不癢,明錦在此時深有體會,壞事太多,反倒不再驚慌了。
陸家少爺居然不叫陸湛,而是叫陸子明,還是個風liu鬼,臨走前找了個出身不干凈的人留了個種,如今戰死沙場,陸家老人居然還想娶個媳婦進門守活寡?
于是這個吳姨娘終于忍不住花了重金使壞,直接將傅家姑娘迎去青樓,這樣一來就算兩家后來知道,她也已經打上不貞潔的標簽,陸家和傅家怕是都容她不得了,吳姨娘也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算是安慰嗎?明錦苦笑,嫁過去未必就比這樣更好,守一輩子活寡和青樓賣笑,真是兩個極端,偏偏還沒她什么選擇的余地。
婆子將首飾盒里的東西全都把玩了一遍,這才將東西收好,對小丫頭道,“你在這兒守著。”轉身回去睡覺了。
雖然沒有粉紅,但我還是加更了今天的事挪到周末了,多更點,攢著過周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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