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待客三道茶
沒有將幾個客人請進屋子里面坐——這會已經是初春，在外面曬太陽比在屋子里面舒服得多，來的又是很相對親熱的朋友，沒有那么多的虛禮和講究。
當著客人的面，楊雪素將一把茶葉放進陶罐里，然后放在火上烤制，一邊烤還一邊輕輕的顛簸著，嘴里甚至還輕輕的數著顛簸了幾下（一般要顛簸一百次，稱為百抖茶），等到茶葉微微焦黃，一股誘人的清香味冒出來的時候，楊雪素很是瑪麗的將一旁已經燒得滾燙的開水注入少許，只聽見“哧嚓”一聲響，罐內茶水翻滾而出，帶著茶渣的泡沫溢出陶罐，就像一朵盛開的花一樣。
“好！”扎旺大贊一聲，道：“雪素烤茶越來越好了，這繡球花也越來越漂亮了！”
楊雪素臉上也是滿意的笑容，這道茶烤制并不費力，但是注水要求卻很高，一定要將讓這些泡沫形成一朵很漂亮繡球花的形狀，這是吉祥的象征，如果沒有這樣的話，那么就必須重新烤制，否則就是對客人的不尊敬，這也是烤茶一定要當著客人烤的原因。
泡沫落下，楊雪素又往里面加了少許開水，這道茶便算是煨好了。將它濾過，往早就準備好的茶盅內倒上，蝶翅留意到，楊雪素往沒個茶盅里倒得不過是三五滴，那茶的顏色如琥珀一般黝深，但卻晶瑩透亮，一點都不渾濁。倒過茶水之后，她又往每個茶盅里加上少許開水，然后雙手齊眉而舉，用一種很是恭敬的姿態遞給扎旺，笑著道：“扎旺大叔請喝茶！”
扎旺卻不去接茶，而是笑呵呵的道：“是不是少了什么啊？”
院子里的人都會意的哈哈大笑，楊雪素忍不住嬌嗔的白了扎旺一樣，開口唱道：“你是遠方的山鷹，帶來吉祥和幸福，翻山越嶺不辭辛苦，飛來我家落。源生活吉祥如意，愿日子像你的祝福，喝盅我們家的茶，愿你也幸福。”
扎旺等楊雪素唱完之后，笑呵呵的接過茶盅，喝了一口，贊道：“好茶！茶好喝，歌好聽，人也好看，要多唱兩首就更好了！”
蝶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楊雪素，她的歌聲還真是不賴，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還有這么一手絕活。
“那是當然！雪素妹子唱歌那是一等一的好，不過……”江邊卓瑪笑得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她話音一轉道：“就是唱得少了點，要是經常唱的話，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好！”
“卓瑪姐說這句話是笑我呢還是氣我呢？”楊雪素一邊將茶盅敬給江邊卓瑪，一邊滿臉是笑的瞪著江邊卓瑪，道：“要是唱歌，卓瑪姐面前哪個敢說自己唱得好？卓瑪姐也來一首，讓我們家蝶翅聽聽，什么叫做好聽的歌！”
江邊卓瑪哈哈一笑，也不推辭，也不害羞，張嘴就來，她的聲音不像楊雪素那么的清亮，但別有一種味道，尤其是她的音域相當的寬廣，聽著就有一種廣闊的感覺，整個院子里都回蕩著她的歌聲，確實猶如天籟之音。
“真好聽！”阿鵬小手拍得啪啪響，一臉的歡喜，道：“阿嬢的唱的真好，是我聽過第二好聽的！”
“阿鵬聽過最好聽的是誰唱的啊？”扎旺樂得直笑，帶了些誘拐的口氣道：“說說看，讓那個唱歌唱得最好的再唱一個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鵬連連點頭，然后狡黠的看著扎旺，笑呵呵的道：“扎旺阿公唱的一定比阿嬢還要好聽，阿嬢是第二，阿公一定是第一了！”
“這個小滑頭！”阿鵬的話讓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大笑起來，蝶翅也一樣，立刻對這個她總認為有些傻乎乎的哥哥另眼相看起來，扎旺憐愛的拍拍阿鵬的腦袋，張口就唱。
就像江邊卓瑪一樣，他也是用藏語唱的，什么意思，蝶翅也一樣聽不懂，但是這并不成為障礙，相反，那種古樸的韻味和感覺，讓他的歌聲更加的有味道，也更加的動聽，相比起江邊卓瑪的女高音，蝶翅當然更喜歡這樣的男中音。
“真好聽！”阿鵬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道：“這么好聽的歌，阿公再來一首好不好？阿鵬最最喜歡聽阿公唱歌了！”
這個小馬屁精！蝶翅越來越覺得這個哥哥還是挺聰明的。
扎旺顯然很喜歡阿鵬這樣說，他笑哈哈的又唱了一首，這個時候，楊雪素已經敬了所有的客人第一道茶，還順便給自家人也倒了第一道茶，阿奶又在桌子上擺了第二個茶盅，茶盅里面一一放上切好的紅糖、核桃片、乳扇片，每個茶盅里面還加了一把小小的勺子。
楊雪素往陶罐里沖了更多的開水，將茶水沖淡一些，然后又將茶水注入那放了很多調料的茶盅里，沖泡均勻，然后端起茶杯敬給扎旺，不等他說什么開口就唱道：“甜茶一杯敬朋友，甜茶一杯獻遠客，端上甜茶甜似蜜，恰似一家人。喝下甜茶話更濃，喝下甜茶情更濃，喝下甜茶敘友誼，聲聲甜入心。”
扎旺接過茶，立刻喝了一口，贊道：“真甜！叫阿叔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楊雪素笑著給另外幾人敬茶，只對江邊卓瑪多說了一句：“阿姐多喝兩杯，這甜茶雖然比不上你們的酥油茶那么養人，可是極好的東西，多喝點好！”
“嗯！”江邊卓瑪笑著點頭，道：“我和阿爸一樣，就喜歡這甜茶，尤其是喜歡甜茶里面的核桃和乳扇，單獨吃總是沒有泡了茶好吃！”
“我也是這么覺得！”阿鵬總是那個不甘寂寞，不愿意讓人忽視的家伙，也不管有沒有問人他的意見，立刻笑嘻嘻的插話，讓所有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小鬧包，又沒有人問你的意見！”楊譚林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眼中盡是寵溺的神色一點也不覺得他這樣插話有什么不對或者不好的，這覺得有一個孩子就是好玩，熱鬧了很多。
“所以說我好啊！”阿鵬笑嘻嘻的道：“不用你們問，不要你們哄，就把自己喜歡不喜歡的都說出來，不要你們費精神！”
“這個精靈鬼！”扎旺對阿鵬喜歡得不得了，笑著道：“阿德已經很會說話，很讓人喜歡了，他以后長大了一定比阿德還要討人喜歡，比卓瑪家的三個小子都強！”
“我看不可能！”楊譚林滿臉都是自得的笑容，但還是道：“卓瑪家的三個孩子我只見了兩個，可那兩個小子已經是個頂個的聰明，老大桑林像你，以后又是一條比牦牛還要壯實，比藏獒還有勇敢的康巴漢子。對了，他不是已經十歲了嗎？是不是該學著趕馬了？”
“桑林像是像我，可就是野了點！”天下的爺爺都一樣，說起寶貝孫子來都是紅光滿面的，扎旺笑呵呵的道：“他今年就會跟著他二叔去尼泊爾，走一趟下來也就長成大人了、他前年一直和他三叔在牧場，可你知道那小子做什么了嗎？他居然領著霍巴打了一只狼回來，把他三叔嚇得夠嗆，也氣得夠嗆，狠狠的收拾了一頓，結果，他還說等他再大一點，一定還要再打狼回來。”
“霍巴也五歲了吧！”楊譚林懷念的道：“它剛剛會走路的時候就跟在桑林屁股身邊，一晃一晃的，好玩得很，現在也是只大狗，可以打狼了！”
“可不是！”扎旺笑著道：“它現在是家里最壯的一只，別說是狼，就是對上一只熊都不會輸。去年有只黑熊到牧場，被它帶著另外兩只狗生生攆了出去，一點損失都沒有。把桑林樂得抱著它直夸。”
“霍巴是只狗嗎？”阿鵬眼睛瞪得大大的道：“它能夠打狼該有多厲害啊？阿公，我也要一只像霍巴一樣的大狗！”
“霍巴是一只狗，不過它不是一般的狗，而是一只最厲害的藏獒，等阿鵬再長大一點，到了德欽之后，扎旺阿公送你一只！”扎旺笑著道：“我們藏家人都會有那么一只或者幾只像家人一樣的藏獒，它們能夠把想吃牛羊的狼啊，黑瞎子啊，老虎啊的都趕走，平常還能幫著我們放牛放羊放豬，又聰明又勇敢，是我們藏家人最好的朋友。”
“不能現在就給我一只嗎？”阿鵬亮晶晶的大眼睛中盡是憧憬，但聽到要等他長大以后才能送他，忍不住的充滿了失望，那么厲害的大狗，他現在就想要一只。
“當然不行！”扎旺笑著解釋道：“藏獒與一般的狗狗是不一樣的，它一輩子只會聽一個人的話，那個人就是它睜開眼睛第一次見到的人，其他人的話它都不會聽。阿鵬想要那么一只聰明勇敢的藏獒，就要自己去扎旺阿公家，要是遇上阿公家的大獒剛剛生崽子的話，就給你一只還沒有睜開眼睛的，那么你就能夠把它養得乖乖的。”
“明白了！”阿鵬點點頭，道：“就像蝶翅一樣，她剛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阿媽，就最聽阿媽的話，我那個時候一直守在床邊上，想讓她睜開眼就看見我，可是還是錯開了。”
怎么和我扯上關系了？蝶翅不悅的白了阿鵬一眼，現在正在說藏獒還不好！
“第三杯茶也好了！”楊雪素這會泡好了第三道茶，蝶翅留意到這里面放了花椒、姜末和蜂蜜什么的聽著楊雪素唱道：“三道香茶敬朋友，一道香茶一道情，一道香茶一道意，客人莫嫌棄。先苦后甜話友誼，先苦后甜話友情，情深意濃話更香，親上又加親。”
“好！”扎旺接過茶，沒有像前兩杯一樣大口的喝，而是喝了一小口就放在一旁眉頭還微微的皺了起來，道：“我還是沒有老啊！苦茶喝得，甜茶愛喝，就這杯回味茶，怎么喝都不習慣，總覺得有股子洗碗水的味道！”
“撲哧！”院子里忍俊不禁的人不止一個，都被扎旺說得笑了起來，喝完這三道茶之后，大家似乎更隨意了，愛喝什么喝什么，扎旺和江邊卓瑪偏愛甜茶，而另外兩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男子似乎偏愛苦茶，大家就這樣一邊喝一邊說，阿鵬最關心的當然還是他什么時候能夠長大，能夠去德欽，去帶一只能夠和狼打架的藏獒回來……