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嫁

054 嫌疑

產房里伴隨著道喜的歡騰和娃娃的啼哭,劉惜之耳朵里卻什么都容不下,她像從水里撈起來一般大汗淋漓,一點都不比剛剛產子的產婦。

跌坐在地上,心底的那種顫抖還未停息,呢喃著幸好幸好。

豎起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臉,真痛,忽然淚水如泉涌般流了出來,然后她就想不顧一切地在產房里啕號大哭,蕭遠騰彎低身子,把孩子送到眼前,她的哭聲就此噎住,眨了眨眼,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此時劉娟兒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三妹妹,姐姐要謝謝你,以后你就有姨甥了。”

看著眼前這個閉著眼睛在吃手指的娃娃,對于這個輩分,她有點傻傻地接受了。

甄老夫人還坐在產房里,把蕭遠騰喚道自己身邊,看了看娃娃,嚴肅的臉上也不免有了一抹溫柔,“當爹了,通知了你爹娘沒,現在這里有初生嬰兒,還有產婦,你得安排好怎么送回蕭府去,老身有個建議,這一大一今晚就暫且在這里留宿了,不知你認為可否?”

如果不是懷里抱著孩子,蕭遠騰就想跪下給這位老人家道謝了,“老夫人的安排很妥當,晚輩感激不盡。”

“好好看著你家夫人和孩子。”甄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眾人,最后看向傻乎乎發呆的外孫女,“芝姐兒,你跟我過來。”

劉惜之以為外祖母是要回祥和堂,但她只是來到廂房外的一個僻靜處便停下了。

“外祖母?”

甄老夫人沒有回頭,問了一句,“你覺不覺得事有蹊蹺?”

劉惜之心里一跳,一句話讓她想起診脈時的一些異像。

“我讓邱媽媽把蕭夫人吃過碰過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翻,剛剛你外祖父已經去確認了,她最后喝的茶水里有五行草和藏紅花。”

劉惜之的心像被放在熱油里炸過一般,吱吱作響,那都是滑胎之物。

“外祖母,可知道是誰做的?”她再也不能冷靜了,不,她本來就不冷靜,好不容易撐到大姐姐活過來,她已經不需要冷靜了。

甄老夫人慢悠悠地開口說:“如果是茶水出問題,那么就只有碰過茶水的人了,除了劉娟兒本人,就是奉茶和捧茶過來的人了。”

捧茶過來的甄府的下人,而奉茶的必定是劉娟兒身邊的貼身丫鬟了。

劉娟兒在劉府時的貼身丫鬟是團圓,是個很懂事的姑娘,劉惜之至今記得她圓圓和善的臉蛋。但是大姐姐今天帶在身邊的是一個生面口,也許是蕭府里的人。

想到此時那個丫鬟還與大姐姐同處一室,她徹底站不住了,匆匆說了句,便趕回產房里去。

沒走幾步,甄老夫人的聲音又響起,“你別忘了,甄府捧茶的人也有嫌疑,你貿然行事會被人反咬一口甄府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莫非做此事的人其實是針對甄府?或者是想一石二鳥?

劉惜之轉過身去對甄老夫人福了福,“外祖母放心,惜之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甄老夫人點了點頭,“今天著實累了,福伯已經把奶娘帶過來了,這個奶娘是可用之人,若是蕭府還沒這方面的安排,可以讓她跟著去。”

劉惜之又福了福,“惜之替大姐姐謝過外祖母。”

甄老夫人揮了揮手,示意劉惜之快去。

在往產房走的短短幾步路,她心里已經轉了好幾個心思,外祖母的話分明是暗示蕭府的人信不得。

夜風吹來,她打了個冷戰,人便來到產房門口了。

跨入門檻,便見房里只剩翠紅和大姐夫守著。

翠紅依舊立在床頭,見劉惜之進來便向她走了過來,“姑娘,孩子被奶娘抱走了,春花和蕭夫人的貼身丫鬟都喜歡孩子便跟了過去。”

劉惜之點了點頭,有春花這機靈鬼在,涼那個丫鬟也做不了什么,便放心地走到劉娟兒床頭。

此時她頭發還是濕噠噠的,疲倦的臉上有些為娘的幸福感。

劉惜之握著她的手,撒嬌道:“大姐姐,妹妹有悄悄話說。”

說完,很不客氣地去偷蹙蕭遠騰,但蕭遠騰裝聽不見,背對著她在撥弄沒什么茶的杯子。

劉娟兒糊弄了兩句,蕭遠騰才摸摸鼻子出去。

然后劉惜之也把翠紅遣了出去,劉娟兒似乎看出她的一絲不尋常,壓低聲音問,“怎么了?”

“大姐姐,你這早產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說說嗎?”

劉惜之感到手上被握的力度緊了。

劉娟兒思索了一會,似乎在組織語言,“說起這事,我嚇傻,我就看戲,忽然就覺得肚子有些痛,剛開始我以為寶寶踢我了,然后不知怎的,越來越痛,我想喊旁邊的人,可是我發出的聲音太他們聽不到,我用手去碰旁邊的丫鬟,還沒碰到,我人就倒下去了,心里最后想的念頭就是壞了。”

“意識一直是模模糊糊的,最后是越痛人反而越清醒,才知道生孩子是那么不容易。”

“大姐姐你這次是九死一生,人差點就沒了,你喝的茶水里有打胎的藥。”劉惜之哭了出來,她自失去母親以后就只記掛著振業,反而忽略了這個上一世對她掏心掏肺的姐姐。

上一世姐姐壓根沒遇到這些事,記得孩子是足月產下來的,她還去蕭府看望過,是什么事讓姐姐產生這些變故呢?

劉惜之抬起頭,儲瞞淚水的眼茫然地看著她。

劉娟兒顯然被嚇得不輕,此時的臉與生孩子那會一般蒼白。

她張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直到眼中反映出劉惜之的臉,仿佛找到主心骨,她回過神來問,“是誰?”

劉惜之止住了哭聲,“大姐姐,你的貼身丫鬟團圓呢,為什么換了這一個?”

劉娟兒驚恐地睜圓了眼,她心知劉惜之此時會問道那個丫鬟絕非隨口胡說的。

定了定神,才找回說話的功能,“團圓每年大概這個時候都會回鄉去祭拜她母親,本來因著我今年有孕,她打算不回的,但我念她一片孝心,還是讓她回去了,她看我一切都好,也不過是四五天的事情,便也安心去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